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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海市,要去省城坐飞机。
沈画他们就顺道停留一下,主要也是去看一下林知的情况,给她请的律师已经到了,希望能为林知争取一个稍微好点儿的结果。
但是要怎么跟霍延说呢?
说了他肯定要担心,会生气。
秋橙给沈画发微信,出主意:“就说咱们是去见特情处领导的,不方便带霍哥过去?”
沈画:“……”
霍延知道特情处的存在,但他并不知道在特情处看来,他也是特情人员。
所以这个理由是可以站住脚的。
但是……
这样的隐瞒会让人不舒服。
也,没必要。
沈画就把事情经过跟霍延说了一遍。
关于鬼窝子村的情况她都是轻描淡写,着重点在于秋橙有多厉害,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几十个村民。
“以前我以为秋橙就是力气大,就像在村小学救人那样,只会用蛮力。后来才知道,秋橙还是特情处的格斗教官,以前还去给特种兵当过特殊教练呢。真的很厉害。”
沈画反复强调,夸奖。
秋橙都听得不好意思了,但她明白沈画的意思,也一点儿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丰功伟绩,“这都是小儿科,打他们就像打豆腐一样,没半点儿成就感。”
霍延的表情却还是很严肃,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好像生怕眨个眼,她就没了一样。
沈画动了动被他紧握的手,凑近他:“你把我手夹疼了。”
霍延连忙松手,捏着她的手指轻轻地揉指根的部位。
她指尖在他手上轻轻地勾了几下,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亲,声音低软,“有秋橙跟着,我才敢的,我自己一个人肯定不会去犯险。”
霍延微微抿唇,点头。
沈画想了一下,看他:“我需要道歉吗,还是给你一点时间?”
他立刻又握紧她手,送到唇边,亲了亲她的手背,十分认真地说:“不用道歉,是我的问题。我……还需要调整。”
沈画点头:“或许不告诉你更好,但我不想瞒着你。所以进宝,如果需要帮助,我一直都在的。”
那一刻,霍延眼底如浩瀚宇宙,卷起星爆漩涡。
霍延陪沈画一起去见了医院见了林知。
林知本来就有内伤在身,沈画也没把她的内伤治疗彻底,最开始在村里的那丸药,也不过是在给她保命。
在律师的争取下,林知也和其他受伤需要住院的鬼窝子村民一样,也住进了医院。
虽然也时刻出于看管之下,但医院的条件可比看守所那边要好得多。
另外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有爆发克雅氏病的极大风险,医院专门腾出一层病房,住的全都是这个案件中受伤需要治疗的。
其他没有受伤的,直接单独关押在看守所。
“住院没事儿的话,可以先认识一下人体穴位、经络。”沈画说道,“等我回去之后,会每周给你布置一点作业,你先自学。”
林知脸上的疤痕实在丑陋,但她眼中盛满了笑意:“我这几天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生怕睡一觉,梦醒了。”
沈画轻笑:“嗯,太闲了,看来我得给你加重一点任务。”
林知也笑。
沈画又说:“刚才跟庞律师聊过,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你别想那么多,安安生生地待着,除了完成我给你布置的任务,也可以多上上网,了解一下社会变化。”
“好。”林知没说感激的话,任何语言在这份恩情面前,都太单薄了。
她一开始的确不知道沈画是什么身份。
一个医生?
一个这么年轻的医生,又能有多高的地位?
可在听说沈画要收她为徒时,不少人都对她特别客气,那位庞律师也对她刮目相看。
林知还听到有警察互相之间在小声感慨,说她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能被沈医生收为徒弟,这可真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
一开始这位沈医生说能治她脸上身上的疤痕,只是过程会十分痛苦,她当时特别激动。
后来越想越害怕,怕这份希望落空。
再加上这么多人对她要成为沈医生的徒弟,态度都十分惊讶又带着羡慕,林知就好好了解了一下沈医生。
了解之后……
她也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之前大概把自己这辈子所有的霉都给倒光了,现在幸运终于来临。
她也知道沈画答应救她,答应收她为徒,是多大的恩情。
一句感谢,根本不足以表达她内心情绪的亿万分之一。
所以就没必要多说,日后,她会倾尽一切去报答!
