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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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的恐惧与寒冷遍布周身,云遥浑身颤抖得厉害,却咬紧牙关扯出了个安抚众人的笑。
白玉堂没睁开眼,昏迷在她怀里,她摸着他的脉,感受着颈边逐渐平稳的呼吸。
而从方才的提心吊胆中回过神来,她才觉出这场大雨来得好生奇怪。
但所有的思绪全放在眼前人的身上,云遥看着蒋平将白玉堂背回去,任颜查散和公孙策将自己一左一右扶起,腿软到只能将全身重量压在他们手臂。无暇去想其他,哪怕公孙策关心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也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
颜查散将她扶进房里,唤了丫鬟伺候,又唤了大夫为白玉堂包扎外伤,忙活完,才忧心忡忡地问公孙策:“展护卫可有消息?”
公孙策刚换完一身干净的衣裳,长发还在滴水,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去。他皱着眉盯着丝毫不见减弱的雨幕,叹了口气,沉默作答。
眼下相比起担心尚未清醒的白玉堂,他们更担心下落不明的展昭。
“锦盒里的确有可用的消息,但不能确定那便是盟单兰谱,还需调查。”公孙策叹息,“白护卫以命换来的锦盒里,没有解药。若展护卫不能带回解药……”
“我此刻不求那些,我信天无绝人之路。”颜查散道,“我只求展护卫好好回来,余下的我们一起想办法。”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们的愁苦,在一片寂静却又嘈杂的雨声中,门外突然传来了门童惊讶的呼喊:“展大人回来了!”
颜查散下意识转身,甚至来不及撑开伞,脚步已经先行踏进雨里。
*
云遥盯着桌子上的姜汤,再三深深呼吸,勉强压制住手腕的颤抖无力,小心翼翼捧起碗。
碗沿甫挨到唇边,便听“砰”一声,脆弱的门扇被人一脚踹开,倒落在地时扬起了细小的灰尘,云遥愣怔中,被来人一把扯住了手腕,毫不怜香惜玉地往门口拽。
碗掉落在地上碎成无数片,还没凉下来的姜汤浸湿了她新换好的绣鞋。
门口站着丫鬟和从头到脚又被淋湿的颜大人,都看着来人的动作欲言又止。
“展、展大人?”云遥没挣脱,任由展昭沉默着拉她走。
展昭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掌心比方才的姜汤还要滚烫,浑身伤口无数,一身蓝袍子几乎被血侵染。
云遥嗅到不属于常人的血液味道,再一看展昭重伤高烧,眼角红到宛如要滴血的模样,心沉了一半。
展昭直接拉她进了他的房间,阖上门将众人的视线隔绝开。
不消他多说,云遥一进门,便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敖景颐。
敖景颐胸口没有起伏,周身笼着淡淡的光。她的双腿正逐渐化为龙尾,露在外的藕白手臂上布满一层层龙鳞,一直蔓延到她的脖颈。
“云姑娘,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展昭的询问更像是给自己的定心丸,他没有看云遥,亦没有殷切等待她的回答。他跪在床边,视线落在敖景颐的脸上,不敢挪开半分,一只手紧紧握住敖景颐冰凉的手腕,另一只手轻柔地捧住她的脸。
难言的窒息与无力感就好似一个巨大的蛹,再次将云遥层层包裹。展昭的泪顺着面颊滑落,映着他通红的双眼,仿佛落了一滴又一滴血。
接连而来的打击与苦痛让云遥的心脏揪着疼,她大口大口喘气,不知该怎么说出,敖景颐已经油尽灯枯,而她根本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云遥跌坐在床边,握住了她另外一只手,为她运着仙力。为她疗伤的仙法在她周身血脉中游走了一圈,石沉大海,没击出半点水花。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满脸,云遥的视线划过她紧闭的双眼,落在她手臂的龙鳞上,突然就想到了云遇。
她们一个为仙池红莲,一个是北海龙女,天之骄女,救死扶伤,却救不了自己。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佛家八苦,经受一半,伤心又伤身。
可无论是谁,都不该拥有这样的命运的。
忽然,云遥猛然想起一个被自己遗忘的东西。
云遥放开手,把敖景颐全身衣裳摸了一遍,最后在她怀里摸出了一个锦囊。
她突然又想到,甫从三重天回来时,杨戬给过她一样东西——老龙王的护心鳞片。
龙鳞是天地间珍宝,生死人肉白骨,甚至得长生也不在话下。
骤然席卷而来的喜悦驱赶走方才的悲伤,云遥眼前一黑,差点没高兴的撅过去。
方才灌入敖景颐体内的仙法终于起了点作用,敖景颐的眼皮缓缓动了动。
云遥忙握住她的手,垂头问道:“汤汤,龙鳞要怎么用才可以救你?”
