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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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兰枢和舒宴的旅行日期订在一月十七日，十六日晚间的时候，已经有接近一个半月没有造访a市的雪又下起来。整片天空都灰沉沉的暗淡下来，细碎的雪从苍穹坠落。

玖兰枢和舒宴从超市走出来，恰逢雪最密集的时候。少女把新买的行李箱抱在怀中，玖兰枢提着医药箱站在少女身边。

临近晚高峰，又逢这样糟糕的天气，很多车堵在市中心的主干道上。好在超市距离舒宴家并不算很远，舒宴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走回去。雪落到少女和玖兰枢的发间，染上点点银白，仿佛一瞬间便并肩行至暮年白首。

停滞在街道上久久不前的汽车尾灯一盏盏亮起来，路灯投下昏黄一片光晕。舒宴踩在道路旁矮灌木丛短短的石阶上，雪天路滑，少女抱着行李箱走的歪歪斜斜，脸颊冻的微红，可眼瞳明亮。

玖兰枢并没有阻止少女这样的举动，而是选择站在舒宴身侧的位置，偶尔伸出手扶住少女的肩头，帮助她保持平衡。街边音像店门外挂大幅海报，音响中放着一首80年代的老歌。

相比于如今的流行歌曲，那些老歌仍旧保留着某种能令人驻足聆听的韵味。玖兰枢抬起头来，远处是被称之为家的地方，而近处少女正随着音乐低声哼唱。

她忘掉了很多词，只依稀记得那悠扬的旋律。玖兰枢微微落后半步，看着少女影子在灯光下被拖的狭长，眼瞳里即将满溢而出的温柔的光。

——

舒宴和玖兰枢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来，吃完晚饭玖兰枢去浴室洗漱，等他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少女在卧室中整理衣服。她将衣服一件件整齐叠好，可还有一些空位。于是少女把目光转向那只靠在床头的粉色兔子……

舒宴对这只兔子的执念真是十年如一日，看得出来少女很认真的考虑是不是要努力把兔子君塞到行李箱中带走。玖兰枢当然不想这只少女粉桃心眼的兔子陪伴自己一路……所以他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阿宴还要给临白带礼物吧。”

“欸？”舒宴反应过来，看了看行李箱所剩的空位和这只巨大的兔子玩偶，最终忍痛将兔子放下。最终还是没舍得，扑过去抱着兔子君蹭了蹭：“女儿我会想念你的。”

玖兰枢默然一会，舒宴的审美永远出人意料。他其实早就应该习惯了才对……

——

十六日晚这场雪下的并不大，到半夜时分已经停了。只有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听着颇是凄厉。舒宴临睡前还在担心天气问题，可第二日醒来时却发现天气意外的晴朗，风停雪止，阳光浅浅探出云层，看起来让人觉得温暖。

舒宴一如既往起晚了，等闹钟响过第三遍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她急忙伸出手摁下闹钟，随即兔子似的跳起来，匆匆忙忙换好衣服就跑去洗漱。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正好遇见敲门叫舒宴起床的玖兰枢，猝不及防间差点一头撞到玖兰枢怀中。

舒宴惊吓间抓住玖兰枢身上的针织衫保持平衡，随即感受到少年伸手扶了她一把。玖兰枢笑意浅浅看过来，看着舒宴凌乱的刘海随手替她整理一下：“不着急，还有时间。”

舒宴稍稍松了口气，跑去洗漱。她左手握着牙刷，右手还顺便抓过梳子梳头发。卫生间镜子前映照出少女满嘴泡沫呲牙咧嘴的模样，带着几分好笑。

因为a市只是普通二线城市，并没有直达拉萨的飞机。只好先坐飞机去往别的城市再转机。飞机起飞的时间就九点二十，因为舒宴起晚，所以本来充裕的时间变得紧凑。最后下了出租车少女拉着玖兰枢的手叼着牛奶袋一路飞奔，总算在检票开始前来到候机大厅。

