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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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死了么？”

任天音犯着迷糊，眼前空旷得望不到半点边界，天地间除了光亮外什么都没有，而这光亮也不是从某一个点散出，具体是寻不到源点的，亮白如昼，又飘渺如幻。

任天音挠着头，脚如踩虚还实，看不到地面也看不到倒影，空旷的天地却让得他失去了时间感和距离感，顿时心中愈发压迫而恐惧，深感自身的渺小，“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这是在你的梦里。”

一名玄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任天音的面前，他含笑看着任天音，如是说着。

“你是谁？”

任天音惊恐于玄衣男子的突然出现，那人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出尘，身上仿佛还散发着莫名的神奇气息，他感受不到此人有半点凌人的气势，却又心生亲切，生不起丝毫防备之心。

任天音皱眉，问道:“这是我的梦里？这么说，我还活着？”

玄衣男子笑道:“你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自然是活着。”

任天音一阵思索，追问道:“如果这是在我的梦里，那你应该就是我梦中所幻想出来的人物吧？”

玄衣男子淡然道:“梦与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就如人世间的正与邪，没人能讲得清楚，分得明白。你我既是见面，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无论是所谓的现实或梦，也无所谓我是你幻想出来的还是独立存在的，存在即事实。”

任天音闻言陷入了沉思，他手指托着下巴，期间又余光瞥了暼那男子，半晌，若有所思，得出结论，回道:“我就随口问个问题，你说问牛答马地哔哔啥呢？净整些花里胡哨的，人与人之间就不能简单点坦诚点吗？”

玄衣男子一怔，任天音思考半晌得出的这个结论着实有些许出乎他的意外，且语气也颇为不尊，却也不恼，笑道:“能与我这般说话的，你是第二个。”

任天音伸了个懒腰，“那第一个呢？”

玄衣男子一挑眉，道:“死了。”

“？？！”

任天音惊得一跳，他看到玄衣男子若有深意的目光，吓得当场想跑，却被玄衣男子的话安抚下来，“我不会杀你，那人也不是我杀的。”

任天音思前想后，心道这是在梦里，能梦里杀人至少得有他地球记忆里西游记那谁梦中杀龙的能力吧？可有那能力又干嘛为难我这小人物？且这人也极大可能只是自己在梦中幻想出来的人物，缓缓舒了口气，“诶，兄弟，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不是穿越过来的，感觉不像，别的不说，在这个世界里我竟然连烟瘾都没犯，可有时又特别特别的像。你说如果我真是穿越过来的，还有两世穿越的记忆，这算是主角buff加成还是路人npc角色？再或者只是为了去衬托主角的炮灰？”

在任天音看来，他这算是自己问自己，自己的梦，自然自己做主才是。

玄衣男子闻言娓娓道来:“这世间乃至整个宇宙，没有所谓百分百定性的东西，主与从，尊与卑，善与恶，正与邪，生与死，存与无，从来都没有定性的衡量标准，只有参照物的不同，一切只在一念之间，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那懂，那懂。”

任天音敷衍地点着头，心中却是自得，暗道:“连百分百和参照物都来了，是自己梦中幻想出来的人物没跑了，只是没想到我自己思想觉悟能这么高，能在梦中编出这么有比格的话，啧啧……”

……………………………………

“天音哥哥……”

狗窝外，王巧儿试探性地推了推任天音的脚踝，并没有得到回应，她屏住呼吸，将带来的热粥放在一旁，上身伸进狗窝里，用手指探了探破旧被子下任天音的呼吸，继而松了口气，出来后才多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巧儿鼻子微酸，她抹着泪，细声埋怨道:“明明是天音哥哥救了大家，可……可大家还是不肯善待天音哥哥，连个好一点的住处都不给，还……还说那日天音哥哥冒犯神灵，冲撞了长辈，没有赶出王家村已是仁慈，可哥哥都已经两天水米未沾了……”