敖景颐的嘴唇也动了一个细小的弧度,嗫嚅着说了些什么,云遥没听清。
她问几乎把耳朵覆在敖景颐唇边的展昭:“她说了什么?”
展昭却迟迟未答。
她以为展昭也没听清,正要俯身探过去,展昭僵直着脊背拦住她,宛如一棵摇摇欲跌的松枝。
展昭冷静地像换了个人,好像方才急切把她拖过来的不是他一样,只愣愣地跪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敖景颐。
云遥急了,抓住展昭的手臂,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她说了什么?”
“她说……”展昭身体晃了晃,眸子里的光开始飘散,“剜她的龙鳞,一起救人。”
撕开障路的迷雾后,原来尽头没有光。在前方等待他的,依然是一望无尽的绝望。
展昭的意识和他重伤的身体一样,齐齐崩溃。
云遥推开门时,眼球布满血丝,脸色却平静。
颜查散和公孙策一直等候在门外,见她出来,不禁朝内张望,却不见展昭抱回来的女子,只看见展昭安安稳稳躺在床上。
云遥的声音也很平静。
“颜大人,唤个大夫给展大人疗伤吧。”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虚虚地盯着天空某处,“公孙先生,随我来一趟,对于这次瘟疫,我有办法了。”
公孙策顾不得询问方才发生了什么,听云遥如此道,以为是展昭或是他抱回来的姑娘拿到了解药,心下大喜,脱口而出:“太好了!城内的百姓有救了!”
云遥的眼球木然转了转,没说什么。
到了衙署新建的药房,云遥仔仔细细关好门窗,脱力般坐在矮凳上,缓了缓眼前突然出现的漆黑,才开口道。
“公孙先生,”她说,“我先前没告诉过你们,这场瘟疫的解药是赤栾木与文玉草,是因为文玉草世间罕有,上穷碧落下黄泉,兴许都寻不得。”
她的声音很低,说这话时没什么起伏,听得公孙策的心也很静。他知道,云遥这样说,大概是她有了别的办法。
果然,听她继续道:“但是我方才得到了比文玉草还好的解药。”她从怀里摸出一只锦囊,解开被系紧的袋口,倒出一大一小两枚龙鳞。
“这是龙族的护心鳞片,磨碎混在祛疫药草里,解百毒。”说到这里,她却不再开口,把手往前推了推。
公孙策小心翼翼地接过,端详片刻,正要道谢,抬眼却撞见了云遥溢出泪水的眼睛。
她紧紧咬着唇,五官都皱在了一块儿,鼻尖下巴眼眶全部通红,肩膀抽动,最后垂头,抱住双膝,把脸埋进双臂。
不像方才因为担心白玉堂的嚎啕大哭,而是浑身剧烈抖着,喉咙里滚动着止不住的呜咽声。
公孙策收好鳞片,思虑再三,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道:“哭吧。”
一幕幕画面拼接成完整的前因后果,公孙策稍一想,便想通了怎么回事。感情上的事最难评断,饶是他自诩聪明了一辈子,在开封府鞍前马后半生,见过无数英雄豪杰,却也忍不住为曲中人叹息。
云遥剜鳞时,展昭已然失去了意识,没见到龙尸上的累累伤痕,亦没感受到至极的冰冷。
正如他和敖景颐不断错过又颠沛的一生。
敖景颐当初嘲讽她天真,居然真的相信人间有情爱。
“情啊爱啊,这档子事,听听也就罢了。”敖景颐那时道,“一刻有情,难道就是承诺了这辈子永远都有情?”
云遥忍无可忍:“你为何总把事情想的这么糟糕?总把人想得这么坏?”
敖景颐笑了,笑容和她本人一样,冰冷带刺:“我有经历过好事,遇到过好人吗?”
那时她无可辩驳,此刻同样不能理解——被父亲背叛,又被爱人放弃,冷漠怨念的北海公主,为何在濒死之际,选择救这个负了她的人间。
然而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云遥甚至想,如果敖景颐没有遇到展昭多好。那么她兴许会继续在茉花村做丁月华,等到了待嫁的年纪,丁老太君为她择一门好亲事,相夫教子,就此平淡安稳地结束丁月华的一生。
而如果展昭没有遇到敖景颐,他会是意气风发的南侠,会是秉节持重的御猫,永远不会是觉着辜负了一个姑娘,而郁郁的展大哥。
敖景颐用她的死,换来了展昭从不轻易说出口的“爱”,锋利的刀刃字字见血,在展昭心里永远刻下了只属于她的影子。以后很久,展昭都会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悲痛中。
可谁又能说“情”是错的?
