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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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浸染的夜空，无星无月，一抹雪白的身影矫健地划破长空，无声无息地落到小院当中，用喙轻轻啄了啄窗框，金色的瞳孔中精光乍现。

黎云玖在帝衍诀运转一个小周天结束之后，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伸手从海东青的腿上解下纸条，复又将窗户关上。

海东青盯着紧闭的窗户看了半天，歪了歪报道，似乎是在疑惑为什么直接把它关在了外面。等了片刻，理了理自己的尾羽，飞到小院上空盘旋。

屋内，黎云玖打开那张纸条，看过之后将纸条放在火上烧掉，眉目冷凝。

“关押之人均已招供，称其奉皇命行事。”

皇帝明明知道这些人对她压根没有威胁，为何还……陨翼卫!？黎云玖一震，眸中冷意乍见，看来是她最近小动作太多让他心生警惕了，不过，皇帝不可能在明面上直接对陨翼卫对手，这次试探或许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目的。

如今陨翼卫隔三差五巡城，可以说是尽忠职守，到底哪里值得皇帝出手试探？又或者，是皇帝最近要有什么大动作？

黎云玖坐在桌旁，心思百转，薄唇紧抿，好半晌抬起眸子，眼中一片凉意。

忽然，眼前的油灯灯焰轻轻晃了一下，好似有一阵清风抚过。

黎云玖回眸，眼中露出些许深意。能无声无息还不被她提前发现地出现在她房里的，除了晏随离还能有谁？

晏随离依旧是一袭白衣，一头青丝由一根银色的发带利落地束起，发带尾端垂在腰际，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眸底深处是一汪寒潭。

她掌心托着一方特殊材质的司南，小巧玲珑，大小不足三寸，其尖端赫然指着黎云玖。

黎云玖盯着晏随离看了两秒，眼神戏谑，“姑娘这就登堂入室了，下一次，莫不是要投怀送抱？”

晏随离眼神淡淡地扫了黎云玖一眼，对黎云玖的调戏不为所动，掌心那方司南以一种奇妙的姿态解构重组，变成一枚骰子大小的立方体，被晏随离收了起来。

这下，晏随离才施施然看向黎云玖，精致的脸庞被油灯添上一层暧昧的柔光，“殷国太子黎云玖，我想和你谈一个交易。”

黎云玖眸光幽深，神情莫测，“这个交易，和我是不是太子有必然关系？”

“我只是在提醒你，我很清楚你的身份，”晏随离表情未变，话语却是顿了一顿，抿抿唇，复又开口，“包括，你的性别。”

“放心，这并不影响你对我投怀送抱。”黎云玖轻笑一声，在某人即将炸毛的临界点上，又开口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交易？”

晏随离果然直接无视了黎云玖的第一句话，直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囚天壁，没错吧？”

黎云玖深深地看了晏随离一眼，不语，静待下文。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诸天兵冢。”晏随离开门见山，“我这里只有半块那里的钥匙，另外半块……”

说到这里，晏随离看了黎云玖一眼，“我想你也猜到了，在囚天壁里。这个交易，便是我助你得到囚天壁，你将那半块钥匙交给我。”

黎云玖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眉目敛去温和调笑，只剩下无端的锐利，“如果我没猜错，你需要找我合作的原因，是你无法从囚天壁中取出那半块钥匙。而我，不论你是否提供帮助，囚天壁只能是我的。这个交易于我，做不做影响并不大。”

晏随离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并没有因为黎云玖的话而恼怒，相反，心情反倒比方才好了不少，“这么说，我们是谈崩了？”

“不，现在换我来和你做一个交易。”黎云玖的视线直直地望进晏随离眼底，眉眼染上些许艳色，因着灯光的缘故，显得越发惑人。

晏随离略一颔首，“愿闻其详。”

“我用这半块钥匙换一个进入诸天兵冢的名额。”黎云玖悠悠地开口，指尖扣在桌面上，发出极富韵律的轻响，随意中添了几分慵懒和笃定。

晏随离若有所思，“你知道诸天兵冢是何地？”

“不知。”黎云玖理直气壮，满脸无辜。

晏随离呼吸一滞，眉头微微蹙起，轻斥一声，“胡闹。”

黎云玖眨眨眼睛，“你不愿带我进去？”

“我可没有心思在探索秘境之时分心保护另一个人。”晏随离冷声道，表现出了明显的拒绝之意，甚至带了几分斥责。很显然，诸天兵冢必然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黎云玖沉默片刻，幽幽地开口：“你只需带我进去，除此之外，生死勿论。”

