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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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斯战战兢兢地坐在地上，见许昼的脸色越来越差，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昨天夜里，他按照吩咐，将司机、葛兰和许昼丢在了荒野。

一个小时后，他就看见了那条轰动世界的“穿梭舰坠毁”的消息。知道许昼已经死了，凯斯还有点说不出来的高兴，大概是出于某种仇富心理。

可接着，他在报道最后看见了四个字——

无人生还。

凯斯的冷汗瞬间便下来了。

那之后发生的事，他这一生都难以忘记：车辆忽然失去控制、被非人类的怪物追杀，最后好不容易遇上了“帮忙驱赶怪物的人类”，却没想到，那是一群比怪物还要可怕的东西。

他没想到的是，更恐怖的事还在后面——

眼前戴着面具的少年，比那群人还要令他恐惧一千倍。

许昼最终没有点开那份视频。他关掉了终端，将目光移到了浑身颤抖的凯斯身上。

“谁让你这么做的。”他问。

凯斯无比恐惧地垂下了头。

一旦供出了背后的人，就算自己今天能从许昼手下活着离开，背后的人也绝不会放过他。

可……那些人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许昼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俯下身来，扼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朝上拎了起来。

“最后问你一次，谁让你这么做的。”他轻声道，“说名字。”

凯斯顿时喘不过气来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只能拼命摇头。

“你不知道？”

凯斯动作一滞，又疯狂地开始点头。他露出哀求的神情来：“我说……咳咳、我说！埃文！埃文·亚尔维斯！！”

许昼一怔，手接着便松开了。

凯斯落回地上，俯下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声嘶力竭地吼道：“是他、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撒谎！所有的事，都、都是他让我做的！！”

“谁？”沈南歌看了看许昼，问，“你认识他说的那个人吗？”

“……认识。”许昼看着狼狈不堪的凯斯，合了合眼。

“那个人是我舅舅。”他说。

沈南歌沉默了。

这时，方才离开的小蝙蝠又凭空出现，重新落进了她的掌心，用头蹭了蹭她的拇指。

与此同时，守在远处的侍卫朝这边匆忙走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沈南歌皱起眉头。

“有人过来了。”她对许昼说，“先上车，快！”

侍卫上前，将仍然瘫倒在地的凯斯拖到一旁。许昼把他的个人终端放进衣袋里，回到了车上。沈南歌却没有动。

没过多久，就有另一架马车从远处慢慢驶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车里的人探出头来，冲她微笑道：“下午好，斯特莉尔。”

“下午好，科林蒂安先生。”沈南歌回道，“我正好路过这里。”

“正巧。”科林蒂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忽然问，“为什么这里会有人类的气息？”

沈南歌偏了偏头：“喏。”

科林蒂安将视线投向了匍匐在地、浑身脏乱的凯斯，笑出了声：“你不会要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喜欢这种类型了吗？”

“怎么可能。”沈南歌说，“教训叛徒而已。”

科林蒂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身后的马车。好半天，他说：“真奇怪。这么丑陋的人类，闻起来居然很甜——说实话，看着他的脸，我都有些下不去口。”

藏在马车上的许昼：“……”

那个什么很甜……

该不会是在说他吧。

好在科林蒂安对他们并没有过多兴趣。他说了声“回见”后，便驾车离开了。

沈南歌长出了一口气，吩咐侍卫把凯斯拖走，自己也回到了马车上。

“那死老头子已经走了。”她说，“先回城堡，然后再处理那个人类——从他嘴里一定能问出不少东西。”

他们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行进着。

许昼又将终端拿了出来。沈南歌看着银白色的手环，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吧。”她说，“刚刚科林蒂安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这是一个从古地球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

“只要某位贵族在自己或者公共的领地上遇到‘没有标记’的人类，就可以将他们随意带回城堡中，充当自己的食物，或是发泄的玩具。啊，就是那个意思的‘发泄’。”

许昼问：“标记？”

“其实就是初拥。初拥你听说过吗？我记得我在人类世界见过类似的说法，不过他们把这当成某种传说。”沈南歌说，“简单来说，就是人类和血族互相喝对方的血，这样人类就可以被转化为血族了。”

“会怎么样吗？”

“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你可以获得某些人类不具有的能力，相应地，也必须忍受长生带来的孤独。”沈南歌说。

“你初拥过什么人吗？”许昼问。

沈南歌想了想：“太多了，有点记不清。”

又说：“不过沈歧好像到现在为止都没给过初拥，可能是嫌麻烦——照看新成员可累了，要教很多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吃东西还得靠喂呢。”

“如果只是被咬，就不会变成血族？”

“不会。”沈南歌摇头，“但会死的可能性很大，除非血族并不是把你当做食物、手下留情——所以你千万不要一个人离开城堡，不是所有贵族都会像我和沈歧一样对人类友好的。就像刚刚的科林蒂安，嘶，他还以为那个人类是我养的‘玩具’呢。”

许昼：“……”

沈歧说的很对。在其他血族眼里，人类和动物并没有太大别。

科林蒂安的出现短暂地冲淡了他的情绪。等回到城堡之后，许昼又重新想起那段聊天的内容来。

他还有不少问题要问凯斯，然而沈歧并不在城堡中——他们刚一回来，管家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说沈歧被亲王殿下召走了。

沈南歌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她对许昼说：“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那个人类的事只能交给他办。你先等等吧。”

许昼点头。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沈歧始终没有回来。

沈南歌似乎有些焦虑，不停地走来走去。许昼心里还挂念着终端的事，借口说自己太累，先回楼上了。没想到因为城堡太大，没走几步就迷了路，多花了二十分钟才找到自己的房间。

一回到房间，他就拿出了终端手环，用凯斯给的密码解锁了它。

z星上的信号一如既往地差，终端上只能查看本地内容。许昼花了三个小时把它翻了个遍，可除了那段聊天记录外，再也没有和他父母相关的消息了。

他失落地放下终端，看了眼窗外。

天已经完全黑了。

许昼刚要收回目光，视线却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过去——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扇木制雕花的屏风。

他走过去，朝屏风后看了一眼：“……”

险些叫出声来。

——那后面摆着一具棺材。

许昼当然听说过血族一些不知真假的传说，比如他们都是死人、害怕大蒜十字架和阳光、平时睡在棺材里。

可他是人类，这个房间里也有正常的床，为什么还要再放一具棺材进来？？

就在许昼犹豫，要不要请人将它拿出去的时候，房门忽然发出“咔嗒”一声，接着被人缓缓推开了。

他回过头去，与站在门口、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的沈歧视线撞了个正着。

沈歧看见他，似乎愣了愣。

许昼也有些茫然，又看了看自己身处的房间。

这里，好像是比其他的房间大上一点。

装饰也很漂亮。

看上去，就像是……就像是这座城堡的主卧。

“……”

他终于想通了。

根本不是什么“有人在他的房间里放了一具棺材”。

好像，是他自己。

走错了房间。

错得堪称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