见林知的时候,霍延在外面等着。
主要是林知现在这样子,带个英俊的男人去见她,多少会让女孩子觉得心里不舒服的。
他们要从医院离开时,羊梦和警局的负责人找过来。
“来看林知?”羊梦问。
沈画点头:“对。”
羊梦说:“梅姐的女儿就在这个医院,医生说已经没救了,现在只是吊着口气。梅姐……咬舌自杀,其实她也不是为了自杀,只是为了自伤,想要被送来医院,想要见她女儿。”
警局的负责人也说:“她咬的挺狠,血倒灌到气管,差点儿呛死她,我们把她送来医院了,带着手铐脚铐的,还有几名特警时刻看押。”
沈画问:“现在呢?”
“谁都知道,她就是想见她女儿。我们肯送她来医院,就是打算再叫她见她女儿一面,医生说她女儿时间不多了,有特警看着,也不怕她逃跑,就带她见她女儿一面吧。”
“她没人性,我们不能没人性。”
“这会儿她就在她女儿的病房。”
沈画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警方负责人看向沈画,有些迟疑:“沈医生你要是有空的话,要不然过去看一下?”
霍延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沈画回握一下给他示意。
沈画问:“她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
警方负责人迟疑了一下,才说:“她说她知道一个拐卖幼童的组织,那个组织专做幼童生意,以前想要拉她入伙,她没同意。她说能提供一些线索。”
沈画点点头:“行,我过去看一下,但不要抱太大希望,我也不是神仙,医生给她女儿下了病危通知,我也没那么大能力逆天改命。”
警方负责人点头:“这点我们都知道,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但她就是想叫你过去看一下,她说,如果你说救不了,她也认了。”
沈画挑眉。
警方负责人叹气:“她也是聪明的很,只要你去看了,但凡你能救,你肯定不会撒谎,说不出救不了这话。而你说能救……也就只有你能救。”
“她之所以在先前的审讯中,对这个拐卖幼童组织只字不提,就是要留一个后手,而我们也的确不知道她跟拐卖幼童组织有什么联系,审讯中也没问到。她这人啊,在她女儿的事情上,心眼儿可是半点都不少。”
警方倒是没隐瞒,把梅姐的心理都剖解个清楚。
“沈医生,你不想去就不去。”羊梦说,“她那样的人,不配得到机会。”
沈画面色淡淡的,微笑道:“去,怎么不去,她下了这么大的饵,我们不咬一下多可惜。”
霍延握着沈画手的那只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知道她生气了。
警方负责人倒是没看出来,叹气:“对不住啊沈医生,她就是拿捏住你心善。”
沈画没多说什么,一行人去见梅姐。
病房里。
一个瘦弱得皮包骨头的小女孩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没有一点儿血色。
胸口起伏的幅度非常小,叫人完全看不出来她还活着。
梅姐戴着手铐脚铐,就半跪在病床旁边的地板上,趴着病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病床上的小女孩。
听到脚步声,梅姐立马回头看过来。
在看到沈画出现时,梅姐严重顿时迸发出激烈的光彩,她立刻扑腾着要来找沈画,被旁边时刻盯着她的特警给押注,不给她动。
梅姐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得,就放弃挣扎,只是她看向沈画的眼神简直热切到了极点。
“沈医生……”
她一张嘴,嘴里就血忽淋剌的,看着甚是吓人。
因为下嘴非常狠,舌头几乎被连根咬断,送来医院做了手术,也很难恢复舌头的全部功能。
况且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梅姐其实根本没办法讲话。
沈医生三个字,她也讲不清楚,听着乱七八糟的。
沈画示意秋橙开始录像:“你要我来,我来了,但你女儿还有没有救,我也不能确定。你得先回答问题,不然的话,万一你女儿没救了,你就什么都不说,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梅姐急得不行,又是张嘴说,又是比划的。
最终还是给她找了个本子,让她写。
“我会老实回答,你立刻救我女儿,再等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沈画却并不着急:“行,你去隔壁,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这边你女儿的话,我会尽力,但能不能治,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假如你女儿有救,而你在隔壁说了一句假话,或者不老实回答问题,那我会立刻停手。”
梅姐疯狂点头。
警方负责人对沈画感激不尽,秋橙把视频连线的手机递给羊梦,因为要判断梅姐回答问题的真假,要靠自家老大左局长来帮忙。
这会儿录制之后再让局长看,显然是来不及的,秋橙就直接视频连线了。
羊梦和警方负责人带着梅姐过去另外一间病房,就地做审讯。
秋橙肯定是留在沈画这边的。
霍延放开沈画,把金针拿给她。
沈画走上前去,给病床上的小女孩做检查。
小女孩的情况很不好,身上有多处外伤,甚至还有烟蒂烫伤这样的,看着真是触目惊心。
最严重的还是小女孩的脊柱。
因为脊髓性肌萎缩症的原因,她本来就有脊柱侧弯,但好像有人强硬地把她身体扭向另外一侧。
她的脊柱已然断裂。
医生认为她活不久,就是基于此做出的判断。
显然,小女孩身上的绝大多数伤害,并不是疾病原因,而是人为造成的。
霍延看向沈画:“能治吗?”
