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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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云玖看着面前这只巨大的红狐，微微眯了眯眼睛，收了手中的剑，淡淡道：“沙漠红狐？”

红狐一身毛发极红，煌煌烈火，灼灼其华，身后铺着六尾。一眼看过去，张扬而妖艳，仿佛天际耀眼的骄阳。眉心一个银色的图腾，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肃穆，好似在妖之上赋予了神性。

穆惊鸿瞪了黎云玖一眼，怒道：“没见识!”

黎云玖也不恼，似笑非笑地瞥了穆惊鸿一眼，又道：“煌血狐？”

穆惊鸿沉默了下来，恢复人形，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眼角眉梢染上悲伤，凄然一笑，“到底还是辱没了我族，呵。”

“既是漠墟皇族，那我便送你一场机缘，或有重振之时。至少，比如今强。”黎云玖定定地看着穆惊鸿，眉眼深邃。

穆惊鸿一愣，表情有几分呆滞，“什么意思？”

“听不懂人话了？”黎云玖淡淡地问了一句，倒是没有丝毫嘲讽之意，只是单纯的询问，如此，愈发让人恼怒。

果然，穆惊鸿心中怒火重燃，却也从刚刚的哀伤中恢复了过来，理智和逻辑回笼，顿了片刻，才问：“什么机缘？你的目的到底什么？”

黎云玖垂眸看向穆惊鸿，眉目间气势逼人，霸气凛然，“穆惊鸿，尊我为帝，还你荣耀，可敢应？”

穆惊鸿咬咬下唇，露出几分犹豫，“你，是想与我签订主仆契约？我……”

“尊我为帝，并非奉我为主，你，当真是狐族？”黎云玖微蹙起眉，言语里透出淡淡的嫌弃，这片沙漠上的生灵皆因灵气流失而神智渐失，这狐狸莫不是智商受了影响？

穆惊鸿觉得自己今天把煌血狐不管是武力还是智力方面的脸都丢尽了，一时间心有戚戚，好半晌才收拢起破碎的幼小心灵，好整以暇地朝着黎云玖弯腰行了一礼，“帝尊。”

黎云玖略一颔首，复又看向漠墟古城，饶有兴致地开口道：“小狐狸，看来得先解决了你家里的问题再谈你的机缘了。”

“什么？”穆惊鸿下意识地看向黎云玖视线所在的方向，便见远方高塔顶端有血气环绕，散发出不详的阴翳气息，“那是什么？”

“那座塔原先做何用处？”黎云玖开口问道。

穆惊鸿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片刻，开口说道：“记忆里，那里仿佛是族中祭祀妖神的祭坛。”

“祭祀？”黎云玖微蹙起眉头，“你确定吗？”

穆惊鸿讷讷，她还真不确定。

瞧见穆惊鸿的眼神，黎云玖了然，这狐狸等同于累赘。

穆惊鸿很是心虚，谁让她心智尚未完全成熟时漠墟便遭逢大变，先前的事情她大多都记不清晰了。

“你且在此疗伤，我前去一探究竟。”黎云玖说道，刚准备走，又顿了一下，侧眸问道，“可有什么忌讳？”

穆惊鸿盘膝坐下，摇摇头，“妖都没了，再忌讳也没什么意义了，如今漠墟只剩下我一个，哪怕有什么圣物，也都在早年用来弥补灵气溢散的缺口了。可惜，我族到底气运已尽，现如今这个残破的漠墟，什么都没了。”

黎云玖垂眸，没再说什么，迈步朝着高塔走去。

虽说漠墟古城坐落在荒漠当中，但因着阵法的缘故，原先城内的道路都还存在，而没有被沙子掩埋。得益于此，黎云玖这一路走得很是顺畅。

越接近高塔，黎云玖对高塔上层笼罩的血气感知便越深，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下凛然，那似乎，是杀气凝形。

高塔是石制的，经历了数十万年仍能一窥昔日的荣光。精致华美的浮雕刻于其上，介于妖的邪性和神的端正之间，昭示着煌血狐一族身份的特殊。

高塔内部是广阔的空间，内壁上刻着精美的壁画，讲述着煌血狐一族的来历。外围有一圈石阶螺旋而上，因着顶部不知来路的光源，整个高塔并不黑暗，反倒有种灯火通明的感觉，仿佛华光尚在，历史仍存。

黎云玖细细看过壁画，据传，煌血狐乃是自天地间诞生的一滴精血与一只九尾天狐融合的产物，那是最初的煌血狐，此后的煌血狐均是她的血脉，当然，不是说都是她生的，而是经由她的精血淬炼过的。上万只九尾天狐里才能诞生一只煌血狐。

似乎和她了解过的并无差异，黎云玖这么想着，拾阶而上，逐渐靠近杀气的源头。

不知走到什么高度的时候，黎云玖脚步一顿，她放出的神识似乎被什么给拦住了，谈不到其中的情况，不过，黎云玖并未察觉到有什么危险，便放心地继续朝前迈步。

果然，黎云玖刚刚迈出一步，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变化。不同于先前的光亮，这里漆黑一片，只有最深处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也不知是刚刚被点上，还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便不曾熄灭过。