云遥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下场不会比敖景颐好多少。
黑白无常把她的所作所为上报给阎王,阎王再上报给玉帝,约莫也就三五日的光景。
三五日,足够她做完一些事了。
云遥忽然直起身,重重吸了吸鼻子,抹干了脸上的泪痕。
“公孙先生,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她推开窗,看着雨停了之后灰蒙蒙的夜空,眼圈仍旧通红,眼神却坚定明晰,“明日起劳烦先生派人护我,有一些事要做,万望先生保密。”
公孙策猜得到她要做的事必定凶险,扑面而来的压抑与沉重让人喘不过气,只问:“难吗?”
“难,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云遥故作轻松地笑笑,“不过不试,却永远救不了襄阳城。”
*
“云姑娘这几日在做什么?”晚间用饭的时候,蒋平问颜查散,“好几天不见她了,我还想为五弟跟她道谢呢。”
“她和公孙先生一直在为治病的事奔走。晌午见了她一次,这会儿约莫在休息。”颜查散道,“那会公孙先生与我道,最晚明晨,襄阳的瘟疫便会开始好转,让我静等好消息。我一想,定是云姑娘的功劳。我本也打算再见云姑娘时好好感谢她一番,此回,可真是辛苦她了。”
蒋平放下碗筷,皱眉沉吟片刻,才斟酌着道:“云姑娘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对五弟也是情深义重。只是不知待此番事毕,她还能不能随我们一道回去。”
逆天改命的事谁也说不准有什么后果,毕竟先前没经历过。用鼻子想都知道,先不提云遥从鬼差手里抢人的作为会有什么下场,单单看她的身份,便清楚,云遥和白玉堂,根本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蒋平的神情有些黯然:“五弟将将恢复个七成,便开始四处奔走查探消息,每次都和云姑娘错开,唉,我这个做哥哥的看着也难受。”
“四哥难受什么?”爽朗的声音骤然搅进气氛压抑的饭桌。
白玉堂进门时看到颜查散和蒋平如出一辙拧起的眉头,有些失笑:“近日城中疫情缓解不少,襄阳王一行人也没什么大动作,怎么你们却比先前还要愁苦?”
“哎呦五弟,哥哥还没问你,今日出门觉着身体可好?”
“挺好的啊。”白玉堂不明白这话昨天已经说过了怎么他今天还要问,不过转念一想,约莫是四哥刚说的话不想解释给自己听。
他顿了顿,接道:“毕竟灵丹妙药,我觉得……说不出来的轻盈,与力量感。”
他没再细细铺陈,目光放至颜查散身上:“大人,云遥呢?”
“云姑娘在房里。”颜查散神色有些为难,沉吟一下,还是多嘴几句,“云姑娘近日早出晚归,我见她神态疲惫,今日三餐都没用。”
言下之意:要么你先让她休息休息?
不料白玉堂仿佛没听明白,笑了:“正巧,我过去找她,给她送些糕点,再和她说件事。”
话毕,他端起桌上一盘樱桃酥,转身出了门。
衙署后院不大,白玉堂转了个弯,寥寥数步走到云遥房门前。
门窗紧闭,几缕莲香从门缝中透出。一想到几日没见的姑娘,他眼含笑意,抬高声音叩门:“云遥?”
屋内无人回应。
久久的寂静无端生出不详之感,白玉堂无意识拧起了眉,掌心凝力,按在门板上:“云遥,我进来了。”
不等她答话,伴随着“吱呀”一声开门的声响,屋内封闭已久的莲香骤然朝外倾泻而出。
在浓郁的香气包裹中,有一丝几不可闻的血腥气。碧色衣衫的丫鬟半倚着床边,瘫在地上的身形格外瞩目。
白玉堂心里一咯噔,大步跨过去,先是探了探丫鬟的鼻息,又运了些内力把她唤醒:“云遥呢?”
丫鬟的视线迷茫,听他问,下意识答道:“有一黑衣男人,和姑娘动了手,把姑娘掳走了。”
“多久了?”
“不、不知……”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重重的鼻音,挡在身前的黑影消失,照进来的光让丫鬟不自觉眯起了眼:“大人,那男子似乎与姑娘相识……”
如此,白玉堂心里已经有了数。
他转身飞跃,直奔襄阳王府而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正不赶巧,但凡他不与颜查散二人说那几句话,他都赶得上救云遥。
*
符风出现在房内的那一刻,脸色铁青,宛如那不知被姐姐扔到哪里的莫邪剑鞘。
云遥见他的模样,没忍住笑了。
符风既如此,那么便说明她破瘴成功了。
虽是小小诧异了一番,幕后之人居然是符风。不过将赢一把,她还是高兴更多。
耗费了几天的心血,睡得也不太足,云遥看起来有点狼狈。碎发凌乱的铺着,嘴唇毫无血色,眼圈泛着憔悴的青,饶是如此,她还是坐得端端正正,甚至捋顺了长发,对他嫣然一笑:“‘姐夫’,你怎么有空来看我?”
