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寸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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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坊周遭布了结界，云遥方才拿攒心钉比划了好一会儿，才将结界破开个小口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钻进来。

不过这些她当然不会告诉钟闻。

此时她满面游刃有余的模样，实则心里不断打鼓——她要面对的是一只不知深浅的妖，而她这辈子打架……还没赢过。

她方才已让白玉堂去请包大人，此刻她需要做的，便是拖延时间。

钟闻皱着眉按住那个从前穿到后的血窟窿，微微缓了缓，才道：“其实你该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他仰起脸，直视着云遥，略有些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愈发显得飘渺不清，“我本想借的是她的修为，虽然你差了不少，却也能将就着用。”

“唉。”他叹了一口气，“那便借你的吧。”

话音刚落，他身体猛地原地拔起，携着雷霆万钧的力量，朝墙边压去。云遥不敢硬接，方飞身闪开，就听方才的那块墙头“砰”的一声，碎成了渣。

他手指间钳了几块碎石，微一用力，碎石便被他指间力量夹得更碎，四分五裂地朝四面八方打去——这一回，不仅是朝云遥本身攻击，连带着将她跑开的路也堵住了。

云遥抽出腰间月丝挡开碎石子，飞快地将月丝甩成一股，带起劲风，朝钟闻打去。

二人电光火石间过了数招。钟闻因了方才她偷袭的那一下，不断有血混着冷汗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殷红的小花。他一手按着伤口，一手与云遥过招，却仍不显慌乱与局促。

云遥百忙之中分出一缕神，想着亏得是偷袭了他一下，否则她说不定连三招都接不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遇站在一旁，蓦地就想起了这句话，微微摇了摇头。

钟闻忽然晃了一下身，云遥只见眼前闪过一道残影，而后他便在她面前生生消失了。

下一刻，她的背后又卷起掌力带起的狂风，她下意识迎上一掌。那一整条手臂顿时没了知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被他的掌力震开，身子如落叶般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云遥！”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云遇一脚已经踏出了门，却见一白衣身影比她更快，将云遥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你怎么回来了？包大人呢？”云遥抹掉唇边血迹，站稳身体，推开白玉堂，“你快走！”

“包大人哪里用得着我护送。”他又是那副能气死人的傲慢模样，桃花眼半眯着，斜斜地打量着钟闻，半晌，他轻嗤了一声，“走什么走？爷这辈子还不知道‘走’字怎么写。”

“是你啊。”钟闻毫不意外，只上下打量他一遍，而后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此刻他们二人都是一身血的模样，却不见丝毫狼狈。钟闻温文尔雅，即便是带了杀意，也仍是和煦如风。而白玉堂……云遥想，他一定是被从小宠到大的，不然怎么能把这一身纨绔嚣张公子劲儿发挥的这么淋漓尽致呢？

攒心钉是神物，有着斩妖除魔的威力。被攒心钉从前到后来了那么一下子，云遥便是没有触到他的脉，以肉眼便看得出他此时的状况不太好，但他仍是那幅不动如山，叫人摸不清他究竟怎么样。

“云遇有一事不明，还望钟大夫解惑。”

“你说吧。”钟闻没回过头，淡淡地应了。

“既然钟大夫说不想得道，那你要我们姐妹这身修为作何呢？”云遇掂量着语气，“仙妖不容，我们这修为在你身上，可未必有好的作用。”

“这便不劳云姑娘费心了，钟某既已决定要，便是有钟某自己的用处。”

“哦？”云遇微微蹙着眉，手指捻着下巴，状似不经意地问，“是钟大夫自己需要？还是别人需要？”

钟闻回过头去，面上没有明显的表情。他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褪尽最后一丝血色，看着云遇，轻声道：“云姑娘不必套钟某的话了。钟某虽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却也没无私到会为了一介不相干之人独身来对抗神仙。”

他说得云淡风轻，倒是叫云遥摸不清他的意思了。

若阿盈真的是奚映，那他……知道她还在人世么？还是离他那么近。

“嘶……”倒吸凉气的声音从那面破碎的墙方向响起，云遥回过神，不禁有些无奈——今日真是奇怪，想谁谁来。

她方才还在想阿盈，结果阿盈就出现了。

她将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钟闻身上，看他皱着眉，明显是一副被外人打扰到而非常不满的样子。而阿盈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便有些畏惧的移开目光，凑到云遥身边：“我是不是来得不赶巧啊？这是谁啊？你们正在打架么？”

云遥云里雾里地看着不远处的云遇，收到了她同样疑惑的目光。

云遇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云遥指了指已经提不动的那条手臂，道：“你看。”

“哦。”阿盈忧心地看着她的手臂，作势想碰一碰，却还是忍住了，“看样子你没捞到好处。”

“是啊，我和姐姐不行了，既然你来了，你便上吧。”云遥淡淡道。

“你和谁说话呢？”在一旁听了半天的白玉堂头都要大了。

“鬼啊。”云遥轻轻瞥了他一眼，朝阿盈的方向努努嘴，“喏，就在这里，她披着头发，满面血，正趴在你肩膀上朝你耳边吹气。”

阿盈：“……”

“……”白玉堂想了一下那个样子，只觉头皮发麻，“让她给爷滚，脏死了！”

阿盈：“……”

她将目光移到钟闻身上，却捕捉到他骤然移开的视线，以及视线里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阿盈这才瞧清他的模样。

她心里惋惜，他周身不带血腥，可见是从未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没想到今日却来撞两个神仙的晦气。

阿盈这傻鬼，只需一眼便瞧得清楚她在想什么。云遥往白玉堂身上靠了靠，觉着手臂能动些了，才对钟闻开口：“你看起来不大好，确定真的不走么？包大人可在来的路上了。”

“我会怕他？”

“我知道你不怕他。”云遥勾唇一笑，“可你怕伤到他。文曲星下凡，那么轰动的一件事，想必你们妖族也都清楚吧？”

钟闻这才吝啬地给了她一个目光。

“你还不走么？”

钟闻看了她半晌，才轻笑一声，颇有些无奈道：“走。”他又对着云遇行了一礼，“钟某改日再来拜访，云姑娘好生歇息。”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云遥这才松了一口气，懒塌塌地盘腿一坐，仰着脸看阿盈：“你真的不认识他么？”

“不认识啊。”阿盈奇道，“你别看我活得久就以为我什么都知道，我素日里大门不出……”

“他便是那字的主人。”云遥打断她。

阿盈明显吃了一惊，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上嘴唇碰着下嘴唇，嗫嚅了半晌，也没蹦出一个清晰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