沈画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道:“留她一命容易,但她从腰部以下都会瘫痪,并且她的肌萎缩发展越来越严重,她甚至不能自主呼吸,也活不了多久,一年两年这样。”
霍延默默点头。
秋橙问了一句:“姐,那还要救吗?”
沈画:“不急这一会儿,待会儿等她做完审讯,把决定权交给她。”
秋橙又问:“姐,那要是你什么都不做,她还能活多久?”
沈画:“几天吧。”
秋橙叹了口气:“她才八岁,那个什么脊髓性肌萎缩症我也了解了一下,她这个2型的,从一岁多就开始发病,治疗难度很大,护理难度也大,她不可能像普通小朋友一样出去玩……她妈妈的罪是罄竹难书,可她,也挺可怜的。”
秋橙道:“我查这病的时候,看到有患者家属说,1型的羡慕2型,2型的羡慕3型4型,3型4型的就羡慕正常人。我觉得……先天性的病都太可怜了,他们从出生时就不是正常人了。怎么就不能杜绝呢?”
沈画:“现在已经比过去条件好得多,优生优育,各种检查,都是为了避免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出生。但是像脊髓性肌萎缩症这样的,得查基因才行。还有很多病也得查基因,价格昂贵。另外就是,就算你什么检查都做了,还是有可能生出患有先天性疾病的宝宝,自然生育就是这样,每一个健康出生的宝宝,都是奇迹。”
“至于说杜绝,现有医学条件只能尽量减少,杜绝不了。以后或许能。”
隔壁。
梅姐嘴巴不能说话,就用手在纸上写。
她书写的速度很慢,显然,是在拖延时间。
如果说一开始,警方负责人还没发现,但是两三个问题之后,他们就不可能发现不了。
“你是在拖延时间?”
梅姐连忙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手和面前的纸笔,示意警方,她书写不方便,手疼,她已经在尽量加快速度。
又两个问题过去,负责审讯的警察直接盯着梅姐,目光极其锐利:“对这个组织,你根本就不知道,是吗?”
梅姐脸色一僵,眼神惊恐,她死死地抿唇,又惊慌地在纸上写字,拼命做出一副配合审讯的样子来。
实际上,她纸上一直在忏悔,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写出来。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全都说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想救我女儿了……”
纸上带着血,带着泪。
梅姐不顾身边特警的搀扶,跪在地上给负责审讯的警察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无声地哀求。
警方负责人也无话可说。
梅姐提供的这点儿线索,也不能算是什么都没说,但看得出来,因为她没有加入,她知道的确实也不多。
而显然,梅姐的目的就是想要让沈画救她女儿。
梅姐又立刻抓住本子,在上面飞快地写,写完就双手递给警察看。
“求你们再多待一会儿,稍微晚一点点出去,就一会儿。”
梅姐嘴里的伤口也绷开,这会儿额头上、嘴里,都是血,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是太过凄惨。
警察也只能叹气,叫武警把她给拉起来。
审讯的警察看了一下手表,抬头说道:“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们出去。”
梅姐双手合十,千恩万谢。
十分钟后。
梅姐忐忑不安地被带出去。
但刚一出去,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正在跟霍延凑在一起看手机的沈画。
梅姐脸色大变,连忙就要挣扎,就要扑上前去质问。
沈画听到声音,也回头看了过去。
梅姐瞪大眼睛看着沈画,又飞快地看向病房内。
病房内,各种仪器的数值显示正常,女儿的命还在,梅姐松了一口气,又立刻看向沈画,满眼疑惑。
沈画把手机交给霍延收起来,这才看向梅姐:“你女儿的情况很严重,相信之前医生也已经跟你说过了。她最大的问题是,本就侧弯的脊柱,被人强行掰直,她现在记住断裂,伤到脊髓神经,再加上她的病情和其他伤势,正常来说她几天内就会死亡。”
梅姐面无人色,整个人像鬼一样。
沈画:“如果非要保住她的命,也不是不可以。我能留住她的命,但因为脊柱断裂造成的神经损伤是不可恢复的,即便保住她的命,她腰部以下也会瘫痪,以后只能卧床。即便如此,也只能延长她一到两年的寿命。”
沈画看着梅姐:“决定权给你,救还是不救?”
