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还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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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的第十年[刑侦]

文/世容

“那是什么样的？王徜徉？”顾远之好奇地盯着过于激动的花农,缓缓起身说：“那你为何要在8月20日晚间，刺杀林丽？”

花农慌乱中侧头，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满是汗渍的额头,咽了口唾沫说：“是林丽！是林丽让我这么做的！”

？？？

顾远之慢慢站直身子,侧头看向垂眸不语的冯铮,喃喃说：“林丽让你刺杀她自己？”

“对！”花农头点得如蒜捣,拼命看向冯铮说：“也是林丽分割了杜浔峰的尸体！”

“让后她还让我扮成杜浔峰的样子！”

“都是林丽！是林丽！”

狭仄的审讯室内,林丽的名字此起彼伏,回环往复。沉默多天，从不与警方正面交流的花农,突然指尖这样大吼着,声嘶力竭一般大吼着林丽的名字。

————

而在龙城医院内。

任青正慢慢扶着林丽，让她安然躺下，又摆手让医护人员进来检查了一番,他才静立在床尾开口说：“你现在愿意说实话了吗？林丽。”

林丽苍凉一笑说：“任青,当你的同盟时，会被你护在身后，不惧风雨。”

“当你的敌人时,会被你扔在刀剑下，生死皆惧。”

“可我似乎忘了，我现在是你的敌人,而我只记得曾被你护在身后时的温暖。”

林丽在病床上舒缓地呼吸了一下,才慢慢接着说：“其实……”

“任青,当你告诉我当年真正解救我的人是苏小小，你不过是受人所托时，我就开始挣扎。”

“可是思维惯性，让我依然选择了撒谎。”

林丽侧头看向窗外的一片晴空,眼前突然波澜而起，整个世界都开始袅袅起来。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任青，在我把你当作救命恩人的这些年，我总是在窥探着你的生活。”

“我曾试想过，像你这般皎月一样干净纯粹的人，最后爱上的一定是如你一般洁净而优渥的人。”

“你与我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我们污浊而残破，你净白而完整。”

林丽慢慢收回目光，看向一直静立在不远处一身干净清越的任青说：“我从未想象过，这截然不同世界里造育出来的人，会有相遇相知，甚至是产生出什么所谓的爱意。”

“他人即地狱。”

“如我这般，想在自己世界里寻求一份安稳和爱意，都会被反噬。”

林丽似乎是想到了她也曾那样爱过自己的丈夫，却又被自己丈夫深深算计，临到死前也要织出一张大网等着她的自投罗网，着实可笑。

“可我万万没想到过的，任青。”

林丽轻叹一声说：“我的‘救命恩人’，你会爱上我真正的救命恩人。”

“你们明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全然两个世界的人。”

林丽侧过头去，看向静如画中人一般的任青，突然一丝由衷的笑意涤荡在林丽的唇边，她慢慢弯成月亮的眼睛里水意盈盈。

她竟是在水汽袅袅中，似乎看到了任青身旁正浅笑的苏小小。

那是林丽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哪怕是长在泥泞黑暗中的人，只要一直拼命向上。不惧他人目光，心有玲珑，目有远方，就真的能窥见光明。

而那璀璨如光明之子的人，也定然爱上虽一身污浊但清澈如莲的女孩。

如童话般美好的一切，就在这个不算完美而有些残酷的世界里存在着。

即便是这个女孩已经离开人世十年，也依然存在着。

任青眼底一软，他微微抬起自己的脸，那俊美无暇的面容上熏染着思及苏小小时才独有的温柔。

林丽注视着面前突然注入鲜活的任青，看着阳光从侧面晕染了他皎白的皮肤，越过他纤长的睫毛，在他震动着的浅水微澜的眸子里留下丝丝剪影。

原来，只要努力去摆脱泥泞。

就算曾经满身污秽，也一定会有天使来爱你。

而且那份爱意，生死之遥不能灭，天人永隔不足惧，绵绵不息，燎原蓬勃。

任青眼有流光，缓缓开口说：“林丽，为了她，你也该说实话了。”

“她。”

任青慢慢吞纳着消毒水浓郁的空气，又慢慢吐出说：“她已经等得足够久了，不是吗？”

“十年了。”

林丽垂眸盯着自己绷带收紧的指尖，闷声说：“你想知道什么？”

任青问说：“7月21号那天，你为何明明见到了腹部有着013连环凶杀案痕迹的尸体，却没有选择报警？”