借着暗淡的光，黎云玖勉强看到一个很大的轮廓，似乎是一只巨兽，只是与此同时，还能闻到相当浓重的血腥味。

黎云玖微微蹙起眉，出于谨慎，没有向前一步。

“人类娃娃？”威严而冷漠的女声响起，睥睨霸气，“来此何为？”

黎云玖循声看过去，只看到一双巨大而冰冷的金瞳，只是看起来并不像狐狸的眼睛，抿抿唇，道：“无意冒犯，只因空中杀气凝形，故而前来查探。”

“煌血狐为何会放你进来？”那双金瞳微微眯了眯，满满都是审视，显然并不相信黎云玖的话。

黎云玖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今时不同往日，外界沧桑巨变，身处囚牢之中的你怕是未曾察觉。”

“哼。”女声冷冷地嗤了一声，威压沉沉按下，“无畏小儿，当真不知死活。”

黎云玖沉下眸子，这巨兽分明是想用威压让她跪下。

硬生生受了这么一记威压，黎云玖双腿有些发颤，脸色惨白了几分，咬牙，眉目一厉，却是背脊挺直。

在威压落到黎云玖身上的时候，囚天璧自动出现护主，一方玉璧悬浮在黎云玖身侧，而黎云玖身前，一个半透明的图腾一闪而过，直接将威压抵消。那是黎云玖熟悉的玄鸟纹。

“囚天璧？”女声是掩饰不住的讶异，“你与黎景慕是何关系？”

黎云玖压下喉头的腥甜，答道：“黎景慕，是先祖。”

“原是故人之后。”女声慈爱了许多，目光也柔和了下来，像是在看一个不错的后辈，仿佛先前的威慑具是假象。

“前辈认识先祖？”黎云玖有些微妙的感觉，在这里都能碰上开国皇帝认识的人，她这先祖一生果真传奇。

整个空间骤然亮了起来，黎云玖这才看到那只巨兽的全貌，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黑龙，龙首居高临下盯着黎云玖，身子盘踞着，脖颈处的伤痕触目惊心，时至今日都仍在流着血，血液积聚在地下，形成一个血泊。

喋血潭，黎云玖心下一凛，怪不得杀气如此浓重。

“略有耳闻。”黑龙偏了偏头，淡淡地说道，语气并不熟稔，想来也只是点头之交，并不是多么亲厚的关系。

这一偏头，黎云玖方才看见刺进黑龙身体的锁链，竟是完全被囚禁在了原地。

“前辈……”黎云玖略一迟疑，开口道。

黑龙幽幽地看了黎云玖一眼，眸中透着些许审视，还有些莫名的复杂，“小辈，莫好奇，这是我自愿的。”

“为何？”黎云玖薄唇微抿，眉眼透着些许不悦，自愿被穿骨生囚？

黑龙轻嗤一声，似是不愿多谈，“因果罢了，一场交易。”

“如今煌血狐只余一人，是何交易也应终止了。”黎云玖并非爱管闲事的性格，但不知为何对这黑龙生出些亲近感，遂道。

黑龙声音悠远而沧桑，轻叹一声，道：“如此，我的寿数已尽，或许，真是天意吧。”

黎云玖一愣，眉头蹙起，默默不语。

“小辈，”黑龙突然道，“我有一物赠予你，望你善待。”

“什么？”黎云玖看不明白这只黑龙，她没有这只黑龙的阅历，亦不知其中内情，所以推演不出她做决定的逻辑，看着她时，仿佛在看一团浓雾。

黑龙意念一动，一只龙形的黑玉戒指出现在黎云玖眼前，黎云玖用神识扫了一眼，那是一枚储物戒指，其中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龙蛋。

黎云玖脑中莫名冒出两个字，托孤。

神色复杂地握住那枚戒指，黎云玖略一颔首，“前辈放心。”

“血契，现在。”黑龙定定地看着黎云玖，不容置疑。

黎云玖心下一叹，她能看得出这只黑龙血脉极高，估摸着便是穆惊鸿先前所说的妖神了，硬要说的话，这血契，应是她赚了。往那枚戒指上滴了一滴血，黎云玖抬眸看向黑龙。

黑龙盯着黎云玖，眸子里十分复杂。

黎云玖此举，准确地来说，是对那枚黑玉戒指滴血认主，至于能不能和黑龙的孩子血契，便要看缘分了。

黑龙沉着眸子，道：“你这小辈倒是有趣，若血契成功，这些血你便收着吧，虽比不得精血，用来粹体倒是可以。”

黎云玖抿唇，“多谢前辈。”

滴到戒指上的血，早已被吸收干净了，黑玉戒指毫无疑问地认主成功，黎云玖也因此得知了它的名字，玉龙矢。

不过须臾，黎云玖脚下出现了一个玄妙的规则图纹，血契缔结成功。

“甚好，”黑龙看着黎云玖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用时空禁术偷来的这数年光阴，也算是没有白费。”

仿佛是在印证黑龙的时空言论，整个空间开始崩解，黑龙的身影直接消失无踪，连尸骨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