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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毓的好意我领了。
且不说钟老爷会不会答应,便是主动将我架在火上烤的圣上,也绝对不会答应这件事情。于是我按住钟毓的手,叫小二进来换了一壶解腻的白毫银针。
此事是没有退路的。
往近了说,是从我为王炯翻译出了那封信开始。往远了,我出了福州,下了在京师扎根立足的决心那日起,这便是早已注定了的事情。
第二日上值便是手续交接,因为圣上有口谕,所以因我空下的副使一职并未进补。奉议司里两人同时升迁,这是从未有过的大喜事,但司里并非人人都如此认为。钟毓皱着眉,出了几次错,明诚之意外的没有训导他。
在家休假的两位参议大人也回来了,与我对接过工作后,暂时一同接替了我的任务。午间与小刘大夫在怡宁茶楼小坐,也不过是说些客套话。更晚些时候,有兰台的车来接我,帘子一掀,我便瞧见了范御史那笑眯眯的团子脸,“孟大人,周老爷今日在客来引设宴,邀您一聚。”
京师出名的酒家就这么几处,午间不敢吃油腻厚重之物,便首选怡宁茶楼。晚上就是湖间味、川香阁、客来引三处。湖间味的鱼,川香阁的红辣川菜,客来引的汤羹,皆是京师的招牌。
兰台与奉议司不同,虽亦是两日一休沐,但兰台恰与奉议司错开了一天。按着奉议司的规矩来,明日便是休沐日了,但于兰台来说,却是上值的第二天。周老爷极重仪表,况有早朝要上,自然不可能为了迎接我而去川香阁染一身的味道回来。
如此,客来引确实合适。
汤羹亦可丰盛,且不至于吃了口重之物不庄严。
周老爷坐在上首,两位御丞分坐两侧,我与那位新提的方参议坐在御丞下手,接着便是几位御史了。今晚这宴重点在认人,我知道,自打进了屋起,范御史便给我介绍着,“周老爷孟大人是见过的。这位是冯御丞,这位是胡御丞。”
冯御丞看着年岁大了,与周老爷不相上下,倒是胡御丞年轻些,我恭恭敬敬的斟茶,一口饮了,“今日不便,只得以茶代酒,两位大人海涵则个。”
胡中泽好书却不擅书,只喜欢收集文房四宝,冯建好酒,尤爱晋地的竹叶青,我在心里暗暗记下。
轮到了方参议,我们虽是同级,但他毕竟比周老爷还要年长,于是我还是举杯过去,“方大人,晚辈年轻,日后还望方大人多多指点。”
“哪里哪里,孟大人后生可畏。”
据范御史透露,新任参议方之澜性子与明大人差不多,都是有些死板沉闷的。只是方大人毕竟年长些,人老了会固执,这些我都可以理解。明大人年纪轻轻,比我最多就大了三岁,性子不似我这般跳脱就罢了,竟与这老气沉沉的方大人有的一拼。
我一笑,将杯中茶饮了。
此时周若海终于叫我坐下,“游新啊,今日不便饮酒,否则也该叫他们好好敬敬你。”
我连忙又是一番推辞。周若海是和蔼有趣的,冯、胡两位御丞在说起兰台事务时也是眉飞色舞的样子,方参议性子闷些,无话可接时总是冲我笑笑。再往下范、王两位与一众御史不知说着什么趣事,不时地发出一阵低哄。一切都是和谐极了的样子,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在这样的环境中为人处事该是怎样的轻松趣致。只是真到了这样的环境里时,我竟莫名怀念起在奉议司的时候,每个人的性子如何一眼便可瞧得出。
瞧得出才有底气相与,总强过这人人都似带了一张面具的样子。他们在笑,不是因为想笑,而是因为现下里需要他们笑。
至于这笑背后如何——是悲是忧,是怨是怒,我看不出来,他们也是决计不会让我看出来的。我能看到的,只是这假惺惺的笑,从上到下都是。
好在有吃的,我就不至于太尴尬。
冯建让我盛了一碗汤,“客来引离兰台近些,所以我与范、王二位御史常在此处小聚。这豆花鸡枞汤是客来引的招牌,尝尝如何?”
