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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弟,这人你认识?”徐庆皱着眉,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我们去……”

“三哥,你带他回家,先别请大夫。”白玉堂出手如电,迅速封住他的穴道,“我去一趟开封府。”

“哎?去开封府做啥……”徐庆话音的尾声还没消散,白玉堂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他从开封府墙上翻进后院,正遇上从书房出来的公孙策。公孙策手捧一卷书,一页翻到一半,眼前一花,便和突然间出现在他面前的俊美青年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白玉堂急道:“猫儿呢?”

公孙策指着大门,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来,磕磕巴巴地说:“展护卫,去、去了城郊。”

“啧,要他何用。”白玉堂舔了舔下唇,飞快地思量,是去酒坊近,还是去城郊找展昭比较好。

于电光石火间,他已考虑出了利弊,正要抬脚,却听终于缓过神的公孙策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又要找展护卫的麻烦吧?”

这话使得白玉堂停住了脚步:“什么叫‘又’?五爷哪次来找他不是因了正事?”

公孙策无言地摊手:“行行行,你最有正事……不过你眼下最好别去找他,城郊出了件怪事,展护卫带着王朝马汉过去了,你要是交手,可讨不到便宜。”

“什么怪事?”白玉堂懒得计较他话里的意思,一想到此回来开封发生的种种不寻常,心中生起疑虑,隐隐有了个猜测。

“啧,白五爷问这么多作甚?难道开封府有麻烦,白五爷会伸出援手不成?”公孙策暗自白了他一眼,对他刨根问底表示很不满意。他背着手,清了清嗓子,再不理白玉堂,索性又回书房了。

白玉堂心中思量一番,抬头望了望染上晚霞的天色,再不犹豫,直奔城郊而去。

——————————

展昭盯着那棵枯死的老槐树,深锁起眉头。他一手按在腰间的巨阙上,一手轻轻蹭着老槐树,边对王朝嘱咐:“这棵树出现的不寻常,你带着人看好这里,我四下看看。”

“展大哥你放心吧。”

“嗯。”展昭应着,一转身,就看见了不知何时过来的、正在不远处望着他的白玉堂。

展昭下意识戒备起来,却见他满面凝重,毫无挑衅的意思,不由得生疑,只远远问他:“白兄所来为何?”

“你过来,爷有事要和你说。”

方才的凝重仿佛展昭的错觉,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转眼间,白玉堂又恢复成那个傲慢懒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死耗子。

展昭不欲理他,却听他又接着道:“你就不好奇开封近日种种不寻常究竟是怎么回事么?”

展昭脚步一顿,回身朝王朝马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管,又暗自握紧巨阙,走过去,颇为玩味地问:“哦?展某还蛮好奇白兄你的正事。”

白玉堂凑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展昭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老槐树,面上闪过一丝迟疑。

白玉堂眉峰微动,又道:“话说回来,这棵树五爷可是熟的很。”

展昭皱眉瞪他:“白兄有话直说。”

“说来你可能不信,那日爷……”他倏地想起,看展昭对云遥的关心样子,似乎并不清楚云遥身怀异技又身份可疑。他顿了顿,接着道,“那夜爷去东街废宅,险些被这老槐树伸过来的枝桠暗算。”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着可笑,展昭却倏地明白过来:“不可能,世间怎么会……”

“你没见过,并不意味着没有。”白玉堂道,“五爷先前也是不信的,但那夜,五爷又的确是亲眼看见了那老槐树长了眼睛鼻子嘴,分明就是成精了。”他转过头,看着明明那夜还是精神百倍,眼下却枯到不能再枯的树,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念头,“猫儿你看那棵树,像不像是……唔,垂垂老矣的人呢?”

像不像是被吸了精气,忽而变得衰老的人?