其实也并非是巧儿说的这般无情，村民家中是有客居之处，只是旋要铺开床褥会很麻烦，任天音常居狗窝，身上自然恶臭不已，除男女有别外，又没人愿意替他擦洗，思来想去，还是狗窝最适合他，见天色愈寒，村民们还热心地为任天音寻来了一床被子。

巧儿收不住泪水，哭出了声来。

而洞外传来的女子哭声反倒是令得任天音缓缓清醒了过来。

“哪来的被子？”

任天音说得嘶哑，发干的嘴皮和喉咙让他难受，想翻动一下身子，手脚已不怎听使唤，随即是强烈的饥饿感一涌而来，令他背生冷汗，全身乏力，发凉而发烫，头昏眼花，意识飘忽。

任天音缓缓记起了那日的事，知道自己是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他左右微微动着脑袋，入目是熟悉的狗窝，身上盖着的熟悉的被子给了他好几年未曾有过的温暖。

“咳……”

任天音用拇指抵住喉咙艰难地咳了一声，咳出的浓痰未能吐远，而是吐在了脸前的被子上，他将手掌贴在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天音哥哥？”

巧儿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故作笑容地近了身，“你醒了啊……”

“嗯……”任天音含糊地应了一声，久久地没有动静和下文。

巧儿心头一惊，暗道不好，猜测哪怕是破旧大衣和被子不知被谁恶意偷走后，单衣连扛几个寒冬都未曾生病的天音哥哥病了！

巧儿于洞外招了招手，大黄情绪低落地行了出来，它耷拉着头，微微低吟，尾巴摇得敷衍。

“怎么这么烫啊！”

巧儿小手摸了摸任天音的额头，烫得吓人，当即急得不知所措，眼泪再次决堤，此间都忘了要屏住呼吸。

“水……水……水……”

任天音如是迷糊地唤着。

巧儿一惊，手脚慌乱，想起了放在外面的热粥，便出洞外端来了热粥，又回头看了看任天音，红红着脸，犹豫了许久，终是下定了决心。

任天音于迷糊间只觉干裂的嘴唇被湿ruan地贴合，继而有一股热流缓缓流入了口中，偶尔还有一两粒似米饭的东西，鼻间弥漫着少女独有的芳香。

他想睁开眼看看，可是久久地未能如愿，久陷迷蒙，未睡未醒，似睡似醒。

……………………………………

王家祠堂。

村长王光华整体气色好了很多，虽然依旧苍老佝偻，却比患病前都要脸色红润不少，他拄着木杖，站在高台之上看着台下五六十来个都已成年的村民，其中有好些人都披着麻，戴着孝，道:“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讨论一个事。”

“什么事？”

“村长只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办！”

“就是就是，而且我感觉身体比以往都轻松了不少！”

“这狗娃子莫非真是救世主？”

“可终究还是死了那么多人啊，唉……”

……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或喜或悲，个个面色红润，也都带着苦涩。

这几日里他们相继恢复了健康，也都忙着或守孝或安葬亲人或埋葬病死家禽的事。

村长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表情严肃，待众人都不再说话，沉吟道:“那个……任天音这次救了我们，是我们的恩人，不论他是否冲撞过神明和长辈，我们都该付出点实际的行动来感谢他。”

“这……？”

不少的村民互相交流着眼神，不太懂村长这是唱哪一出，毕竟关于这事，他们之前也商量过，已经做了点回报的举动，正准备出言附和时却被村长先开了口。

只见村长自高台上沿着几步台阶走下，木杖与地面的每次叩击都清脆入耳，他一字一句，说得不容置疑:“谢归谢，可救世主就应该承担好救世主的使命，他的血可解这天降大病，是上天让他能有此能力来救治我们，但他并没能救回我们村的所有人，这是失职，也是无能。”王光华看了看众人的神色，继而陈述道:“好在是可以弥补，如今隔壁两个村子的人也都患了病，我已应允了他们的村长。”

“可这是在杀人！”

难得地会有人当面顶撞村长的决定，‘杀人’二字落地有声。

王光华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似有不忍，“也是为了救人！这是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