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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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

黑主优姬站在阶梯教室内，举着考勤表用水性笔认真勾画，少女穿着黑色的校服。右臂带着风纪委员特有的蔷薇袖标。夜间部同学们从她身侧走过，优雅而静默，像是素描中清淡写意的剪影。

他们静默的原因一部分来自于良好的礼仪，而另一部分的原因则是玖兰枢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大部分血族在纯血的压迫下会乖顺如绵羊，无条件奉上自己的忠诚。随着纯血之君的凋落，曾经的敬畏之心已经逐渐淡去。

可无论如何，骄矜的贵族少年们在玖兰枢面前提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只能心甘情愿的臣服。

早园瑠佳沉默的抱着书本陪伴在侧，夜风吹过少女白色裙裾，像是悄然盛放的一朵水莲，幽然又静敛。但并非无人欣赏她的美，架院晓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少女窈窕的身影。

很久以来他一直站在早园瑠佳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少女的脚步。也不表白也不热络，像是影子一样。但架院晓知道，他只是在等早园瑠佳回头。

时针指向十二点，教室内的学生差不多都已经离开回归月之寮，黑主优姬微微松了口气，准备把考勤表合上。大概是眼前黑暗太过压抑，困扰优姬许久的幻觉再次产生，稚嫩的女声响在耳畔，雪地中的小女孩蜷缩成团瑟瑟发抖：“……好可怕，会被吃掉的。”

不要怕，优姬，都是假的。

优姬努力摇摇头，强迫自己从幻觉中回过神。像是从极深的噩梦中苏醒，优姬猛然抬头，却正好对上一双暗红色的眼眸。

“……枢学长！”优姬怔怔念出那个熟稔的称呼，很快反应过来，飞快鞠躬：“晚上好，枢学长！”

“晚上好，优姬。”玖兰枢微微笑着，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柔气息。像是清风拂面而过，柳梢枝头轻轻压低，不经意间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今天也一样辛苦了。”

优姬急忙摇头：“没关系，这是身为风纪委员的我应该做的……”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玖兰枢打断：“风纪委员并不是只有一位啊，优姬。”

“欸？说、说的也是……不过……”

“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太多啊，优姬。尽到你的职责就可以了，没必要强迫自己去适应。”身为一个哥哥的安慰到此已经是极致了，那个界限已经被很好的分割开，玖兰枢并没有过多停留的打算：“明天见，优姬。”随即侧眸低声说道：“走吧。”

“是，枢大人。”早园瑠佳顺从的跟上玖兰枢的脚步，架院晓看着浅色长发的少女纤细背影，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忍耐下来。橙发少年双手随意抄在裤兜中，校服上衣敞开着，带着几分不羁。

“请等一下！”

来不及细想，在看到玖兰枢转身离去时，优姬下意识伸手抓住玖兰枢的衣袖。玖兰枢对此并无惊讶，仿佛优姬唐突的举动都在他意料中。在那双深邃暗红眼眸的注视下，优姬不受控制的松开手：“抱歉，枢学长。我只是……”

她后退一步，眼眸坚定：“虽然有些唐突，但是……我有些事情想要问您。”

她有些紧张的抬眸看着玖兰枢，等到玖兰枢的回应。出乎优姬意料的是，玖兰枢只是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睫，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毫无不悦：“即使我说出了拒绝的话，优姬也一定不会就此放弃这些疑问吧？”

“那么，一会见，优姬。”

他答应了优姬的请求。

——

“嘭。”

精致的白瓷茶盏从茶几上跌落，还冒着热气的茶汤顺着地面蔓延。本来正安静品茶的金发男人收回目光，见此情况急忙站起身，一瞬间从严肃校长化身为囧货，黑主灰阎胡乱挥舞着双手，捧着脸各种惋惜：“啊，摔碎了摔碎了，这可是别人送得玫瑰茶，很难得的……”

他蹲下来，试图挽救一下眼前狼藉的场面，转头却看见穿着黑色校服的锥生零双手抄兜站在他身旁，于是热络的问道：“锥生君也要喝吗？”在看到锥生零即将回答的那一刻，又格外贴心的补充：“虽说是枢君送的。”

“……”锥生零身子一僵，额头上不受控制的冒出十字路口：“我不要！”

他顿了顿，居高临下看着披着浅绿色针织衫的金发男人徒手收拾碎瓷片，语气平静而淡漠：“夜间部除了两个人外都回到宿舍了，我只是来报告这件事情的。再见。”

似乎不愿意和脱线的黑主灰阎继续交谈，锥生零转身准备离开，可随即血液的猩甜伴随着黑主灰阎夸张的呼痛声陡然浓郁起来，锥生零几乎是下意识低头，却看见黑主灰阎一脸期待的举高手指：“啊痛痛痛，不小心被划伤了……所以，为了不浪费，帮我舔干净吧，锥生君。”