“救!”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不是梅姐。
所有人都往后看。
之间走廊上快步走过来了好几个人。
一位老太太打头,旁边还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还有两个女人。
这又是谁?
就在沈画他们莫名其妙的时候,梅姐确实脸色大变,眼神几乎要吃人。
“滚!啊——”
梅姐扯着嗓子吼,鲜血从嘴里流出来,可她还是说不清楚,但仅从她的表情上就能看出,她此刻有多愤怒。
她不断挣扎,旁边两个押解她的特警,都忍不住呵斥她:“不准动!”
可梅姐的情绪显然激动到了极点。
就这会儿挣扎的功夫,那一行人已经到了近前来。
“医生啊,可一定要救救我孙女儿。”老太太哭天抹泪地说道。
边上的男人也叹气,指着梅姐说道:“那个毒妇跟我离婚,非要把孩子带走,她口口声声说要拼命给孩子治病,可结果咧?瞧瞧我闺女跟着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前些天孩子被送到我们那的时候,我们都不敢认。”
“就是,嫂子,我说你也太恶毒了,好歹你跟我哥夫妻一场,小雨再怎么说都是你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把孩子带走却不好好照顾,瞅瞅孩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前些天你叫人把孩子送回来,这送就送回来吧,我哥我妈都着急忙慌地给孩子找大夫治疗,你不管我们不能不管啊。可你竟然又报警说我们绑架小雨,叫警察把小雨给带走了!”
“我说嫂子,人恶毒也不能恶毒成你这样吧,我们可是尽心尽力在救小雨,你反倒给我们扣个绑架的帽子,天地良心,我们是小雨的亲奶奶亲爸爸亲姑姑,我们还能害她?”
一家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口口声声都在指责梅姐这个当妈的心肠恶毒。
而再看梅姐,她一双眼像是淬了毒,死死地盯着这一家人。
梅姐嘶吼、咆哮,可惜她说不清楚,情绪激动之下,嘴里刚做过手术的舌头又出了问题,她满嘴是血地往外喷,然而她说的话,却没人能听清楚一个字。
“天哪,你看看,这嘴里都往外吐血,真是歹毒之人自有报应!警察同志,你们说核对身份,现在已经核对完了吧?我们dna也都采集了,能证明我们就是小雨的亲人了对吧。”
孩子姑姑说。
警察沉着脸,但还是点头。
梅姐不敢置信地看着警察。
警察看向她说:“你这是刑事犯罪,最高死刑。小雨是未成年人,且身患重病需要监护人,她的父亲是第一监护人。dn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能证明他就是小雨的亲生父亲。”
梅姐整个人都懵了。
警察说:“因此,等手续办完之后,就会把小雨交接给他。”
梅姐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完全傻了。
警察叹了口气,说道:“小雨这情况,沈医生已经说了,就算治好了也会腰部以下瘫痪,以后她能不能自己呼吸都是个问题,可能还要用到呼吸机。长期瘫痪在床的话,肯定会生褥疮,会有组织坏死,也都需要护理。你不可能照顾她,她又有生父可以做监护人,也不符合送福利院的条件,再说了,生父照顾,怎么都比福利院靠谱吧。”
晴天霹雳!
梅姐已经疯了,她冲着警察嘶吼。
“冷静点!”
