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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肃穆宫室之内,秦王嬴政怒声盈天,紧接着,屋中便传来碗甑壶罐乒乒乓乓的碎裂之声,“滚!给寡人滚!”

嬴政话音未落,便将案上的棋盘也怒掀在地,一时间,黑白棋子噼啪散落,接二连三地滚到宫室门口;陪在秦王身边左右侍奉的宫人们也很识趣,得了王上“吩咐”后纷纷俯身退下了。

韩昕砚与缭子应召而来,只不过,师徒二人才刚刚跨入宫殿门内,四下飞溅的棋子便直扑而来;混小子就势转身、轻轻一环,立即将师父圈进怀里护了起来,下一刻,触底反弹的黑棋一下子击中了混小子的屁股。

“哎呦!”韩昕砚一皱眉、一咧嘴,立即将右手背至身后,捂着屁股揉了揉,“王上为何生这么大的气?这都……嘶……连累到我的屁股了!”

缭子看着爱徒的滑稽样子,不觉一笑,而后便反手牵住韩昕砚,一并走向了秦王嬴政。

“小先生、尉缭先生!”嬴政一听见门口那边传来了韩昕砚的粗鄙抱怨之词,便即刻起身迎了过来;说也奇怪,他刚刚还火气冲天、难以自控呢,可缭子师徒一来,他就马上变回了往日的亲和模样。

“王上,您这是……生谁的气呢?”韩昕砚挠了挠后脑,试探着问秦王嬴政;他语气轻缓,似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惹得王上大怒。

“两位应该有所耳闻,寡人数度前往梅园小筑之时,秦军叛将樊於期逃至燕地,太子丹却把他引荐给燕王,并拜他为大将军;眼下秦国虽然并了赵地,可行郡县、定刑法、同度量、赈灾民诸如此类,我们还需时间一一落实!”

秦王嬴政说着,愁眉便锁得更紧,他不仅一声长叹,缓缓朝门口走去,目光也移向了门外。

“那可恶的樊於期竟然撺掇燕太子丹,频频在秦燕交界搞小动作!毕竟,就算赵地再困顿,那也是块‘肥肉’,他们只需在边境小打小闹,也能捞回不少油水!辛胜从前线传回的军情都是在说这个!寡人岂能不气?”秦王说罢,怒而拂袖。

“王上若是为此,大可不必动怒!您难道忘了?诸臣曾议:若无故攻燕,则秦军正义之名便会有损,如今是他们挑衅在先,这不正和了王上的心意吗?”缭子侃侃而谈,忽地看向秦王,微微撇嘴一笑。

嬴政眼珠一转,脸上忽然乐开了花,“先生高见!那寡人就传令王翦、辛胜先去会会樊於期手下的那帮燕国兵将。这便如同火上浇油,逼他们不得不尽快出招!”

韩昕砚听着师父和王上的谈话,脸上并无半分喜悦神色;眼下已经开春,秦燕一旦交兵,便离燕太子丹与高先生送荆轲易水决别的日子……不远了。

自己无法通过已经预知的历史走向,去改变任何一个人的命运,这一点,对韩昕砚这个穿越者来说——太致命了!

我不是穿越吗?我不是预知历史吗?我不是应该自带主角光环,配齐金手指吗?为什么!为什么寰宇之神偏偏告诉我……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在这一场如真似幻的大梦里……一个个送别这些对我尤为重要的朋友!

不!

韩昕砚一想到这些,眼中便不自觉地涌动着热泪,他一晃神的功夫,身上的力气就好像都被抽走了!混小子只觉得头脑一涨、腿一软,身子便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缭子立即转身,马上伸出手臂,及时揽住了爱徒的腰,“昕砚,你怎么了?”

“小先生是旧疾发作吗?”嬴政立即追上前来,眉峰如聚,关切问着。

“王上,此番攻燕只是做出备战态势,全凭威吓为主;微臣与昕砚……能否先留在咸阳,观察下各方动向再做打算?”缭子一字一句地向秦王嬴政解释着,而后不禁眉头紧皱,看向了心怀忧虑的韩昕砚。

“当然!您与小先生都有旧疾在身,就这么冒失前往军中,寡人也于心不安!你们就好好留在咸阳静养些时日,先看看燕国的动向,再预备后招吧!”秦王嬴政一口允下缭子所请。

韩昕砚看了看师父,苦笑着牵动着嘴角,轻轻道了句:“谢谢。”

谢谢您,师父!谢谢您能体谅徒儿记挂旧友、不愿亲自赴燕周旋,谢谢……

缭子轻轻摇了摇头,而后浅浅笑着,“昕砚你又开始说胡话了?你不舒服,为师多加‘关照’也是应该的,哪里需要你来说谢谢?”

