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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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清越掏出手机，盯着通讯录看了许久，半分钟之后屏幕自然熄灭，她骤然在黑屏上看见了自己通红的双眼。

没意思，真的。

门外响起两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姜清越独占洗手间太久，外面有人等急了。

姜清越吸了吸鼻子，压下险些哽咽的呼吸声，把邀请函珍重地收好，然后装作无事地打开门，向外面等得直跺脚的小姑娘歉意地点头微笑，从容离开。

回到片场的一路上，姜清越意识到其实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自打姜清越进组之后，红姐跟她就好像断了联系一样，哪怕姜清越真要闭关拍戏，经纪人也不能问也不问。这是姜清越第一次拍电影，还是在以严苛著称的韩东大导演手下，但红姐就好像完全放养了姜清越一样。

她现在不光在拍戏，还在和同组女演员炒cp，虽然吸了一部分粉丝，但也势必会引起另一波人的反感。炒作本来就是过犹不及，每一步都需要市场、公关、营销、甚至心理学的专业人士分析把控，稍有不慎就会受到流量的反噬。

去年姜清越的武侠剧上映时，红姐曾经不眠不休地替姜清越盯着舆论，打了一圈电话拜托自己的圈内好友，一个月下来眼下皱纹都多了一条。她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姜清越。

后来，姜清越一炮而红。

姜清越不愿意在舒适区里待着，推掉了所有找上她的古装剧偶像剧，一门心思瞄准大荧幕，哪怕受了别人的白眼也在所不惜。

当时红姐是什么反应呢？

她曾经指着姜清越的鼻子痛骂她是自找苦吃，她说：“姜清越你这就飘了？你小心撞得头破血流！”

当时姜清越紧紧抿着薄唇，她一字一顿地告诉红姐：“我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后来，红姐长叹了一口气，任命般地替姜清越去接触各种电影片方，整整三个月，在大江南北到处飞，而姜清越也时刻准备着，接了红姐的电话就不眠不休把剧本琢磨透了冲上去试戏。

演员嘛，哪有不吃苦的。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姜清越接到了红姐的电话，宿醉的嗓子沙哑难听，她说韩东导演在筹备一部新片，让姜清越去试试。

那个时候她们两个都很狼狈，但是心离得很近。

姜清越回到片场，珠珠还在尽职尽责地帮她看着东西，见姜清越回来了，小姑娘脸上不自觉就扬起小脸。

“清越姐，喝点热水吧。”珠珠举着保温杯跑过来，她一不小心碰到姜清越指尖，大惊失色：“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快把水喝了，我去给你拿围巾，别再冻感冒了......”

珠珠碎碎念着，把保温杯往姜清越手里一塞，颠颠地跑去给她家女明星拿围巾去了。

姜清越定定地看着珠珠的背影，五味杂陈。

珠珠回来之后，姜清越乖巧地任她把自己裹成个粽子，手里捧着开水呼吸着热气，状似不经意地提到：“孟以南最近怎么样，我过阵子有个采访，可以que他一下。”

孟以南是红姐手下一个小男生，今年才签了公司，算是姜清越的后辈了。

“小孟最近挺忙的，红姐带着他到处蹭通告，你要提他的话我帮你跟红姐打个招呼？”珠珠依然没心没肺。

“不必了。”姜清越语调发沉：“没必要，给红姐添麻烦。”

果然，红姐找到了第二个好苗子了吗？姜清越进组前见过孟以南一面，只记得是个干干净净的小男生，笑起来有一个酒窝，是女粉丝们会喜欢的类型。

其实真听到这话，姜清越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本来就是签约合作的关系，是她寄托了不该寄托的感情。自己这么执拗，野心勃勃又不听话，红姐这些年过得应该也挺辛苦吧。

想通了之后，姜清越忽然觉得郁结在胸中的浊气消散了些。不管红姐是把自己忙忘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扣下了那张慈善酒会邀请函，总之现在自己手里有一张了，也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去。

当年在毕业前夕，姜清越凭借着一张漂亮脸蛋签约现在这家经纪公司，一签就是五年。当时她懵懂天真，还是个素人，自然没有谈判的筹码。现在再看那纸合约，姜清越只觉得苛刻得可笑。

她想要站得更高，高到没人能说她配不上姐姐，她势必要勇往直前，现在这家经纪公司的规模有限，也挣不来什么优质资源，更何况，自己这种不听话的艺人是不会成为公司主推的人选。

