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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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白色路灯照在他身上，似乎裹成一层霜，连肌肤都被渲染成透明色。

看起来比平时不好接近。

齐远这时无比清晰的明白，坐在身边的人，是一个绝症病人。命不久矣，危机长存，可能连等到下一个诞生日都是一种奢望。

看着这么一个人，他一时觉得，自己遇到的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起来，自初时唐苏洛至今，时间虽短，但是他敢保证，唐苏洛是他将近三十年岁月中，遇到唯二看得开的人。

不，与其说看得开，不如说，冷静得超乎寻常。

人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会经过死亡五个阶段，从一开始质疑、奔溃、接受、认命等情绪起伏后，会彻底进入无所谓状态。

但他从来没有在这个青年身上看到过这样的情绪，他就像迅速跨过所有阶段，直接进入最后状态。

这是不正常的，是不符合常理的。

所以齐远偶尔会有种错觉，他并不是没有这些人类必将经历的阶段，而是隐藏在心里，不想他人为自己担忧而已。

坚强、不屈、就像沙漠中的白杨。

这样的人，值得自己钦佩赞扬。

齐远挑去纷杂的思绪，问，“你......你朋友有没有违背道德？”

唐苏洛思考一下，摇头，“没有。”

“那有没有为此违背自己的底线？”

“没。”唐苏洛眼神坚定。

“有没有虽千万吾往矣的决心？”

“有！”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你担心什么呢？”齐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人生下来，不就是为自己的目标而奋斗吗？要被阻拦给劝退，就定会被命运掌控。”

唐苏洛头发特别软，发尾微微带卷，触感非常好。

齐远又下手揉了片刻。

唐苏洛一躲，眼神带笑，“那我也把这些话还给你，你有没有觉得豁然开朗？”

齐远一愣。

当医生有没有违背道德——没有——有没有违背底线——没有——有没有虽千万吾往矣的决心？——有！从小时候就决定好了。

所以为什么要为此迷茫呢？

坚定自己的信念不就行了？家族阻挡又怎样？患者拒绝又怎样？

他之所以选择成为一个奋斗在一线的医生，不是为了人们口头的称赞和否定，而是希望救助更多、成千上万，想要活着，为了活着而坚强与死亡奋斗的人吗？

自己难道因为一点质疑，就放弃千万人生命吗？

齐远眼里晕出一层又一层的笑意，“还真是一个朋友啊，我还以为你说你自己呢。”

唐苏洛嗤一声，“我坚韧不拔，你羡慕不起来的。”

齐远：......

你可真自信啊。

唐苏洛开导完毕，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一副提了裤子不认人的渣男模样，“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也该去奋斗了。”

“至于我，”他懒洋洋说道，“当然得去睡个回笼觉，准备下一战了。”

“等等。”齐远叫住他。

“怎么？”

“这个送给你。”齐远从包中拿出准备许久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唐苏洛眼角一抽，如果他没看错，这手表应该是最新研发还没有在市面上流行的品牌吧？想到市面标价后面一串数不清的零，他赶快摇头拒绝，“太贵了。”

齐远洋溢起热络亲切的笑意，“想什么呢，我没花钱，这都是品牌商寄到我们家的样品，你如果不收下，等过段时间，这批货被更换，这手表的归宿也是垃圾堆了。”

唐苏洛眼皮忍不住一跳。

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

警察局

哐——手掌像块钢铁，利落砸在桌面上。

“说！你们的根据点在哪里！！”

王申飞冷笑，侧过头，一副拒不从命的样子。

张宇太阳穴凸起，脖颈经脉都一鼓一鼓的，眼睛全是长期未眠的红血丝。

网上消息出现得太快，已经打草惊蛇，如果没有从王申飞和王小余口中撬出信息，那么这次行动极有可能以失败告终。

为了加快速度，他们用了各种方法，却在王申飞这里碰了钉子。

他深吸一口气，一股血腥味充斥口腔，与急躁一起咽下。

不说，好。

他冷冷笑了下，野性十足的五官，锋利得好像要把灯光都给切碎掉。

“你们这么忠心，可惜没人领情。”

王申飞眼皮颤了下。

长时间被关在逼仄空间，被刺眼灯光照射，他的心理防线在一点一点奔溃。

能让他长时间坚持下来的原因，也是他曾见识过组织里处罚叛徒的残忍手段。

他们的组织其实管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森严，大家之所以不敢背叛的原因，就是组织睚眦必报、残暴嗜杀的本性。如果有人被他们视为敌人，就算在天涯海角，他们也会动用一切力量消灭敌人，私下振威属下。