梅姐的情绪实在是不对的很,她嘴里还在不断冒血,她拼命地想说话,可是却说不出,嘴里的血又呛到气管里,呛得她咳嗽不止。
警方连忙找医护人员,给梅姐打镇静剂,让她平静下来。
沈画却是看向了小雨的奶奶爸爸姑姑他们。
“谁把小雨送到你们家的?”沈画问。
小雨爸爸说:“不知道啊,一大早的,开开门就看见了。这要不是我拦得快,我家狗都要扑上去咬呢。”
沈画挑眉。
又问道:“她身上这些伤是哪儿来的?”
小雨爸爸一脸惊讶:“伤?她到家的时候没伤啊,哪有伤?”
小雨姑姑一脸不高兴:“身上这些伤都是她自己给摔的,她说她能走能坐,可谁知道她坐都坐不稳,站一下就摔。这我们在家看见了肯定不会叫她摔,她自己在屋里的时候,叫她不要乱走乱动,她不停,非要乱动,不是从椅子上摔下来,就是从床上摔下来,半点儿都不省心。这要不是看在她是亲侄女儿的份儿上,真是……”
小雨奶奶也说:“这可真是生来就是罪业,她妈上辈子也不知道干了多少缺德事儿,这辈子全都给报应到小雨身上。”
沈画没理会那么多,又问:“其他伤可以说是摔的磕的碰的,那她身上还有一些烟蒂烫伤,谁干的?你们这是虐待儿童。”
小雨奶奶眼神闪躲,但很快就又理直气壮:“她妈是个搅家精,她也是个不祥的东西。当初生下来,我们村的道婆子就说她身上不祥的很,可不是说得对对的!人家别人家娃娃,三个月就能抬头,六个月就能翻身,一岁都能走了,她倒好,一岁了坐都不会坐。”
“那个时候光去医院检查就花了多少钱?”
“后来检查说是啥娘胎里带出来的病,那可不就是不祥吗?”
“当年道婆子就说,我们家坏就要坏在这个倒霉鬼身上,叫把她扔了,霉运就扔了,她妈非不信,搅得我们家鸡飞狗跳。”
“后来她妈要把她带走,走就走吧,我们家花了十来万娶她妈进门的,这钱也花了,人也没了,她爸还成了个二婚子。你说我们冤不冤?”
秋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那奶奶又说:“走就走,跟我们家一刀两断也算清白了。谁知道前些天那一大早的,她妈又叫人把她送回去,把她放我们门口。真是晦气,家里这才有点儿转运,就又要被她给嚯嚯。我们不得请道婆子送瘟神啊。”
沈画:“送瘟神,就是烫她?”
小雨奶奶说:“你们年轻人懂什么?那是在驱瘟神,对我们家好,也是对她好,她就是瘟神上身,迷了心窍,瘟神送走,她就也好了。”
秋橙快要被气笑了:“我还没听说过烫人能驱瘟神的!”
沈画又问:“那驱瘟神之后呢,你们把她送去哪儿治病了?”
小雨奶奶说:“道婆子那儿啊,看她刚到家的时候,身上扭曲那样子,跟个怪物一样,不给她掰正了能行?道婆子治这个有一手的很,往年村里也有娃弓着背,她一巴掌就给拍好了。”
沈画秋橙还有现场的医务人员,全都无言以对。
侧弯严重的脊柱被硬生生的给掰直,那不断才怪,可以说小雨没有当场死亡,简直是个奇迹。
沈画看向小雨奶奶他们。
又把刚才对梅姐说的那番话,重新对他们也说了一遍。
“不放弃治疗的话,保住她的命她也会瘫痪在床……最多一到两年的时间,各项费用花费……”
沈画看着小雨奶奶,“你们确定不放弃,确定要治疗保命?”
小雨奶奶立刻说:“治,保命。”
沈画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家人。
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肯为小雨花钱治病多活这一两年的样子。
真肯花钱的话,当年也就不会把梅姐母女俩给撵走。
真肯花钱,这些年也不会对小雨不闻不问,现在甚至需要靠dna来验证父女关系。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沈画看向了梅姐。
梅姐也看过来。
她这会儿已经平静下来,尽管嘴里还在不断流血,她还是要了纸笔,写完给小雨奶奶爸爸他们看。
“你们打算怎么养小雨?”