为了云遇,符风不会杀她,她心里明白。
敖景颐死的那日,天空暴雨倾盆。龙女之死引来的是天河水,纯净圣洁,也竟因缘巧合洗出了天空中的一道瘴气。瘴气血腥扑面,她猜想这便是瘟疫的源泉。
这几日奔走处理瘴气,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好在瘴气血阵尚未建成,便教她用血和灵力给扼杀在了起初。
她本尚未找到血阵所在,但此时看着符风,突然有了个念头——恐阵眼是在襄阳王府。
符风动手时云遥只象征性的还了下手,便装作不敌,晕着被他“掳”走。一直到襄阳王府,被扔到一间布满咒文的柴房,她才悠然“转醒”。
符风对她的小动作充眼未见,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别耍什么花招。”他道,“我此时不杀你,并不意味着,我日后不杀你。”
云遥仰起脸看他,笑着问:“姐姐呢?”
符风未答,离开时重重地摔上了门。
柴房似乎是专为她收拾出来的,不较她先前见过的柴房一样肮脏凌乱,虽仍是有灰,也能接受。
云遥本想闭眼调理内息,怎么坐却都不舒服,周身的骨头几乎散架,血和肉发着一阵阵的酸和痛。也幸亏没有人在此刻想要她的命,她的内府空虚,一点能压榨的灵力都没了。
怀里的玉骨扇刚被符风的掌风震裂了一道玉骨,若让白玉堂见着,指不定又得老妈子一样唠叨她。想到白玉堂唠叨的模样,云遥不由得将攥着玉骨扇的手指放轻三分。
外头天黑得极快,一丝月光都无,偌大的王府仿佛偏偏只这一角被遗弃在安静里。云遥休息了一会,站起来打量这间柴房。
那些她不认得的咒文全部或贴或刻在外,碰不着半分。云遥伸手去摸,门上的咒文有了意识一样,窜起一道来势汹汹的火焰,吓得云遥立刻缩了回去。
这些东西是为了困住她,不过若她强破阵,也会有杀招等着将她毙命。
云遥不由得想起了钟闻当年困她的阵。
符风与钟闻,虽然都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本质差之天壤。钟闻哪怕在那里困了几百年,仍旧抱有善意,而符风,生来便是恶。
云遥见出不去,索性找个角落窝着假寐去了。她故意放出了莲香,计算着这两日天兵就会过来,届时定会顺着她的踪迹来寻。无论符风与花狐貂筹谋的是什么,只要天上的哪位神来了,便不成气候。
不过来拿她的会是谁呢?云遥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将天上能来的过了一遍。她是凤君宝贝的妹妹,王母又与凤君素来不和,王母一党神仙巴不得看她们三重天的笑话,来的八成会是魔家四将。
不知魔家四将看见花狐貂祸乱人间,会是个什么表情。
云遥越想越纠结,睡意竟然消散了一大半。她睁开眼,盯着木门,又开始出神。
忽然,凌乱的脚步声从远及近,而同时有一道极轻的踏瓦声在头上响起。
两拨人。
云遥登时坐直,悄无声息退到角落里,将攒心钉握在掌心,眸光锐利,绷紧脊背。
落锁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浓重的血腥味涌入她鼻腔。在见到来人是符风的那刻,云遥皱起眉头,将攒心钉横在胸前。
符风先前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好像酣战了一场,伤口大大小小数道,听呼吸似乎还受了内伤。
“小遥……快走。”
熟悉的声音让云遥不仅愣怔,心脏上仿佛淋了酸涩的汁水,眼眶渐渐热了:“姐夫?”
“我刚和他打了一架,压制住他片刻,快走,不然来不及了。”符风,不,黄天化靠着门,紧紧按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抬头道,“檐上那位兄弟,带她走。”
鸣鸿刀出鞘时,红光在云遥眼前闪过,木门登时四分五裂。她愣愣地看着白玉堂,想问他怎么来了,又想问黄天化,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走小遥。”黄天化一把将她扯出房门,摔进白玉堂怀里,“回去找扶绪,让她来救云遇,快走!”
白玉堂利落地背起云遥,瞥见不远处朝此聚拢的火光,眉头紧锁,顾不得跟这位真正的姐夫寒暄几句,点头致谢,匆忙几步踏上院墙,翻出王府。
云遥最后看了一眼黄天化——他靠着门缓缓倒下,一拳一拳击在心口,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
云遥蓦地不忍再看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顺着小路跑出几条街,白玉堂才略松了口气。他的伤还未全好,此刻有些气喘,不由得放慢了几步。
云遥为他擦了擦额间的汗,问完,却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道:“老君这药是拿果子做的,并非真正去疾疗伤的仙丹,其实不大管用,早知道拿几瓶十全大补丸好了,全给你喂下去,保准你当场升天。”
白玉堂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当场升天?是我伤不致死也要被你补死的意思吗?”