所以他绝不能说......王申飞握紧拳头。

张宇踱步走动。

皮鞋在地板上踩出铿锵声。

就像撞钟木砸在王申飞内心中。

一下、又一下

汗水逐渐渗出，从王申飞的额头滑向下巴。

长时间的沉默，让他心里开始忐忑，这些人不会知道些什么了吧？

他感觉口干舌燥。

张宇见时间差不多了，将手中录音打开。

——给我一个新身份，并且把王申飞和王小余给我弄死。........我怎么相信你？......可以，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录音每一个字，都像刀，一把一把刺进王申飞的心脏。

他的双眼充血，下颚青筋像蜈蚣一样鼓起，牙齿互相抵触发出刺耳咯吱声。

如果没有被拷住双手，张宇怀疑他极有突然暴起。

妈的！他忠心耿耿还不如王生元这个白眼狼！凭什么？母亲把遗产留给他，组织也如此包庇他！！

王申飞头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了。

他要王生元死。

王生元是个愚孝冷酷的，为了给母亲治病，他将家人全部拉进人贩组织，他曾亲眼看见王生元亲自操刀，割破小孩脆弱喉骨，锯开肋骨，取出内脏。

所以对于自己这个罪魁祸首，肯定恨不得食肉寝皮。

为了能在监.狱不突然暴毙，他，绝对不能让王生元在外边潇洒自在。

“我说。”

他从黑暗中抬起头，眼神黑沉，露出来的白森森牙齿上，牙龈通红。

.......

当天，唐苏洛再次失眠了。

两位护工被他安排轮流守夜，最近突发情况比较多，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老太太身边。

以防万一，他让护工夜晚多看着点，稍有不对劲，就必须让医生过来查看。

不过，能够尽量陪在老太太身边，唐苏洛就尽量陪着。

他偶尔想不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不懂医术也没有治愈术，如果病痛要取一人性命，自己做再大努力都是无力回天，死神为什么总是警告自己？

但经过老太太抢救事件后，他隐约明白，也许自己的能力不仅仅能改变命运延续生命，甚至在一定作用下阻碍死亡靠近。

这样很好，又多出一个和死神斗争的砝码。

到了第二天，为医生说话的人群得到压制性的反转。

没人知道，昨晚有一份资料发往齐家，本来还在对自家继承人进行压迫的齐家，瞬间转变态度，迅速和警方牵上线，对人贩组织进行暗地里的歼围。

而网上，唐苏洛的视频被翻了出来。其中还将王家三兄弟和人贩交流的照片也全部公布，配上#你们还在为他们说话？擦亮狗眼看看他们是谁！##原以为是弱势群体，没想到如此凶残！#等等话题，迅速占据整个榜单，不少视频交流平台网站博主，都纷纷制作视频，共同将矛盾刺向王家。

这么一番转，打得群众脸蛋啪啪作响。

各种话题迅速歪解，全部集中在#最美少年##如何处理人贩手段#等等身上，医生的关注日益减少，偶尔看到评论，也是一言两语的夸赞和忏悔。

而唐苏洛的视频，由于先前拍摄过于模糊，角度有限，导致至今最清晰的截图也只是一张侧脸，但即使是糊成惨不忍睹的模样，好事者也会提起笔，纷纷扬扬从各个角落分析这个大男孩五官十分符合黄金分割线排布，如果清晰起来，绝对是俊秀人物。

在背后一双暗手有意无意的推动下，唐苏洛表面好像在收到他人追捧，其实已经被推到悬崖边。

暗处，无数双眼充满仇视和憎恨地望着这个一次又一次毁了他们计划的人。

唐苏洛如果离开医院，无疑是在刀锋上行动。

胡老爷爷在得知这件事后，严厉勒止唐苏洛出病房，齐远也没料到自己家族突然转向。前几天，分明是不毁掉自己医生身份不罢休的模样，如今怎么突然转变态度。

这么一件事出来，齐远知道是自己牵连了唐苏洛，肠子都悔青了。

在昨天，他才和唐苏洛的关系拉近一步，没想到却牵连到人家。

为了保护唐苏洛，胡老爷爷和齐远各自都派了不少保镖，西装笔挺地一米九大汉往门口一站，并且成倍数叠加，看起来气势煞人，令人不敢靠近。

陈老太太也把儿子叫到医院，为他们办置一些生活用品。

陈一道看着面前站着的唐苏洛，不明白，这个大男孩为什么会这么受人欢迎。

在医院，不管是胡医生还是齐医生，都会第一时间将最好的东西送了过来。

他不过呆了几天，就发现了端倪。

桌子上的花束永远保持最鲜艳模样绽放，从前他陪床的时候，医院洗澡热水是有时间规定的，但自从唐苏洛住进来，却从未断过。

还有送过来的食物，虽然换了包装，但是对朋友的熟悉，他能认出，不少都是自家好友亲自下厨做的。

这里面花费的不仅仅是一笔巨款，还需要一定人脉才能达成的。

陈一道不禁猜想，唐苏洛到底是什么来头。

让这么多人维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