“既不知诸天兵冢是何地，为何非要进去不可？”晏随离是真觉得奇怪，若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倒还情有可原，毕竟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黎云玖眸光一闪，垂眸敛起眼底深处的复杂，再看向晏随离时已经是似笑非笑的样子，“就不能是我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表现？”晏随离略微有些迟疑，好似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黎云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若你心悦于我……”

黎云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晏随离干脆直接地打断了，“你想太多了。”

黎云玖但笑不语，这事儿就算这么揭过了。

“也罢，等你渡劫成神，受天地规则限制，必然也是要到神州的，我如今透露一些东西，倒也不算逾矩。”晏随离神情悠远，一身白衣立在那里，飘渺如云。

黎云玖眸光幽深，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好似先前褪掉的外壳尖刺都重新长了出来，鲜血淋漓地袒露在那里，冷漠而孤独。

晏随离注意到黎云玖的状态，微愣了一下，蹙起眉，却也没深究，接着开口：“诸天兵冢，其实是一个古战场，是上古时期两位巅峰强者及其族众大战之后的产物。”

扫了明显漫不经心的黎云玖一眼，晏随离冷着脸走到黎云玖身前，信手拿起桌上的经书，卷起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眉眼微扬，清越无双，“醒神。”

黎云玖手肘支在桌子上撑起脑袋，斜睨向晏随离，“疼。”

晏随离一脸冷漠，对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假的话无动于衷，接着道：“因此，诸天兵冢中煞气浓重，心智不坚之人极易受到影响，变得嗜杀成性。此乃其一。”

“其二，诸天兵冢中各种力量仍有残余，混杂纷乱，且为至强者所留，哪怕是已然历经数百万年，余威尚存。”晏随离清清冷冷地说道，“像你这种修为，很容易尸骨无存。”

黎云玖抿唇，沉默片刻，才道：“你等我几日，待我将琐事处理好便去闭关，届时我们再行动。”

晏随离一噎，这人怎么如此莽撞，简直不知所谓。短时间闭关收效甚微，长时间……难道她闭关个数十载，她也要等她数十载不成？

黎云玖盯着晏随离那一脸无语的表情，弯弯眉眼，说道：“这秘境如今既然在殷国境内，自然也受天地规则限制，待我出关，自保自然不成问题。”

“你倒是有自信。”晏随离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说不上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一年为期，”黎云玖沉声道，“一年之后，若我尚未达到分神境，便将那半块钥匙送与你。”

晏随离静静地盯着黎云玖看了两秒，最终吐出一个字，“好。”

“我尚有疑惑，可否为我解答一二？”黎云玖起身拢起袖口，露出一截皓腕，提笔，视线望向晏随离，刹时间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岁月静好。

晏随离一愣神，眉眼沉了下来，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说。”

黎云玖垂眸，边落笔边问：“诸天兵冢来头既然这么大，为何会在殷国境内？”

“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吗？”晏随离甚少有耐心给别人答疑解惑，今晚，怕是把过往一年的量都涵盖过去了。

黎云玖笔下不停，不急不缓地说道：“自是从殷国之外的地界。”

“神州，”晏随离说，“我们那里称你们这儿是遗州，因为这里灵气稀少，修炼一脉近乎断绝。”

顿了顿，晏随离接着道：“但事实上，这两个位面原本是一体，因为那一场大战才一分为二。一上浮一下沉，灵气也随之流动，故而形成如今这幅局面。”

黎云玖笔尖一顿，墨水顺着笔尖滴在纸上，晕染开浅浅的一片，“那神州亦有一半的诸天兵冢？”

“没错。”晏随离颔首。

黎云玖继续落笔，道：“所以，你要找的东西，落在了这边的诸天兵冢里。”

“是。”

“这一年，你住哪里？”黎云玖思维跳跃得飞快，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

“……”晏随离怪异地看了黎云玖一眼，“怎么？”

“关心关心我的协议人。”黎云玖淡淡地说道，话音落下的同时收起笔，顺手将写了字的纸递给晏随离。

晏随离下意识接过，扫了一眼，哭笑不得，竟是作了一首藏头诗。

“岁岁年年人不同，

离鸾别凤烟梧中。

云散晴山几万重，

九土枯荣自不同。

契利请盟金匕酒，

定知神女谢风流。”

黎云玖拂袖，看着晏随离，眉目清浅，“若无住处，便居我的玄朝宫吧。”

“不必。”晏随离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黎云玖微微歪了歪脑袋，道：“你知道在哪儿。”

晏随离一阵沉默，这不是重点好吗？她又不是因为这个才……想到这里，晏随离气结，复又察觉自己情绪波动太大，并不寻常，于是更为恼怒，拂袖转身，“你自己住吧。”

黎云玖看着晏随离的身影在眼前消失，敛起眼角眉梢的笑意，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