“不识好人心!”云遥拍了他肩膀一巴掌:“放我下来,我还没瘸。”
“我背着你快一些。”白玉堂将她向上托了一把,又绕了一个弯。绕得云遥甚是迷茫,怎么她来这些日一条路没记住,他却连小路都摸清了?正要问,却听他问,“你姐姐,也在这里?”
提到云遇,云遥的神色黯淡几分:“嗯,方才在襄阳王府我便感受到她了。我猜想,前几日迷迷糊糊的梦里,听见的声音,该是姐姐在给我传话,包括那句解药就在冲霄楼。那话一定是符风说与她的。符风这厮甚是狠毒,连我姐姐都骗,活该克亲克友死了全城。”
云遥骂骂咧咧,将这些年市井听到的不雅词汇全叨咕个遍,没发现白玉堂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压低声音唤了她一声:“云遥!”
骤然冷下的氛围让云遥略显迷茫,很快她发现,她觉着的冷,并不是凭空的想象。肉眼可见之处,从地面开始结冰,冰层逐渐蔓延,将街边的房屋包围,又向上封,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冰屋。
冰屋正中,是方才放了她,要她快走的男人。
不,是符风。
白玉堂将她放下,拦到她身前,鸣鸿出鞘三分,蓄势待发的模样:“你究竟想做什么?”
符风没想到今日居然逼到黄天化的灵魂出来占了一时片刻的上风,两个灵魂在一具身体里斗了一场,皆受了伤,眼下也没那个闲心装模作样。他周遭气流涌动,凭空结出一柄寒冰做的长剑,一言不发,闪电般掠到他们身前。
白玉堂登时拔刀迎上,鸣鸿撞上冰剑,竟碰出了火星,嗡鸣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
然而云遥又很快察觉,震得她忍不住呕血的,不是刀剑摩擦碰撞声。
像是符风身上不知有什么猫腻,一阵一阵的煞气扑面而来,“熏”得她眼前发黑,喉咙发腥。她都这样,白玉堂定然更不好受。
“停手——”
一句完整的话还未出口,云遥的心脏突然像被一把狠狠攥住,麻痹所有感官的疼痛山呼海啸般席卷,她顿时失了五感,狠狠地喷出一口热血。
随之而来的是周身灵力的快速流失,以及仿佛被沉在无数刀刃里的割肉之痛,与被杀伐血腥堵住鼻腔的窒息感。
数不尽的鲜血散发着莲香,遍布整个空间。这边的变故尽收打斗中二人的眼里,却不料,先撤回手的居然是符风。
见此,符风脸色剧变,蓦地更白了几分。
白玉堂顾不得身后空门,俯身抱起云遥,托着她的脸,惊慌地看着不住从指缝里滴落的血,声音都在颤抖:“云遥你怎么了?云遥?”
究竟是怎么了,云遥自己也不知道。她想起几日前她与白玉堂的情形正好颠倒过来,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忍不住扯出了个笑。这一笑却牵动了心口,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寒冰迅速融化崩裂,符风几乎是一掌打碎了自己布下的结界,踉跄着朝王府奔去。
“药呢?还有药吗?”白玉堂慌张地把她搂得更紧。
云遥摇头,抬手狠狠抓住了白玉堂的手臂,咬牙又忍过一阵心脏的抽搐,旋即针扎四肢的疼痛竟慢慢平息下来。
符风方才那副慌乱样子定然不是为了她。
一缕清明闪过,云遥握紧白玉堂的手,来不及解释:“去王府!”
她勉强撑着身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趁着“支离破碎”的灵力还能抽调,自觉地往白玉堂背上一趴:“我姐姐有危险!”