鸡枞该是炸过又炒出来的,油有些大,莴笋的尖儿切的不大细致,胡萝卜片也并未全部断生,单论配料并非上佳,只是凑在一起熬出这一锅汤来,偏又添了鲜香之味,着实奇怪。
“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老板就说熬汤并非步步都是精妙。”
冯建笑了一声,“蔬菜汤易缺油,这鸡枞就该油大些,莴笋的鲜味并非全在尖儿上,所以也不并切的太细致,胡萝卜片熬汤,全生、半生、全熟时味道并不一样,只是最后终究熬成的是这一锅汤,名字也不曾变过半个字。我们不懂,却也觉得老板说的很对,游新极精口舌之道,大约也是认可的,那这汤如何熬才好,想来也不用我说的太过于明白了吧。”
这汤如何,我依旧半懂不懂,但冯御丞想让我明白的,我却大致明白了。
明诚之曾说,人生当有三大境界:开始是极目所见便只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接着心有所疑所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到最后阅尽千帆,世间万物积淀于心,于是看山仍旧是山,看水仍旧是水。
最初是山和水选择了自己,到最后是自己选择了山和水。境界层次不同时,各抒己见,才更能进步。
而冯建此刻的意思是,在人人都说山是山,水是水的时候,你说山不是山,水不是水是没有用的。只要人人都说山是山,水是水,哪管是真心如此,还是假意应承,反正无论如何怎么都跑不了这一锅熬熬炖炖的汤。
冯建特意提了范御史与王御史,想来是要让我消除对他的戒备。他要说的,必然与朝会上我说的那些事有关。
果然,“自孟大人提了尹川王有与两位皇子合谋的可能后,圣上也觉得是该收回两位皇子的兵权。”
“如今大皇子的四处城门卫已交给了兵部陆侍郎,二皇子还在等五路参将回京述职后再行交接事仪。孟大人,且不论大皇子如何,但就二皇子这般清贵人品——你可知二皇子生母是谁?”
我在前朝勤勤恳恳,也只是现下里有了上朝会的资格,后宫之事我哪里知晓。
“二皇子生母是圣上的周美人。”
冯建眼睛一转,往周若海的方向瞟了瞟。
“说起来,也是周老爷的一位侄女,听说在后宫里得宠得很。孟大人,如今既进了兰台,便该知道说些什么才会得周老爷欢心吧。”
若非钟毓和小刘大夫提前与我说过些兰台诸人的习性,知道这冯建是惯好自作主张推顺水人情的,周若海尚未说什么,他便急吼吼的来劝我进言,只怕不知底理的我猛地一听,便要信以为真了。
大皇子乃皇后所出,亦嫡亦长,如今他都没有二话的将城门卫兵权交了出来,二皇子又怎敢趋于其后呢?只怕若我明日便为着讨好周若海去向圣上陈情,不仅会连累了二皇子,或许我自己也会成为朝会上那位公公口中一串毫无感情的字句:兰台参议孟非原,勾结后宫,入狱,秋后斩。
散了宴,周若海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你已在奉议司劳累两日,明日便多休一天,下次上值直接来就是了。”
我点头应了。
我明日确实不必去,但由兰台令亲自点了与我自己按规矩来又不同,这样更有排场些。胡中泽也走过来,我躬身作揖时,听得他道,“孟大人,下次上值见吧。”
接着是冯建。
他的笑里有其他意思,我只能深深一揖,佯装看不明白。
待我比官位高的三人都走了,方参议才走过来,“客来引距玄武街还有一段路,孟大人如何回府。”
“方大人,下官驾了车,把孟大人送回去便是。”
范御史连忙拱手。
我也拱手,“是是,不劳方大人费心了。”
回府路上,范御史笑眯眯的看着我,“大人,感觉兰台气氛如何?”
“有些不好形容。”我靠在椅背上,马车有些颠簸。这条路向来不平整,我靠着就能听见碎石子飞溅起来的声音,“那个冯御丞……”
“兰台干的就是得罪的人活,但是兰台有个笑话,说的就是万一有一天兰台的御史们因为得罪人被砍光了,冯御丞也能活着。”范御史哈哈笑了几声,“而且来救他的人可能还不是一路人马,毕竟大皇子要保他,二皇子也想拉拢他,这样才好给对方使绊子。大约圣上也听过这个笑话,所以他至今还是个御丞。”
于是我也跟着笑了。
范御史有时候很有些冷幽默。
“说起来,胡御丞才是大人的直系上司。不过周老爷安排人,向来喜欢间错开了安排,胡御丞此人惯好风雅,发妻亡故,姬妾数人,府邸在大人府邸往东三条巷子,大人择日可带些礼物去拜会。”
我自然是要去的,且想来不仅要去胡御丞府,冯建与周若海府邸也得去跑一趟才好。
到了我府门前,白鹭已在外候着,见我下了车,便将臂弯的氅衣搭了上来,“大人,青衿叫白鹭在此处候着,说是外头起风了,大人近日劳累多天又风寒未愈,还是多多注意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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