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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山上,冉雍躺在美人榻上睡得并不安稳。他一会深陷在旧日里,一会却又是天帝那双不见底的眼睛定定望着他,嘱咐他。一字一句,都要他记在心里。

“若我千百年后消弭,尸骨为尘,你亦不可违背誓言。要助天界踏平崖藤山,否则你必要在这不知山下,被镇压千年万载。蔺言此人为人狡诈,生性谨慎目无章法、不按常理。你要小心才是。”

天帝从未问过他愿不愿意背上这骂名,他生性最是淡薄无争,而天帝为他捏造出了一个身份。一个死而复生的怪物,阴险凶残,性喜食人。他靠着这幌子一步一步混进了崖藤山,他越是在崖藤山上走高,身上的骂名背负的越多。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这双手到底染就了多少人的血,又靠着这些凡人的血换取了多少崖藤山上多少人的信任。他的手又何曾干净过。是不是到最后他会不会也混迹于魑魅魍魉之中,再难辨别自己。

冉雍满脸迷茫,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脸,却只摸到凹凸不平的棱角。他猛地惊醒,胸膛起伏、脸上满是汗滴。

“没睡好?”蔺言半眯了眯眼睛,双手交叉放在膝前,偏着脑袋望向不知山的远处。那是一处蜿蜒着向上腾起的山脉。山上隐隐有了一点绿意,可是大半地方还是露出光秃秃的山脊。看上去真是荒凉。

冉雍揉了揉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同他一起坐在竹椅上。

“也不是,只是想到了些……陈年旧事罢了。”

蔺言定定看了他一会倒也不戳穿,只是将他赤-裸的双脚握在手里暖着,冉雍的脚也和他的人一样,凉的没什么温度。像个死人一般。

“也罢,陈年旧事就不提了。冉老板,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蔺言大咧咧的握着他的双脚顺势分开他的双腿,身体压在他身前,语气缱绻的响在耳边,薄暖的呼吸喷在耳边。还没等冉雍拒绝的话说出口,蔺言的舌尖已经挑了进去。他将冉雍的舌尖咬住,语调不清的含糊一句:“我不管,凭什么你都能和别人做交易。”

冉雍简直啼笑皆非,不过在冉老板的眼中,他家蔺小爷自然是最单纯最不做作的,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你看就连吃醋都是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分毫不招人恨。

好不容易等蔺小爷尽了兴,冉雍只觉得自己腰都软了。两人口舌间扯出一条长长的银丝,蔺言舔了一下他的唇角,靡靡的水色让冉雍周身禁欲的壳仿佛裂出了一道缝,而冉雍人后的样子,只有他能看到。

蔺言一阵躁动,心里像是被人极快的揉捏了一把。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冉雍的掌心,“我想去看看你的骸骨。”

冉雍神色未变,只是身体不自觉的有些僵硬,“那有什么好看的?”

蔺言离他更近了些,某个反应剧烈的物件也直直顶着他,竹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好像下一秒就会断裂。冉老板一张老脸通红,脸半偏过不敢正对蔺言的眼睛。唯一的念头是还好他这次回来把不知山上老物件们的五感封了,不然他现在老脸该放哪儿——

“我就是想看看你当年的样子。是不是还像现在这样,冷静自持?”

冉雍被他这话调戏的面上越发挂不住,他用手握拳佯咳了一声。

“埋骨地这事不忙,不如先帮朱厌把他族里的事情处理了。”

蔺言窝在他颈边咬着他的耳朵,小小软软的一块肉,却惹得冉雍身体不停的轻颤,他眸色沉沉,嘴角弯起一个极快的弧度,又乍然收起,像从没出现过。“朱厌那出了什么事,按理说是上古的凶兽,难道他们族里的事,自己还能解决不了。”

冉雍已然快被他摁到地板上去,蔺言伸手捞了一把抱着他不松手。冉雍试到那物件不再那么凶狠的顶着他,这才脸色稍缓开始说起。

原来朱厌本族虽是凶兽,然而他们从古至今流传着一种隐秘习俗,这种习俗就是人祭。每年的十五,他们都要向族中的大能献上一个人界的姑娘,这种事听上去确实残忍,然而千百年来无数凶兽的支脉都这样履行着,没有战争,他们可从人界汲取的力量已经很少,如果再没有人祭,等待他们的只能是灭亡。