“可是你……”白玉堂担心云遥,可事关她亲生姐姐,也不敢多耽搁,脚下犹豫,不知该去王府还是回衙署。
“我姐姐恐怕凶多吉少。”
虚弱的哭腔响在白玉堂耳畔,他心下恻然,抱紧她的腿,提了一口气,朝王府奔去。
先前被云遥破开的瘴气又出现聚拢的趋势。云遥先前便猜想,符风抓她不仅因为她破了瘴,也是需要她非同寻常的血肉来为血阵做一个阵眼。
可是她毕竟修为低,云遇相比她,合适太多。符风不会动云遇,并不意味着花狐貂不会。
他们二人的结盟不过是各取所需,完事便要分道扬镳。
花狐貂先前被展昭和敖景颐重伤,吊着一口气,符风定然不会管他。既如此,脸面也不必再顾。而他身边正好又有仙池红莲。
眼下符风与黄天化相斗受伤,又被白玉堂引开,正是花狐貂下手的最好时机。
当云遥把这番话给白玉堂说明之后,临近王府,她又是咳出一口血。
“我与姐姐并蒂一心,一损俱损。平日的小伤不碍事,一旦伤到根本,便是两人分摊。”云遥意识不太清明,却清晰地看见血阵正在逐渐形成,“姐姐定然比我更痛苦,我得救她。”
王府眼下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符风一回来便提剑去砍花狐貂。跟着符风的那姑娘浑身是血昏迷在院内的大阵里,大阵宛如一口吞噬人的巨兽,一旦有人靠近,便被吞地骨头渣都不剩,唯独符风每次接近都被看不见的结界弹开。
白玉堂带云遥进去时,乱成一锅粥的王府侍卫压根顾不上留心他们,一股脑往外冲,生怕被院里那俩高人的剑光波及。
云遥一见云遇,大脑“嗡”地一声,什么理智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蹬着腿跳下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白玉堂,往血阵踉跄着爬。
花狐貂挑衅的笑声与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交响成一道乐曲,云遥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没用了,没用了,她救不过来了。枉你恋她一世,却连她的命都护不住,哈哈哈哈!什么极西鬼王,占用黄天化的躯壳久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她的情郎了?”
“云遇……云遇……”
呼唤着云遇名字的,不知是黄天化还是符风,不过云遥都不在意了。
血阵的结界将她一次又一次撞开,风刃将她身上割出伤口,云遥无暇顾及。
“她的心脏?被我吞掉了。被封住的修为也一并被我吞噬了个干净。”花狐貂癫狂的笑声似是贯耳魔音,吼得云遥一阵头晕目眩。
只“她死了”三个字,不住地徘徊于耳畔。
云遥突然止住了冲撞结界的动作,反手推开白玉堂,又从他腰间拔出鸣鸿,疯了一般扑向花狐貂。
—打不过吧,但不要紧。
云遥闪到花狐貂身前时,飞去天外的意识终于重回身体。
—最疼爱我的姐姐死了,若不能为姐姐报仇,那便随姐姐一道去了。
这个念头宛如明明灭灭的火种,花狐貂身上独属于红莲的气息是那引火燎原的风。
花狐貂见她扑过来,甚至没动一步,略一抬手,便将她掀了出去。
云遇两千年修为不是花架子,此时尽数到了花狐貂身上,只一掌便将云遥打得七荤八素。
云遥在地上滚了两圈,被人拦腰抱住。她眼前还黑着,白玉堂温热的吐息放大在耳边:“别急,云姑娘还没死。”
白玉堂飞快地拾起鸣鸿,刀刃一压一抬,迎上了花狐貂的利爪。
云遥缓缓回头,细看云遇手指的确还有微弱的起伏,不禁心下一松。
可这血阵的结界拦得结实,该怎么破?
“至纯至净之物,可壮毒瘴之躯,亦可破毒瘴之本。”符风仰面瘫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外伤都是小事,唯独他与黄天化相斗,灵魂遭到的重创,偏教他在此刻于花狐貂面前落了下风。“花狐貂的功法不仅来源于云遇,还有这瘴气。今日不破瘴,大家都要死。”
云遥一愣,下意识看了眼白玉堂。
至纯至净之物,非她仙池莲花不可。
“原是如此。”云遥垂眸看着掌心的攒心钉,又回头捕捉那个与花狐貂激战的身影。
心里蓦然安定了。
百年光景不过弹指一瞬间,从她化形到现在,一直都是受人庇佑,成长在丰满的羽翼下。她不过一莲花小仙,若这身低到不能再低的修为能救一切她在乎并爱着的人,哪怕她死,都是很值得的。
敖景颐也是这样想的吧?
你爱这人间,我爱你,便是也爱这人间。
心口被剖开的瞬间,她疼得下意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而左手手指不经意碰到了血阵结界,被燎下一层皮的疼痛又将她的意识唤醒。
并蒂莲只有一颗心,云遇先她而生,心便长在了云遇的身体里,而她的心口,只有一颗化成心的内丹。她没有一颗完整的心,却从未缺少爱与善的能力。
想来这些都是天生的。云遥甚至苦中作乐的想,白玉堂上辈子走了什么运,这辈子居然能被她爱。
强炽的白光映得这一方天地如若白昼,血腥、毒瘴、以及累累尸首,尽数慢动作般,化为齑粉,淹没在白光里。
白光与血阵融合时,凉水滴在热锅上的“呲呲”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白光一点点侵蚀。
当花狐貂察觉到这边的动作已然晚了,他怒喝着化出原形,朝血阵扑身,却被符风一把扯住尾巴,硬生生往后拉拽了数步远。
白玉堂眼疾手快,三步并做两步,跃上花狐貂的脊背,反手将鸣鸿刺入花狐貂脊背,咬牙凝力,从脊背一路划至后臀,几乎一刀将他砍作两半。
一切都在弹指间,血阵大破之时,花狐貂的身躯像被抽出棉絮的布偶,破败残旧,被抽干了身体里所有的血和肉一般,落地时扬起几颗尘埃。
云遥背对着白玉堂,侧躺在地上,不知从何处蔓延的血,染红了她半边衣裳。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突然不敢抬脚。
符风抱起云遇,不断为她运着灵力,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阿遇,阿遇,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把黄天化还你,你睁开眼……”
脚下仿佛灌了铅,白玉堂甚至不清楚自己为何恐惧——那血不该是云遇的吗?为何云遥倒下了?