“为何突然挥动你多年未触碰过的手术刀，将他慢慢扒皮肢解，最后放进了别墅地下的满是福尔马林的容器里？”

————

2020年7月21日。

与2010年7月21日，刘灵情夫死亡，被认定为013连环凶杀案第十一被害人的日子诡异的相同。

龙城别墅区内，已经易主却并未迎来新主人入住的别墅内，地面侧倒着一具尸体。

他的腹部，等边三角形的淋漓伤口，正孜孜不倦地奔涌蔓延。

————

龙城刑侦大队内，花农激烈地身子往前倾斜，坐着十分迫切地动作，大声说：“是林丽肢解了尸体！是林丽！”

“全是林丽的安排！”

“我只是按照她所说的去做！真的！只是按照她说得去做！”

冯铮指尖敲动着桌面，循声而问说：“她都安排什么了？”

花农愣了一下，顾远之不耐烦地说：“王徜徉！问你呢！”

花农猛然回神，哆嗦着唇说：“我当年在监狱里和杜浔峰换了身份，提前出狱，紧接着就托了关系到别墅区里做花农。”

“一是可以掩盖身份，做与杜浔峰一样的工作。”

“二是更方便隐匿自己，别墅区安保比较好，而且也无需外出，见到外人的机会很少。”

顾远之轻笑了一声说：“让你说林丽呢！”

花农想了一下才说：“林丽是原房主资助的学生，听说好像是什么童年遭遇不好，没有人收养，就一直在社会福利院里生活。”

“十几岁的时候，前主人心善，愿意资助她上学。”

“她经常会来别墅区，时常来！”

花农似乎在回想什么，凝眉说：“但不知道为什么，前主人突然要卖别墅，搬离这里，林丽还和他们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然后房子就被成功转卖，前主人我也就没见过了！”

顾远之挑眉说：“你倒是会跳着说，你那个刑满释放替你坐牢的杜浔峰呢？”

突然提及杜浔峰，花农呆了一下，才匆忙说：“杜浔峰的确是来找我了！我就给他了钱，让他先住到市里的酒店里，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莫名其妙死在了别墅里！！！”

“当时差点吓死我！”

“然后……”

花农还没说完，顾远之就冷笑一声替他说：“然后她就肢解了杜浔峰，还把杜浔峰的尸体藏在了地下空间里？”

“对对对！”花农不住地点头。

“对个屁！”冯铮突然怒喝一声，他抬手拍了怕顾远之的肩头，后者会意，便看向终于面露惊慌的花农说：“在拼凑福尔马林中尸体残骸的时候，我们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块完整的等边三角形的皮肉。

“经过法医的努力拼合，已经证实，这块皮肉正是死者身上剥离的。”

“伤口形状，刀口切入角度，甚至是创口大小。”

“全部与013连环凶杀案的死者别无二致。”

花农眨了眨眼睛，慌乱点头说：“对对对！杜浔峰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肚子那里破了一个大洞，血淋淋地一片！”

“当时我就觉得好像有点眼熟呢，原来是013连环凶杀案！”

顾远之嗤之以鼻地哼了一下，才接着说：“这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很有意思。”

“他介于前房主夫妇和刘灵的死亡时间之间。”

“又可以这样说，这具尸体是在刘灵以013连环凶杀案形式死亡之前，就已经呈现了013案的痕迹，但却在被警方发现之前，有人将这具尸体切割储藏。”

顾远之手里捏着那张三角形皮肉的照片，盯着花农说：“但是更奇怪的是，这个碎尸的人却意外地将腹部伤口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这个人似乎只是想拖延警方发现013案卷土重来的时间节点。”

“似乎避开那个时间节点，未来再有人来调查的时候，那个被藏在福尔马林里的皮肉，会成为警方最重要的证据也说不定？”

顾远之走近花农，缓缓弯下腰来，慢慢与花农平视说：“但是我不懂，这样做，对林丽有什么好处？”

“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王徜徉？”

花农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眼睛左右转了一下，头一缩，一脸为难地说：“她就是个变态，谁能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顾远之纵肩看向冯铮，而冯铮则轻笑了一下说：“那这个变态为何让你活下来了？”

“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花农呲牙咧嘴地傻笑了一下说：“我的确是撒谎了。”

“老实交代！”

花农缩着脑袋说：“我这不是配合她，趁她不备，想先杀了她嘛，她还没来得及杀我……”

冯铮盯着花农的眼睛说：“哦？”

“你确定？”

冯铮随意扔了一叠证据材料到桌子上说：“你还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