“这种事情，怎么会……”锥生零无奈的捂住眼睛，黑线不断滑落而下：“你们父女两个能不能不要对我做同样的事情。”

“所以锥生君这是打算浪费掉了吗？难得的鲜血呢……”黑主灰阎一脸遗憾，换来锥生零一记凶狠的瞪视。银发少年松开手，额前碎发遮住眼眸：“不要再对我开这样的玩笑了。其实你注意到了吧，我至今仍对优姬的鲜血……”

“毕竟，是常年看着你们长大的啊。虽然这么说很不负责任，但是在你尚有理智前，我不认为这样会有什么问题。有时候，听从自己的心会比征求我的意见更重要。”前一秒还脱线的金发男人在遇到正事时严肃起来，看起来眉目硬朗，像是一位真正的父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黑主灰阎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他关心着养子养女的衣食住行，庇护着他们安然成长。虽然他看起来实在不太靠谱。

“……谢谢。”锥生零沉默片刻，低声说道。而黑主灰阎把‘帅不过三秒’奉行到底，听闻此话瞬间双手捧脸眼冒红心：“啊，我可爱的儿子居然和我道谢了。刚才锥生君说了什么来着？夜间部有两位同学还没有回到月之寮，这么说起来，优姬好像也没有回来……”

他抬起头，看着锥生零猛然攥紧的双拳，好心的火上浇油：“啊啊，我的女儿会不会就此夜不归宿，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爸爸我好伤心好伤心……咦，锥生君你要去哪里？”

“……去找优姬。”锥生零重新迈步，推开校长室门，少年身影颀长，水晶吊灯柔和的光芒洒在他身上，黑色校服有种永夜般的错觉。仿佛光明早已远离，而黑暗即将长久的到来。

——

黑主优姬独自抱着考勤表走在黝黑深邃的长廊上，木质地板笔直向前延伸，尽头被黑暗吞噬，如同一只黝黑的眼眸。落地窗外繁星细碎的几乎看不见，只有一轮圆月高悬，边缘泛着血色的微光。

久违的幻觉再次来袭，优姬转过弯，站在走廊拐角处。她伸手轻轻触碰窗台，抬手时鲜血飞快浸染流淌，滴滴答答，逐渐凝连成线。优姬被吓得踉跄后退一步，拼命摇头安慰自己：“不要怕，血只是幻觉而已。”

“真的是幻觉吗？”这样的疑问在优姬心中盘旋，沉甸甸的几乎让少女无法喘息。恍惚间，仿佛真的有白色衣裙的女人站在她身后，俯下身贴到她的耳畔，她的喘息几乎就要拂过少女的面颊。

这幻觉真是真实的过分，可不知不觉间，居然真的有人站在了优姬身后。优姬惊恐之下，来不及细想，抽出阿尔忒弥斯挥向身后，轻微的碰撞声响起，来人很轻松的将阿尔忒弥斯握到手中，任凭蓝色的电流缠绕，却丝毫不受影响。

“玖兰……学长！”优姬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眸：“怎么会……”

猝然遭受袭击，玖兰枢并没有因此而对优姬产生责备。他垂眸看着熟悉的血猎武器，忽然微微用力握紧，将它从忪怔的优姬手中抽离。

明明身为被阿尔忒弥斯拒绝的血族，可玖兰枢仍旧保持着强大的掌控力，阿尔忒弥斯在他手中乖顺如绵羊。他很快将阿尔忒弥斯恢复成普通形态，递还给优姬。

优姬怔怔伸手接过，栗发少年额发微长，随意划过秀挺鼻梁，暗红色眼眸中有着深邃的光，夜风拂过他校服上衣下摆，带出莫名的矜贵从容。

“阿尔忒弥斯所存在的意义，不仅仅停留在一件普通的武器那么简单。如果是优姬的话，终究会被阿尔忒弥斯真正认可的吧。”

就好像身为纯血公主的优姬，终有一日会带上王冠接受贵族们的臣服。这也是玖兰枢的职责所在，他无法按照约定继续将优姬当成未婚妻来看待，但他必须要完成的一项任务就是，履行哥哥的义务，在血色世界中教会优姬如何独自生存。

“……嗨。”少女有些失落的垂下头，突如其来的沮丧感充斥心间，优姬低声说：“非常抱歉，枢学长，明明决定过绝对不会把武器对准您的……可我还是……”

“没关系，这样的小事，优姬无需放在心上。”玖兰枢不动声色打断优姬的道歉，少年气质忧郁温和，让靠近他的人都沉迷其中，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话去思考和行动。“优姬，在大家面前不能说的话是什么呢？”

“诶？”仿佛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优姬猛然回过神，后退一步同玖兰枢拉开距离。她犹豫片刻，坚定的低声开口：“我有事情想要问您，关于十年前那个雪天，枢学长为什么会及时出现……你……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