那个念头他不敢有,也不能有。他想迈步,可他又觉着,一会小姑娘就自己起来,气冲冲地对他吼:地上那么冰,那么脏,怎么就看着我倒在地上呢?白玉堂你还是人吗!
天上的祥云慢慢凝成一节云梯,从天上铺下来,蜿蜒到他脚边,他转了转眼球,看见飘渺的风中,一黄衣女子,并一位苍颜白发的和蔼老人,正从云梯缓缓向下,看似极远,不过眨眼间,他们便走到了小院中央。
小院里的人全都维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们走过的地方,血迹消散,戾气收敛,一步一生花。
“还是晚了一步。”黄衣女子叹了一口气,望着狼藉,目光一时不知落在何处合适。最终,却是落在了白玉堂身上。
她上下打量他,末了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自顾自点评:“瞧着是不错。”
白玉堂沉默着将鸣鸿收鞘。心平静下来,脚步也轻了些许。他走至云遥身边,弯腰抱起云遥,一言不发地就要朝外走。
黄衣女子看着他的动作,没再说话,只略略弹指。
白玉堂登时再也动弹不得。
“别以为你救了我妹妹,我便会放过你。”这话却不是说给他的。
白玉堂下意识回头——行,原来只是不让他走,腰以上还能动。那女子面对符风,立刻换了副神情,周身的压迫力即便他离得那么远,都感知到些许。
云遇在符风怀里剧烈地咳了几声,他忙拍着她的背顺气,见到她颤抖着却没睁开的眼皮,放下提到喉咙的心,露出了个笑:“阿遇……”
“我听你说,只要我醒,便将天化还回来。”云遇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她似乎在很努力地掀开眼皮,可力气不济,只能颤动眼睫。
符风的笑一僵,缓缓点头:“是,我从不骗你。”他顿了顿,忽然问道,“阿遇,你还记得风悬帆吗?”
那一刻,白玉堂似乎从符风那向来风云不动的脸上,看到了……期待。
定了心,云遇再提不起力气,飘散的神识尚未全归本体,可她还是努力回忆起来。
半晌,云遇摇了摇头。
符风却又无声地笑了。
他抬眼看向黄衣女子,眼里的情愫说不准是解脱,还是悲凉,一瞬间,紧绷的肩膀骤然垮掉:“凤君,带她回去吧。”
原来这便是云遥口中的凤凰姐姐。
白玉堂低头看云遥,任那边天大的动静,他也不分出一毫的心思。他明白,今日唯有凤君带云遥走才能救她。
云遥这一走,只怕此生不复相见。
白玉堂做梦都想要云遥永远留在他身边。
可天大地大,云遥那么自在美好的姑娘,不该拘泥于他身旁,这一处狭隘的凡世里。
沾染了血迹的面容像易碎的瓷,不知不觉间,一滴热泪滴落,划过她的脸,冲出一条干净的血中泪痕,没入她的发间。
凤君的脚步在他身前站定。
白玉堂笑着抬起头,对她郑重道:“云遥,托付于凤君了。”
凤君听他这样说,却露出困惑的目光:“你不留她吗?她只是血流得多看起来唬人,其实不及生命危险。”
她身后,老人、云遇和符风都不见了踪影。他心里清楚,凤君就是为了云遥来的。
白玉堂摇头:“不留了。”
云遥留在他身边、留在他心里的,已经够多了。
而他没什么能够还得上,唯独一滴热泪并一颗真心,能够让她带走。只愿她以后无尽的岁岁年年里,不孤独、不落寞、平安顺遂。
*
白玉堂风尘仆仆从淮州赶回来时,正巧开封下了第一场雪。
卢方的大儿子卢承近日和公孙策学了字,看他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给五叔炫耀自己新学的诗。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卢承像模像样地写了几句,又装模作样地拿书卷敲敲额头,“哎呦五叔,我一时想不起之后怎么背了,你记得吗?”
卢承记得三叔说,五叔最不爱背诗了,他就等着看五叔卡住,然后他再装作回忆起来,让五叔感慨他是陷空岛最有出息的!