舒宴不擅长运动，跑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玖兰枢看起来清瘦，可身体素质却意外的好。血族的能力侵蚀这具身体，却并非温和融合，而是近乎蛮横毫无顾忌的改造。它在强行将舒华的身体同化与灵魂协调，剧烈运动后他心跳平缓如常。

这其实不是个好事。

舒宴趁着检票前的几分钟时间上网百度拉萨旅游攻略，作为旅行者，玖兰枢和舒宴都属于简洁粗暴的类型。他们没有跟团，可也没有提前做好准备。订下时间后直接购买机票，登机前才临时浏览网页。

这样没有目标的旅行方式，实在让人耳目一新。

舒宴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她查询的方式也很奇特，第一关键词是吃，第二关键词才是景点。候机的人有些多，玖兰枢并没有坐下，而是选择站在少女身边。

少年穿着卡其色呢绒外衣，里面搭配浅蓝色的羊毛衫。两种颜色都很鲜明，带着种年轻的锐气。可那少年穿在身上，却只让人觉得温雅如玉，说不出的矜持尊贵。

舒宴侧着身把手机举高一点，和玖兰枢一起浏览。可玖兰枢目光停留在少女的侧脸上，淡淡日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越发衬托少女面颊白皙如瓷。

舒宴她处在一个少女最美好的年纪，那种青春洋溢的感觉并非任何粉黛所能赶超，就算五官上有一些小缺陷，在这样清新的日光中，也足以让看到的人感受到她的美。

“……喂喂哥哥你在看什么呢，认真一点好不好啊。”少女鼓着脸颊抬起头来，眼瞳清澈。玖兰枢笑着揉揉舒宴的头发，笑意温柔：“阿宴，很好看。”

“什、什么嘛，突然说这样的话。”被俊秀少年夸赞美貌的少女瞬间红了脸颊，她故作不在意的挥挥手：“哥哥你太笨了，我一直都这么好看，你难道才发现吗。”

这句话说的很自恋，可玖兰枢居然没有反驳。他深深的看着少女的容颜，忽而展颜附和：“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发现了。”

是的，他在很久之前就发现了，那个从他病床边抬起头来的少女，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少女，那个抱着枕头和他挤一张单人床的少女，那个在家里蓬头散发没形象的少女，那个指着电视为三流言情剧哈哈大笑露出洁白牙齿的少女。

她是美的，在他眼中，有着独一无二的美。就算世界有那么多美好纤细的女孩，有那么多红唇慵懒的女人，有那么多妩媚风情的少妇。可对他而言都无甚区别了。

只注视你，你就是世界的中心。

——

因为需要转机等原因，玖兰枢和舒宴真正到达贡嘎机场时，也已经接近傍晚。天色暗淡下来，舒宴打开手机地图找预定的酒店线路，而玖兰枢拖着行李箱走在少女身边。

因为风比较大，玖兰枢将衣领竖起来，遮住半边脸颊，落日最后一丝光线穿过云层射落，照在少年的脸上。因为角度问题，显出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温柔，反而带着莫名的锋利错觉。仿佛那少年轻轻一眼，就带着凛然的意味。

舒宴通过地图识路的天赋很高，她顺利的查出去酒店的路途。抬起头向玖兰枢看来，对着他晃了晃手机：“哥哥，我们走吧。”

玖兰枢摸摸少女的头发，主动拉起少女的手放到外衣口袋中。舒宴本来不自然的想要抽回，可玖兰枢并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他反手将舒宴的手握在掌心，淡淡抬眸看过来，笑意浅浅：“阿宴，怎么了？”

舒宴本来想要挣扎，可触手才发觉玖兰枢的手指冰凉，迟疑一瞬，终究还是放弃了反抗。转而反手握住。少女轻轻摇头，扬起大大的微笑：“没什么，我们去酒店。”