————————

“这道符真的有用么?”临走前,云遥捏着云遇给的一张黄符纸,纳闷地问她,“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有法子能让鬼如常在日头下行走。”想了想,她补充道,“除非销了生死簿。”

“我也没做过鬼,哪里知道有没有用呢?”云遇掩唇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渗出一层水雾,懒洋洋道,“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而且画符的朱砂里,我掺了老君的仙丹碎末。若是还没有用,只能说她无缘了。”

“好好去投胎多好,偏要在人间做鬼。”云遇抱住胳膊站起身,步子也懒懒散散,“这天愈冷,暗得愈快,我便乏得愈早,身子真是越发不行了。”她又一连打了几个哈欠,随口嘱咐,“别贪玩,早些回来。”

云遥目送着云遇回了房间,有些忧心地打量一番符纸,又谨慎小心地揣进了怀里。

云遇还笑阿盈执念做鬼,可说到底,她与阿盈又有何不同呢?

又有谁没有心愿?只不过分轻重深浅罢了。深的,重的,便凝成了挥不去散不得的执念。浅的,轻的,便渐渐消散在岁月长河中。

云遥想,这其实无非都是一个“情”字,好在她不懂,她可以只为自己活着。

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多潇洒自在。

她踢踢踏踏地走着,神思飘出几丈远。

天愈发黑了下来,月亮早已高高挂在天空中,在云遥的瞳孔里印上一个弯弯的弧度。

云遥抬头看了眼月亮,手轻轻地摸了摸腰间的月丝——这是由当年凤君从月光中抽出的线织成,不提威力如何,却是世间独此一份。

想到凤君,她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密密麻麻地爬,摸不到碰不着,却叫人难受得很——她明白,这是有些想家了。

“月儿弯弯,高高……”云遥轻声哼着歌谣,懒懒地眯着眼睛,踢开一块硌脚的小石子。

她拐过街口,废宅的门映进了她的眼帘。

云遥唱着歌的时候,模样非常温柔。柔情冲淡了她面上的冷漠,叫她看起来多了一丝少女的灵动。

然而这灵动没维持一刻钟的功夫,她蓦地停下了脚步,咽回了嗓子眼的哼哼。

她又看了眼弯弯的月亮,眯起了眸子——若她没记错,不是快到十五了么?

周遭的景色静到不寻常。

冷风徐徐,可栽在路边的花草树木连动都不动一下。云遥俯身捡了个小石子,朝一旁的墙壁上掷去——石子仿佛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半点响声。它被墙壁弹回来,滚了几圈,回到了云遥的脚旁。

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个结界里,可怕的是,她这一路都未发觉。若非从月亮中看出马脚,她当真走进了废宅……不敢想下去。

云遥回身,见来时的路仿佛一个没入黑暗里的巨大漩涡,带着足以吞噬人的力量,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看。

可等了半晌,漩涡也没有攻击她的意思。

布下结界那人修为高出她不是一星半点,却没伤害她分毫。

由此可见,那人的目标不是她。

那会是谁呢?

***

展昭和白玉堂赶到卢方婶娘家时,那小乞丐仍在昏迷不醒,医馆的老大夫只说束手无策。

不知是白玉堂那一脚太狠,还是他原本身体就不行。展昭皱眉思索,最后决定去药庐找钟闻。

与此同时,正迷迷糊糊陷入沉睡的云遇陡然惊醒。

以往酒坊自入夜后便再没活人会过来,此时院里却有了隐隐的活人气,混着浅浅的妖气。

云遇拢了拢头发,随手披了件衣裳,推开房门。

饶是她早做好了冷的心理准备,却也被冷气冲得一个哆嗦。

“云姑娘,夜深寒气重,还是要多穿些。”院中站的男子温润如玉,面上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眼中漾着如水的温柔,“钟某不请自来,还望云姑娘勿要怪罪。”

云遇一愣,旋即嫣然笑开,施施然福了一礼:“怪不怪罪的,也并非小女子所能决定啊,是不是?只是不知钟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钟某有个不情之请,”他颇为腼腆地笑了笑,“想问云姑娘借一样东西。”

“钟公子请讲无妨,只要云遇能借的,只要,你用得起。”

钟闻仍是笑着,眼睛里却猝然染上一层狠戾——

“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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