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我宁愿从没遇见过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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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景臣下手也忒没轻没重了，你又不会武功，他打你做什么？这小王八羔子,真活气人！”林湛低头骂骂咧咧，小心翼翼地帮陈宣处理完伤口，攥着伤人的发簪又道：“幸好用的是发簪，也幸好他没下死手,否则你今日肯定没命了。”

陈宣的目光缓缓从宋令仪身上移开,微笑着道：“是呢,幸好景臣对我手下留情了,也许还是看在了林公子的情面上。现在要如何是好，京城这么大,也许景臣信不过林公子,已经逃出了京城。”

林湛摇头，笃定道：“不会的，现在城门都有重兵把守,若是无人相助,他就是插翅难逃。”抓了抓头发,略有些烦闷,“景臣也真是的,我明明跟他说了啊，让他等我一晚上,怎么就跑了呢？”

“怕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罢。”

宋令仪突然开口,吓了林湛一跳，走上前来，将笛子往陈宣眼前一送，“你的东西。”

这笛子满是鲜血,根本没来得及清理，宋令仪的手指上都染红了，像是挑衅一般，抿着薄唇，“这是你的，拿着。”

陈宣满脸微笑地望着他：“这笛子的确是我心爱之物，自幼便与我形影不离，多些你替我拿来。”说着，抬手就接笛子。

宋令仪却又不肯给他了，随手一转长笛，嗖的一下，抵在了陈宣的喉咙上，眸色阴冷：“你究竟是谁？你把景臣怎么样了？”

“令仪！”林湛霍然站了起来，觉得现在的情形不太对头儿，忙阻拦道：“有话好好说啊，为什么动手？陈宣不会武功的，你莫伤到他了。”

“会不会武功，我一试便知！”宋令仪收了笛子，一掌打至陈宣的肩头，陈宣不躲不挡，整个人往后倒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头一歪吐出口鲜血。

“陈宣！”林湛赶紧冲过去扶他，见陈宣脸色惨白，吐了好大一口血，气得回头瞪着宋令仪，“你到底在做什么？！他是陈宣啊，是你我还有薛琮，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你怎么这么伤他？！”

宋令仪一掌打了出去，见陈宣居然倒地不起，暗暗狐疑是不是自己错怪他了，可那满床的血，怎么看也不像是陈宣流的。既然不是陈宣的血，那一定就是……

根本来不及多想，呵道：“没时间了！要是被我爹，或者是太子抢先找到了景臣，我们就无力回天了！”

林湛的神色一凛，心里极其惦记着景臣的安危，虽然一直嘴上骂骂咧咧，但其实还是不想让他出事。可陈宣受了伤，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啊。

“我没事，寻找景臣更重要。林公子，你且先随宋公子一同去吧，我休息一会儿便好了。”解语花不愧是解语花，到现在还在为别人着想。

林湛略迟疑，见陈宣好像伤得挺重的，脸色煞白，担忧道：“对不住，误伤到你了。回头寻个大夫来看一看，千万别落下了病根。”

之后便要同宋令仪走，陈宣忽拉住他，道了句：“林公子，此去小心些，别受伤了。”

“自然，有令仪在，无人能伤得到我！你且放心！”

陈宣笑了起来，抬眸望着宋令仪手里的长笛。林湛会意，劈手夺过来还给了陈宣，递给他之前，还用手帕擦拭干净了。

“既然是从小陪你长大的宝贝，可千万要收好。”

陈宣接了笛子，随手转了几圈，想起此前景臣在床上痛苦挣扎，血流不止的惨样，又笑了起来，同林湛道：“多谢你了，等你们回来，我请你们喝酒。”

林湛点头应了，同宋令仪出了红袖坊。一路上还埋怨他为何突然冲着陈宣出手。

宋令仪道：“林湛，你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容易被感情冲昏了头脑。陈宣身上才多少血，那床上多少血，你自己想想，陈宣若是不会武功，又流了这么多血，他还能如此风轻云淡地同你说话？”

“你是何意？你在怀疑什么？”林湛偏头看他，当时只顾着帮陈宣处理伤口了，完全没留意这点，蹙眉道：“你的意思是，那血是景臣流的？不过我之前离开红袖坊时，也帮景臣包扎过了，他身上的确有很多新伤，也许是动作过大，撕裂了伤口也未可知呢。”

“那你可知那支长笛子里都有什么？”

“有什么？不就是血？”林湛郁闷道：“除了血，还能有什么？”

他是想象不到笛子除了吹小曲之外，还用来做什么，恐怕打个人都很费劲罢，更何况笛子完好无损，也不像是充当过凶|器的样子。

宋令仪的神色复杂，见林湛满脸单纯，一时间竟然不好同他讲，万一是自己误会了，岂不是要断了与陈宣的交情。于是便道：“就当是我多想了吧！”