她空着的左手将手机放回到衣兜中，拉着玖兰枢向前走去。少女的马尾微微摇晃，在落日最后一抹余晖中被映的泛着浅浅的金色。玖兰枢不动声色的回握，随即跟上少女的脚步。

舒宴对拉萨诸多景点只记得一个，那就是布达拉宫。而作为曾经文艺过的少女，对仓央嘉措的名字简直如雷贯耳。那些诗句字里行间，透露出静默的剪影。

舒宴和玖兰枢没有旅行目标，所以第一站就定在布达拉宫。休整一夜，少女元气满满的推开酒店的窗户，洗漱后跑去敲玖兰枢的房门。她的脚步轻快，任谁都能轻而易举感受到少女的好心情。

敲了几声没人回应，舒宴试探性的伸手推门，房门并没有锁。玖兰枢所住的房间永远都是干净的，哪怕现在是在酒店中，会有服务员前来收拾。行李箱放在床边，窗帘被拉开。

舒宴叫了两声：“哥哥。”却没人回应。她抿了抿唇，努力忽视掉心中的惊慌。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脚下却忍不住转身向房间外跑去。

她推开房门的力道有些大，站在门外的玖兰枢差点被碰到，他后退一步，伸出双臂将匆忙跑出来的少女揽在怀中，低下头语声温柔：“阿宴，发生什么事了？”

舒宴几乎是屏住呼吸抬起头来的，少年站在她身前。玖兰枢穿着假领针织衫，白色衬衣领口搭配浅蓝色针织衫，墨色瞳中是清浅的笑意。他其实是天生的模特，仿佛任何款式任何颜色搭配，都会带着优雅从容的错觉。

“……哥哥？”舒宴偏偏头有些疑惑的开口，玖兰枢在舒宴挣扎之前松开手，揉揉少女的头发：“我起得有些早，出去走了走。阿宴收拾一下，我们去吃早餐。”

他体贴的没有问少女失态的原因，舒宴也没有解释。她抿了抿唇，跟在玖兰枢身后下楼。吃完早餐舒宴向前台询问了去往布达拉宫的路途，随即回房间拿相机。

下楼的时候玖兰枢站在大厅门外等着她，舒宴笑着举起相机，少女对着玖兰枢挥挥手，眉眼弯弯：“哥哥看这里。”

玖兰枢应声望来，舒宴急忙摁下快门键。她照相角度找的其实并不算太好，可胜在玖兰枢颜值高气质好，怎么拍都是一副无需ps直接能登上杂志封面的模样。

“这颜值是要逆天的节奏啊。”舒宴嘟囔一句，随即将相机收起来。玖兰枢纵容着少女的举动，尽管他并不喜欢被闪光灯照耀的感觉。他握住少女的手，唇角上扬：“我们走吧。”

——

布达拉宫位于拉萨西北处的玛布日山上，距今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当时舒宴翻历史书的时候看到松赞干布和文成公主，只为了考试硬背。却不料这两位居然还同布达拉宫有联系。想来当初松赞干布为了娶公主建造宫殿的时候，也没想到会留存如此之久。

百度出的图片美轮美奂这是真的，可真正来到玛布日山下，看着山腰处恢弘的建筑，却另有一番感受。褪去那层美化的表象，真正的布达拉宫并不柔美，依山而建，带着天然的浑厚雄奇。同样飞檐翘角，江南水乡则带着婉约清丽，这里却大气磅礴。

舒宴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致，a市不过百余年历史，总是少了些许底蕴。血族原本起于西方，玖兰枢身为始祖，有着最纯粹的血统，可常年束于高位，直到最后选择沉睡，也没有四处游历过。他本身就是比建筑更加沧桑古老的存在，但眼下也会表达出赞叹。

这是对美的认可。

舒宴默默将手中的相机放下，她忽然觉得眼前并非是一座宫殿，而是一面矗立飞扬的旗帜。即使岁月在旗杆上增了锈痕，斑驳了绚丽多彩的花纹。可仍旧让看到的人心悦诚服。闪光灯和喧哗对它而言都是玷污，步入其中时就该保持敬畏和肃穆。

她拉着少年的手踏上石阶，慢慢前行。玖兰枢并没有催促，他只是同少女并肩而行，在殿堂神佛的无声注视下安静迈步，像是踏足在古旧的回忆和时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