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青塔·仙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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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如梦令

任天音恢复了本身大小，他十分激动地看着小雪，并指向下方，道:“下面有东西！”

“什么？”小雪下意识地问道。

两人同时施展[大小如意]神通，周身缩小到相对于原身而言的一粒灰尘大小。

此间天地落着绵绵絮絮的小雨，大地依旧平坦得不见丝毫山丘沟壑，在他们眼前，静静地悬浮着一粒相对于他们目前身形大小的“细沙”，细沙外层包裹着一道道的透明状的光韵，正是九道仙力化作的无形屏障。

放眼望去，偌大的天地间就只剩下任天音、小雪和那一粒沙子，若说再有，便是那点点落下的“小雨”了，许是之前那“暴雨”的“余孽”吧。

仔细一看那层层屏障下的所谓“沙粒”，通体暗黑，黑得不反射也不散发丁点光芒。欲撼动之下，任何外力都不能起到半点作用。

任天音又试着探入神识，尝试之下，细沙岿然不动，神识被最外层的屏障给完全隔绝，相应的，任天音的神识还被那屏障之力反噬。

他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只觉神识似被钝器所伤，晕沉得很。好在那反噬之力并不算强，无实质伤害，更像是一种警告。

“这雨，怎么是是苦的。”

一滴滴的小雨落在小雪纤细的手指上，虽被灵力隔绝身外，但细心的她却能明显地感受到小雨中弥漫的淡淡苦涩味道，忽而惊醒，自语道:“此处无山川草木，亦无湖泊大海，何来的雨水？”

那一旁的任天音并未注意到这些，还在锲而不舍地尝试着探入神识。

人一旦起了执念，就总是难以释怀，既撞南墙，亦不回头。

“别试了。”小雪笑道，“这是又一处的芥子空间，外有仙力保护，以你我目前之能，断不能窥视。”

“一沙一世界？”任天音皱眉道，心中忽而冒出了这句概念，不甘要多于激动，“那怎么办？”

“不如用你的血试试？”小雪平眯眼笑道。

她难道知道？又怎会知道？

任天音闻言面色阴晴不定，并没言语，也没多犹豫，于指间逼出一滴鲜血落在细沙之上。

纯阳之血，虽被封印，令凡俗之物无法吸收，但绝不包括仙人所造就的芥子空间。

嗡的一声撼人心身的颤吟声，浑圆的九道仙力屏障竟真的豁开一丝裂缝，照出了刺眼的亮光，二人见此，相视一眼，轻易地再次缩身而入。

————————

医院。

“令儿，还不快过来看看如梦。”一中年男子温和地说道。

婴儿床上，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刚被哄得睡去，她微微耸动着小鼻孔，长长的睫毛时而随闭着的眼皮轻颤，小脸上还有着肉眼可见细细的绒毛，一切都好得那么自然，宛若一个空灵绝世的小精灵。

“如梦。”

被叫令儿的男童就那样站着，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小精灵，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掩饰不住的笑意。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看那中年男子和病床上的虚弱女子一眼。

女孩五岁。

“哥哥，我想买那个布娃娃。”

“好。”

少年答应得干脆，吩咐手下人将那个店铺买了下来，忽而觉得不够，又将制造这个玩具的工厂全然买了下来，专为叶如梦制造布娃娃。

女孩八岁。

“哥哥，我想看烟花。”

“好。”

那一夜，天空炸开了满城的烟花，炫目多彩。

女孩十岁。

“哥哥，我能一直在这坐摩天轮吗？”

“好。”

少年买下来整个游乐场，他驱散了所有游客，明月下，只剩兄妹二人。

“哥哥。”

“嗯？”

“你怎么哭了？”

“风沙太大，吹的。”少年笑得灿烂。

女孩十四岁。

“哥哥。”

“嗯？”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叶令一脸宠溺地揉着她的头，道:“因为我是你的哥哥啊。”

“那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当然了，傻丫头。”

女孩十八岁。

“哥哥，我想谈恋爱了。”

叶令愣了许久，沉默许久后竟缓缓地点头答应了，并找来了各国最为英俊的男子让她挑选。

女孩二十二岁。

一场盛世婚礼如约举办，玫瑰花瓣飘落全城，无数的人前来祝贺，甚至连各国国家领导人都亲自前来捧场。

女孩三十岁。

她已经是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了，家庭美满。

女孩五十岁。

双鬓已经染上了白雪，正为此暗自发愁呢。

“哥哥，我是不是变丑了？”