这是梅姐的问题,也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这小姑娘本就可怜至极,到了亲爸家才没几天,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警方之前找人没找到,后来又接到电话报警说小雨被绑架了,还给出明确的地址,警方立刻出动,找到小雨的时候,小雨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尽管小雨父亲当时就说了他跟小雨的关系,但民警不能信,再加上小雨的情况的确非常不好,民警就第一时间把小雨先带回来医院。
医生都说,要是他们再晚几天过去,人直接就没了。
小雨这才去了她亲爸家几天,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敢再叫他亲爸监护她吗?
之前警方也是没办法,收到的是绑架报警,但人家说是亲父女关系,再加上梅姐的刑期肯定不短,小雨也需要监护人,就查了dna,确定父女关系。
只不过谁都没想着,真要把这小姑娘给他父亲带回去。
可也没想到,这家人竟然还又找来了,还口口声声要救小姑娘,要让保住小姑娘的命。
实在是有些神奇。
小雨爸爸轻咳一声:“你放心,不管怎么说小雨都是我亲闺女,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
小雨奶奶也说:“我们再怎么弄,都比你这当妈的要强,你就放一百个心。不过得说好,叫小雨跟着我们,可就不能再认你这亲妈了,有个犯罪坐牢的妈,人家都看不起小雨的!”
小雨姑姑说:“你这案子大的很,以后也不能跟我们有联系,就这要是传出去,在村里我们都还要被戳着脊梁骨骂。趁着案还没办,你赶紧把手续啥都办办,该给小雨的东西都交割清楚了,省得以后麻烦。”
梅姐抿唇,看了一眼众人,在纸上写到:“我犯罪被捕,所有财产全部扣押,以后要被法院查封用作赔款。能给小雨的,连一毛钱都没有。”
看到这句话,小雨姑姑先炸起来:“怎么可能!明明说你们住那房子是在小雨名下,你还给小雨准备了明年打针的钱,一百多万呢!你这心计也太深了吧,都要把小雨托付给我们,还要防着我们!”
原来如此。
秋橙简直快吐了。
就说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揽下小雨这个大麻烦回去,原来是打这主意!
警察问:“谁跟你们说,她们母女住的房子是在小雨名下?也是谁跟你们说,她给小雨准备了一百多万?”
小雨姑姑一愣,看向小雨爸爸:“有人给咱打电话是吧。”
小雨爸爸点头:“对,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是阿梅叫她送小雨过来,叫我们好好照顾小雨,说了房子和钱的事儿。我们也不是想贪小雨的东西,可小雨这情况,治病不得要钱吗?家里什么情况阿梅都是知道的,别说一百万了,十万块都是拿不出来的。不过阿梅出事,把小雨托付回来也是应当,阿梅你放心,房和钱我们肯定都用在小雨身上。”
梅姐的表情像鬼一样。
警方看向梅姐:“你知道是谁不?这个通知小雨她爸的人,跟给我们局里打电话的,恐怕是同一个人。你当初到底是把小雨托付给谁,打算叫他带小雨去海市找沈医生?问你多少次你都不肯说。”
梅姐浑身无力,她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失了魂一般。
就在这时,警方负责人接到电话:“确定吗?好我知道了。”
他抬头看向梅姐:“你那个养女娟娟是怎么回事?”
梅姐抿唇。
见她没动静,警察直接说道:“刚刚接到局里同事的通知,娟娟找到了,她背着一书包的钱,在街上跟人争执的时候,书包被打开,钱散落一地,有人报警了。”
“娟娟受了轻伤,也被送来医院。”
警察说,“待会儿见到问问就清楚了。”
不多会儿,娟娟就被带过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同样也十分瘦,但手上应该是有点力气的。
女孩子脸上胳膊上都是擦伤和抓伤,已经被护士擦过药了。
在看到梅姐时,娟娟顿时缩成一团,身体很是抗拒,想逃。
梅姐凶狠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警察直接问:“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娟娟小声说:“她是我妈。”
“亲妈?”
“不是,我是她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娟娟声音很小。
“是你把小雨放在她爸爸家门口的?”
“嗯。”
“也是你打电话告诉她爸爸,说你养母给小雨准备了一套房子还有一百多万,要给小雨治病?”
“嗯。”
“为什么这么说?”