没想到,白玉堂连眼皮都不掀,提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了后半篇。末了,拿笔杆敲他脑门,一副看穿他心事的样子:“啧,你还嫩得很呢。”
卢承撅起嘴,白玉堂潇洒遒劲的大字映入眼帘,心里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只剩艳羡。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怎么这句,比别的要用力呢……”
白玉堂刚回房,正要换身衣裳,就见赵虎鬼鬼祟祟在门口晃悠。他皱着眉喊赵虎:“有事?”
“没、没事……”赵虎挠头,讪讪道,“呃,也就是想让白老弟你去劝劝展大哥……”
“猫儿怎么了?”
“今日展大哥进宫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我们寻思去劝劝他,但他不见我们,只把自己闷在房里,午膳都没出来。”
左右不过是太后又为展昭的婚事操心,白玉堂心里有了数,应了:“行。”
不料赵虎还是不走。他耐心问道:“还有事?”
“白老弟,虽然你官比我大,但兄弟一场,我还是想多唠叨一句。”赵虎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该……放下了。无论是展大哥还是你,都不可能靠着回忆活一辈子。”
白玉堂笑了笑,故意道:“行了行了,知道有老婆孩子好了,你不就是来提醒我别忘了你家老二的满月酒吗?知道了,我肯定备一份大礼。”
赵虎见他剔透,也不再多言,顺着他的话茬接道:“礼不够大,你嫂子可是要揍你的啊。”
白玉堂打发走了赵虎,在桌边站了一会儿,为自己斟了一盏茶。目光所至,是陪他刀山火海的鸣鸿。鸣鸿刀鞘已经斑驳,遍布厮杀的痕迹,刀刃却依旧澄亮锋利,一如那年后山,他从她手里,接过的样子。
已经……十年了啊。
白玉堂愣了愣,苦笑着将茶一饮而尽,心想赵虎的确是找对人了。他们一干人,有儿女承欢膝下,有如花美眷在旁。
唯独他和展昭,陪伴在身边的唯有一刀一剑,以及催白发丝的风霜。
外头又飘飘扬扬落了雪,他系好披风,刚出门,又撞上匆忙过来的小衙役。
白玉堂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那小衙役慌慌张张的,指着门口:“白大人,外头有个姑娘指名找你,说是、是大人你的老相……”
是什么他没听清,小衙役声音越说越低,他懒得再问,索性自己出去看看。
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白玉堂走到衙门口,只见到乌压压的头顶。
拨开人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张龙哭得一抽一抽的背影。
张龙面前挡着个撑伞的姑娘。
撑伞的一截皓腕凝霜,却被冻得隐隐有些发青。顺着她的手向上看,伞面上绘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莲花旁写着一行与他笔迹甚是相仿的大字——
风流天下我一人。
风雪打在脸上蛮疼,不是梦。
眼眶不知不觉间酸热。饶是他午夜梦回,眼前全是那年的初见,饶是他无时不刻,幻想着久别重逢的画面。
白玉堂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蓦地笑出了声。
周遭的步履声惊动了张龙和那霜雪一般的姑娘。张龙回头看见白玉堂,忙错开脚步,露出姑娘的脸。
小姑娘红色的斗篷一如那年,花样都不变,一身白衣纤秀单薄,明明冻得脸都发白了,为了漂亮,还硬生生忍着。
好像分离的十年,仅仅是他单方面的一场大梦。
眼前的模样与记忆中的轮廓重叠,那双晶亮的眼眸盛满一池细碎的星子。十年天地万物茫茫,唯独她避开了尘世雨雪刀剑相摧。白玉堂挑眉,笑意渐渐浸染眼角。
“三重天这么穷,连身新衣裳都不给你换?”
作者有话要说: 叮~正文到这里其实还没完结,这两天会发完结整个故事所有线的番外,把没说明的交代完整~
番外才是终章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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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成了我自己的替身》
近日最为修真界乐道的是,剑宗那位冷漠阴郁的大魔王陆明溯,为早逝的白月光找了个替身。
大魔王俊美邪肆,放浪形骸,却用情至深。自五年前剑宗遭难,小师妹去世,他便收敛起所有的柔软,成为最锋利的一把刃。
以上,是修真界最为流传的版本,男默女泪。
白月光兼替身怀菱:呵呵。
深情?就这?五年没给她烧过一次纸?!
*
当怀菱重生成剑宗侍女淮苓,垂死病中惊坐起,拎起大砍刀就出了剑宗门。
怀菱上辈子装了十八年温柔乖巧,得来了她和陆明溯的指婚,却死在了成婚那天。
她知道陆明溯不爱她,漂泊的孤魂做了整整五年,如今也不执着和陆明溯那点微薄的情分。
重生一回,她只想把害死自己那人薅出来安排一下。
然而一
看着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偶遇”的陆明溯,怀菱疑惑地挠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陆明溯丢掉糊满血的剑,垂眸认真道:“妖兽好凶,我害怕。”
怀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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