“傻丫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的啊。”

女孩一百岁。

“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了，傻丫头。”

叶如梦寿终正寝，大雨之中，叶令独自跪在墓碑前，哭得无声。沙之世界外，又下起了苦涩的雨水，绵绵不绝，却丝毫不能进来这片空间。

任天音和小雪一直都在旁观看着这女孩在世百年内的点点滴滴，有欢乐，有伤感，一时都忘了时间。平心而论，这百年内发生的种种虽明明显得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真实，但又真得如假的一般，太假。

“你二人已看了十世，还要再看多久。”褪去年迈之相的叶令再次变作了男童模样，三人周身画面突然流光变幻，又回到了那个医院。

“令儿，还不快过来看看如梦。”

叶令闻言一如既往地走了过去，静静地看着婴儿床上的女婴，却道:“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啊。”

周身景色蓦地变幻，宛如时光倒流。

早年间父亲嗜赌如命，赔尽家产，无言面对家中妻儿的他选择了服毒自杀。被债主强暴凌辱后的母亲也不堪屈辱，选择了跳河自尽，只留下八岁的叶令和刚出生不久的叶如梦兄妹两人相依为命。

没了家人和家，也没有钱，本是富家少爷的叶令被以往的所谓亲戚和朋友纷纷视为累赘和不详，并拒之门外，冷眼相对。

如是，他只能背上襁褓之中的叶如梦开始了流浪生活。为了妹妹，她只能放下身段沿街乞讨。为了妹妹，他在一次次的排斥和针对中选择了一笑了之。为了妹妹，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在寒冷的冬夜中死去。

可是啊，天有不测风云，在一个雨夜中，叶令被一个司机酒后驾驶的汽车撞死在漏雨的屋檐之下，这也促使了他穿越到了这工天水星。

明白自身处境后的叶令，以弱得可怜的资质苟延残喘于修真大陆，他在一次次的绝境中艰难地杀出重围，一路艰难险阻，九死一生，终于在三千年之内奇迹般地证道仙王，尊为天道之下第一人，同时代的洛君禾、秦飞、李如是、许长林与藏倾天五位大能也只能居之其下。

从没人知道向来不近女色，不为金权富贵的叶仙王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后来，叶令如愿横跨宇宙回到了地球，工天水星三千年，地球却只三年。再后来，本是满心欢喜的他发现，原来，妹妹早就死了，那时的他，一直都是将妹妹包裹在背，从不敢分离半步。

原来，在那一个雨夜里，死的并不止他一人。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流浪宇宙一万年，他都没有找到妹妹的穿越体，或许，她本是真的死去了，并未穿越。

画面一幕幕地掠过，沧桑悲凉。

“所以，你才会在这芥子空间之中再造沙之世界，为的就是想彻底隔绝万物，安安静静地守护你的妹妹。”任天音若有所思，道，“可你明明应该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你的幻想，你的妹妹早就死了。”

砰——

梦境如镜子般破碎，露出了沙之世界内的本来模样——无尽的黑暗。

“你说，谁死了。”

叶令周身气息全然爆发，他抬起头来，目光森冷至极。

小雪连忙运用仙力将任天音护在身后，她艰难而凝重道:“你不过是千年前遗留下来的一道残存神识罢了，我可不怕你！”

“传说圣人子嗣，生来便是仙人境界，可真是令人羡慕啊。”叶令冷笑，他发丝乱舞，周身云雷闪烁，又咆哮道:“就算是你爷爷来了，也没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叶令虚空一握，直接越过小雪而掐住了任天音的脖子将他提起，默然道:“纯阳圣体，你可知道，我足足等了你一万一千年整，你的躯体很是不错，我要了。”

“你敢！”小雪大惊，连忙运用术法去攻击叶令，却被叶令两指间轻描淡写地化解，而后又用左手将她提了起来，他道:“先天仙人之躯，也还将就，如是，便做我妹妹的容器吧。”

叶令和小雪的对话令任天音听得疑惑重重而惊骇，许多事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和认知。还来不及仔细思索，电光火石之间，世界骤然静了下来，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一玄衣男子自虚无中现身，施施然而来，他面向未受影响的叶令，两人对视许久，他笑道:“好久不见了，小令。”

“好久不见，师傅。

所以，你是来护他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