两人才走至长安街尾，忽见一大阵兵马冲了过来，宋令仪一把将林湛拉至小巷口躲起来。

林湛心惊肉跳：“是宋叔叔的人？还是东宫的人？”

“是我爹的人，林湛，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就以景臣的出血量，即便他没被我爹或者太子抓住，他恐怕也挺不过今晚了！”

可景臣受了如此重伤，又无人相助，这眼看着就天亮了，他究竟能躲到哪里去呢？

林湛这回怎么都猜不出景臣的心思了，同宋令仪一直寻到了天亮，可景臣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正暗暗心急，忽见街头有行乞的流浪汉，忽抓着宋令仪问：“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破烂宅子，或者破道观，观音庙之类，可以让乞丐藏身的？”

宋令仪略一思忖，点头道：“有！但不止一处！要是一个个找，怕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那我们就兵分两路，”林湛深吸口气，抬眸看他，一字一顿道：“令仪，其实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哥哥对待，从小到大我都没麻烦过你什么，就这一次，求你帮帮我吧，救救景臣！”

宋令仪道：“谁要当你哥哥？怎有脸说从小到大没麻烦过我？你打小闯的祸还少？我替你背了多少回！”

林湛很勉强地笑道：“你总是最最最偏宠我的。”

二人在街头分开，各自往一个方向寻去。

林湛才一离开，巷子口就露出半寸鲜红的衣角来，陈宣抬眸望着二人离开的方向，眸子里划过一丝残忍，浮光掠影般映在了眉眼间。

转身便往薛府去，恰好薛琮出门，二人迎面遇见。

薛琮快走几步迎了上去，笑问：“咦，你这是做什么去？”仔细看了几眼，见陈宣脸青唇白，眉头一蹙，不悦起来，“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陈宣笑道：“无人欺负我，只不过是出来抓点药，想着薛公子这个时辰必定是要出门的，遂想碰碰运气。”

“哦？你是寻我有什么要紧事儿？”薛琮将人往旁边一拉，压低声儿道：“怎么了？是不是林湛那混小子又闯什么祸了？我最近富有得很，不管出了什么事，我替他摆平！”

陈宣摇头，略显为难道：“我不知该不该同薛公子说，可又实在担心林公子的安危，遂才……”

“你只管说便是了，我替你保密！”薛琮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嘴巴最严了！”

如此，陈宣才将景臣的事情如实说出，薛琮一听，脸色登时大变，咬着牙道：“林湛是不想活了？太子表哥要谁三更死，谁能活得到五更天？皇上都下旨捉拿景臣，死生不问了，这事儿他竟然也敢掺合？”

陈宣道：“正因如此，我才过来向薛公子讨个主意。”

薛琮略一沉吟，觉得此事务必得告诉太子，否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天王老子都保不住林湛了，遂道：“好，我知道了，你且先回红袖坊，哪里都不要去。林湛那边交给我便是了！”

眼前是一间杂乱不堪的破庙，听说附近的乞丐都会躲在此地过夜，林湛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才寻了过来。

抬手拂开庙里的蜘蛛网，见里面实在脏乱，杂草丛生，地上还堆着干草，遂仔细寻找，压低声儿唤：“景臣，你在不在？景臣，是我啊，林湛！景臣，你别害怕，景臣。”

寻了一圈，没发现半分人影，林湛心急如焚，遂要再去下一个地方寻到，哪知脚底下一顿，见地上的干草上有些许鲜血，不动声色地将草踢开，地上也留有不少的血迹。

林湛深呼口气，顺着血迹寻了过去，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发现了景臣。

可找到景臣之后，他又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寻到过景臣，宁愿眼前的人不是景臣。

他好像是个流浪汉，浑身脏兮兮的，满身血污，衣不蔽|体，披头散发地缩在角落里，大概是逃跑得过于慌乱，连鞋袜也没穿。

林湛低头看了一眼，景臣的脚指和脚背都伤痕累累的，衣襟下摆上全是污垢，脚下还一滩血。

他怀疑自己可能没睡醒，这就是个很可怕的梦境。梦一醒，景臣还是当初坐在花溪后面看书的贵公子，而自己不过是阴差阳错，与之相遇的普通少年。

惊鸿一瞥，匆匆散场。他没有闲来无事凑过去跟景臣闲聊，也没有突发奇想送他一本《南风记事》，此后没有参加过景臣的生辰宴，也没有在凉亭里捂他眼睛。更加没在客栈外面遇见死里逃生的景臣。

最后，他没把景臣带去红袖坊，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一觉睡醒了，宋令仪和薛琮就站府们口等他，三个人勾肩搭背一道去陈宣那里喝酒。

那人影晃动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下，竟然真的是景臣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林湛对身边的人都挺好的，而且都是真心相待，身边的人对他也都挺好的，即便是小小的算计他一下，一遇见生死大事，所有人都会去护着林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