十五的这天,月圆天亮。空中澄澄的甚至没有一丝云朵,初秋之时蝉鸣稍停,就连连日让人遭受不住的酷热都缓和了一下,极好的日子,被族中特地选来祭祀。

他们对待祭品如同挑宰牛羊一般,年龄要正好双十,太瘦不要,太胖不要,太高不要,太矮不要。就像在挑一个时下最新鲜的时蔬。

朱蘅在鬼市里走了一圈,咂咂嘴不停地摇头,“如今的贩子,可真是越来越充数咯。瞧瞧,这么丁点的孩子,牙长齐了吗就往鬼市领。”他转了一圈,犯愁的直拧眉,朱蘅虽然在族里被叫做长老,可看上去也不过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人,只是说话却格外的老气横秋。

跟随的小辈称是,今年的祭品别说长老了,就连他们都看不上眼,又怎么能献上去。

朱蘅百无聊赖的在鬼市逛来逛去,他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巷尾。不是他不想去,实在是每年都往鬼婆那跑,他这张脸可真是豁出去了。当年赫赫威名的凶兽,如今却沦落到这种地步。只是人祭之期将他眼看在即,他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让他现去人界物色一个吧?

挑起靛青色的长帘,屋内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儿。鬼婆坐在太师椅上,身前一张雕花红木的桌子放着高高的一摞账本。

“哟,生意兴隆啊鬼婆。”朱蘅拉出一张椅子坐下,鬼婆不急不慢的将最后一笔圈完,这才抬起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他。她眼上有一层白翳,皱纹满布,一头白发胡乱披散在身后,看上去根本不像个精明的生意人。可是来鬼市的人都知道,鬼婆这无所不有。只要你出得起她想要的东西。

和不知山十分相似,这倒是后话了。

“有话说话,捧我老婆子也别想缺我半个字儿。要我说你们最近人祭的日子可是越来越近了,难不成今年又没有货。”

朱蘅干笑一声,“鬼婆料事如神,这鬼市如今可是一年不如一年,要不是你鬼婆撑着这儿,谁还来这做生意。”

鬼婆横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她把身前的账本翻了翻,红色的朱笔一批,“要不说最近来了一批紧俏货,挤着你们先挑。”

朱蘅松了一口气,随着鬼婆到里间去看,鬼婆挑出画像让他一一挑拣,最后选定的姑娘,自然是这之中最好的。献给大能的祭品,是万万不能出错的。他仔细的看了看写着画像上,蝇头小楷写着阿枝两个字,底下的价格自然不菲。他一阵肉疼,可是思来想去这鬼市中真是的再无拿得出手的祭品,最后只得咬了咬牙。

鬼婆替他装好画卷,红绳一绑煞是好看。只是这画中人,却多半没个好下场。

朱蘅把阿枝带回族里,族中人为她描眉画眼,嫁衣朱钗。

阿枝虽然是祭品,却也是被当做新娘子献给大能的。在这期间阿枝一直昏昏沉沉,她只记得自己身边有一群很好看的人,她们让自己穿上大红的嫁衣,坐入软轿,摇摇晃晃的带她去一间低矮古旧的房子里,应该是十分有年岁的房子了,她隐约记得半边的窗棂都快掉落。

那些人把她从轿中扶出,让她躺在床上,他们则在门外吹吹打打。阿枝觉得自己眼皮沉的犯困,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又这样多好看的人,有这样多待她好的人。她是在做梦吗?一定是在做梦吧。

“那这姑娘倒是够傻的,人家拿她做祭品,要她命。她倒是好,可真想得开。”蔺言听完直犯困,对他来说,唯有冉老板的美色可以让他动心。

冉雍被他不安分的一双手摸的有些发虚,只能按捺道:“如果只是这样朱厌也不必连夜赶了回去,这事说来也怪,那姑娘第二天好好的躺在床上,甚至气色更好,只是……有一点不对劲。”

蔺言挑了挑眉示意他说下去,冉雍语气亦是不解,“她不停的在那间旧房子里走来走去,见人就偷偷摸摸的嘀咕说,要下一个,要下一个。朱厌虽然按排行不过是个小辈,但是族中人祭这种大事出了岔子,就连他也被召了回去。”

蔺言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复又笑了笑,“朱厌这么多年在你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帮一帮是应该的。”

蔺言笑的十分无害,就连语气都与平时无二。冉雍似乎有什么念头微微一动,可是很快又被他否定,如今他只是一点淡薄的残识罢了。只是他抬头望进蔺言深深的眼底,心中却越发不安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么么哒,天气开始慢慢转凉啦,注意身体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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