娟娟抬头:“不这样说,他们肯定不会管小雨。”
警察:“……”
这孩子倒是想得明白的很。
“你妈是把你妹妹,还有钱,都托付给你了?”警察又问。
娟娟小声说:“我妈叫我带妹妹和钱,去找二姨,让二姨带妹妹去海市找好医生看病。”
警察看她:“那你为什么把妹妹放她爸家门口?为什么不带去二姨家?你又为什么把钱带走?”
娟娟低着头不吭声。
小雨爸爸他们先急了:“钱呢?”
娟娟还是一言不发。
警察说:“钱已经被我们同事带走,都属于赃款,沾了人血的钱,你们就甭想了。”
小雨奶奶急得不行:“那怎么成?那是给小雨治病的钱啊,你们咋能把钱收走?不行不行,这钱必须给我们,要给小雨治病!”
警察被气笑了:“那是赃款,赃款都是要被没收的。娟娟,那房子呢?小雨名下有房子吗?”
娟娟点头:“妈说房子在小雨名下,应该有吧。”
小雨姑姑松了口气:“嫂子,你看看你托付的这啥人?一个小雨你都养不住,你还又领养一个,真是多事。赶紧办手续,把小雨还给我哥,还有房子什么的,也都是小雨的,我们一分钱都不沾。”
梅姐没理会那一家人,她看向娟娟,恨得眼睛滴血。
她抓过纸笔,愤怒地在上面写字,给娟娟看:“你在孤儿院烧得快死都没人管,是我救你,把你带回家,是我养你这么大,只叫你帮我看着小雨,我供你吃供你穿,我哪点儿对不起你!那钱是你妹妹的救命钱!为什么不把妹妹送到二姨那!为什么!”
娟娟抿着唇,看着梅姐:“妈,把妹妹送到二姨那才是害她,你都不知道,二姨夫……每回你不在家的时候,二姨夫说是来看我们……都老是欺负我跟小雨……”
梅姐懵了,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一样,愤怒至极:“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娟娟哭道:“我跟你说过一回,你不信,二姨夫后来就打了我一顿。我还听到二姨和二姨夫说,要哄着你和小雨,才好叫你把钱都给他们,还说想办法要谋划房子……”
梅姐不断地摇头,整个人失魂落魄,完全不敢相信。
娟娟说:“妈,你就是个糊涂蛋。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供我上学,我以后肯定好好挣钱,照顾你跟小雨,就算小雨没了,我也会好好孝顺你。可你不听,你一天学都不给我上,就叫我在家带小雨,当保姆。”
“我求过你多少回,你答应我了又反悔,一回又一回地反悔,我都15了,认识的字还不比小学生多。”
“小雨的病根本治不好,就是在浪费钱,我说了我会代替小雨好好孝顺你,你反手就给我一个嘴巴子,还说我要是再敢提上学的事儿,就把我卖了……”
“我把小雨当亲妹妹照顾,每天听你的,扶着她走路锻炼,可她懒不想动,走一下就摔跤她就生气,小雨她一生气就故意往我脸上吐痰,故意尿我一身,我骂她,你回来就打我。”
娟娟擦擦眼泪:“妈,我就是故意跟小雨说她爸家有多好,也是故意送小雨去她爸家的。我就想看看,她亲爸能对她多好。”
“妈,你当我不知道你给小雨打针的钱都是哪儿来的。那些脏钱,我一分都不要,都给警察!”
娟娟又看向小雨她爸:“小雨名下那房子,现在旁边修了学校,那房最少能值一百多万,你们要是好好照顾小雨,以后房子就是你们的。”
小雨爸爸和小雨姑姑他们交头接耳,低声说着什么。
沈画下意识看向了眼梅姐。
原本瘫坐在地的梅姐,缓缓站起来,她手上还戴着手铐,情绪看起来也不怎么激动,脸上一片麻木。
她走向病床。
下一秒,梅姐忽然伸手,猛地拔掉了小雨的呼吸器,以及连接在小雨身上的各种装置。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她死死地掐住女儿小雨的脖子。
警方的人赶紧上前去拉她,拽她。
可梅姐此刻的爆发力,实在是太过强悍,几个人怎么拽,她的手都死死地掐住女儿小雨的脖子。
等到终于把梅姐拽开时,整个过程也不过短短一两分钟。
但对于生命垂危的小雨来说,这一两分钟,已经要了她的命。
梅姐疯疯癫癫地笑,满嘴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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