能拿下《遇光》，姜清越很感激，她也念着红姐这几年的栽培帮扶，以至于五年合约转眼间快要到期了，姜清越还没有为自己相看下家。

她原本的打算是仍旧停留在公司，让红姐出面帮自己谈一份更优厚些的合同，资源什么的急不得，等她有了成绩，自然会有合作方找上门来。

现在看来，长情的或许只有她姜清越一人。

“珠珠，”姜清越的声音格外温柔，“如果有一天我要独立出去，你是想要继续留在公司，还是跟我出去单干？”

珠珠眨着眼睛，好像在消化姜清越话中的意思，“姐，你要开工作室？”

“算是吧。”姜清越没否定。

她现在的财力还不足以支持她自己开一个工作室，她只会再找个经纪公司牵另一份卖身契，但助理的合同很多都是和演员本人签订的，如果珠珠愿意的话，她可以带着珠珠一起走。

珠珠没想那么多，她一口答应：“当然是跟着清越姐啦！”

“姐姐这么好看，性格也好，演技也好，将来一定会大红大紫的！我跟定清越姐了！”

“好。”姜清越也跟她一起笑。

话虽这么说，换东家这事却急不在一时，等姜清越合约到期，算下来怎么也拍完《遇光》了，毕竟韩导卡死了明年初夏拍落幕场。把手头的片子拍完，该给老东家的分成给到位，也算是姜清越善始善终了。

眼下最让姜清越在意的，还是慈善之夜。众所周知韩导的片场是最严格的，他最看不惯演员三心二意，明明进了组还整天想着往外跑。这也就是为什么尹小凡拿出这张邀请函都要偷偷摸摸的。

她们现在就像当年上学的时候两个臭味相投的小伙伴在班主任眼皮底下商量着该怎么逃课出去玩一样，姜清越当年可是一本正经的好学生，没想到上学不逃课，上班之后不得不翘班，可见该有的人生阅历，无论如何也不会缺席。

慈善之夜定在下个月7号，姜清越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准备，她打开手机在备忘录上珍重地记了一笔，然后转手把手机交给珠珠保管，自己脱下外套又走进镜头。

珠珠抱着姜清越的毛呢大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她垂下头，沮丧地踱步回到角落里自己的小马扎，旁边堆放着她帮姜清越带的各种必需之物。

姜清越以为她什么都不懂，但珠珠毕竟不是个傻子，她感觉得到姜清越伤心了，她或许就要走了。

“想什么呢？”一个和珠珠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走过来，她也是这时候的闲人。

“阿狸。”珠珠没精打采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阿狸真名叫李静，尹小凡喜欢喊她阿狸，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她就叫阿狸了。珠珠和阿狸虽然都是助理，但两人相差甚远，珠珠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帮艺人跑腿送东西买吃喝的底层艺人，但阿狸还要帮尹小凡打点形成确认档期，甚至替她和公司以及某些合作方接洽。

如果说助理行业也分三六九等，那么像阿狸这种有能力的，大概就是小助理里面的行业天花板了吧。

珠珠以前从来不知道做助理还能管这么多事，她在片场认识了阿狸之后，不禁肃然起敬。

尹小凡和姜清越走得近，连带着她们两人的助理也走得近，珠珠神经大条，经常丢三落四，少不得阿狸提醒她，不然早在片场闹了许多笑话出来。

所以，珠珠对于阿狸，还是有几分信赖的。

“你看上去很难过。”阿狸注视着珠珠的眼睛，“介意和我说说吗？”

珠珠当然不能跟她透露姜清越合约即将到期的事，毕竟只是一句当不得真的玩笑话，若是姜清越并没有换东家的打算，她这边宣扬出去了，对姜清越就很不利了。

珠珠猛地眨了眨眼睛，裂开嘴笑道：“没啊，我就是......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是吗？那我帮你吹吹。”

珠珠的伪装来阿狸看来再老套不过，但她没有戳穿珠珠，而是顺着她的意思象征性地帮她吹了吹眼睛，吹不了两下珠珠就宣布自己已经好了。

她不是个沉得住气的女孩子，阿狸就等着珠珠憋不住了迟早得找自己倾诉。

果然，珠珠安静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自以为小心翼翼跟阿狸打听：“星空娱乐近期有签新人的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