“眼下已经日暮,小先生又犯旧疾,你们稍等一下。”嬴政好生安慰着师徒两人,然后便转身走到了门外,随手招了一个小内侍,“你去通知中车府令,让他安排好车好马,将尉缭先生师徒送回府上。”

“遵命!”小内侍垂首躬身,领下秦王口谕,便转身而去了。

缭子协同韩昕砚一并走出,两人立即拜谢过嬴政:“微臣谢秦王厚爱!”

“两位先生快快起来!”秦王嬴政心急地一把扶起了韩昕砚与缭子……

马蹄哒哒、马车悠悠,韩昕砚心事重重地愣愣盯着某处,缭子知他又再因高渐离与运喜儿烦心,便默默地移到了爱徒身边,与他比肩而坐。

韩昕砚眼也不眨、话也不说,只是独自长叹着;缭子见他这般愁容,一时也不知要从何劝起了,于是乎,他便缓缓倚靠在爱徒的肩头。

“师父,您怎么还撒起娇了?”缭子的小小举动,终于让爱徒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丝笑容;韩昕砚无奈地摇着头,然后伸出右臂,搂着师父肩背。

“为师不愿看你心烦,可也不知要如何劝你;那便……博昕砚一笑总可以吧!”缭子缓缓合上双眸,静静感受着爱徒的体温与心跳。

韩昕砚无语,但却笑得更欢,他默默扭头望着身边之人,而后伸出左手轻轻抬起缭子下颌,温柔地吻上了师父的唇。

一吻缠绵,缭子从爱徒的用心经营中读懂:昕砚已然接受了这不可更改的“天命”!徒儿只是想用一种自己更能接受的方法,去亲眼见证即将发生的一切!

韩昕砚紧紧搂着缭子,勾唇轻笑着,问道:“师父,您说……高先生和小喜儿也会像咱们现在这样,恩爱相伴吗?”

“会,但也不会。”缭子起身,定睛看着韩昕砚双眼,不觉一笑,“他们会和我们一样相守相伴,但他们的小日子却不会这么甜蜜安静!”

韩昕砚听罢,与师父相视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深表同意……

北燕之境,初春仍寒,烈风呼啸而过,时不时便会叩响市井人家的门板。

哐哐哐——

“小高!田光今晚邀了太子在狗屠那里小酌,他让我来找你奏曲儿助兴呐!”门外这位扯着粗嗓门鬼喊鬼叫的,便是燕太子丹座下第一剑客——荆轲。

荆轲生得八尺余,虎背熊腰一大汉,不过他怎么也算是燕太子丹的座上宾,这出门穿得一身旧衣烂衫……好吧,且算他是有点个性!

高家的门板一打开,最先出现的却不是那位儒雅谦和的俊乐师,而是径直飞来的破扫把!

荆轲猛一闪身,紧随破扫把跃身而出的竟是一袭红衣!只见那人折手调转扫把,便以迅雷之速直接拍到荆轲脸上。

“嗝……”荆轲面红耳赤、双眼迷离,不禁打了个嗝;他摇摇晃晃地好像无法站稳,紧接着便扬起右手扇了扇口中呼出的酒气。

“荆大哥!你怎么能把我高哥哥带坏呢!他已经接连数日半夜归家了,今天,我就是不许你带他出去鬼混!”运喜儿撅着小嘴儿,右手立即将扫把支在地面,左手一插腰。

“不是……我说弟妹啊!小高他……一大老爷们儿,喝喝酒而已!不……不碍事的!”荆轲身体重心不稳,就算站在原地,还是那样东倒西歪要摔倒的样子。

“今天任你说破天去,我就是不许!”运喜儿气得眉头紧皱,左手攥着小拳头,用力地在半空晃着。

荆轲微微抬眼看了看她,嘿嘿憨笑着,道:“我弟妹长这么好看……就算小高他在外边遇见……什么莺莺燕燕,谁又能比……比得上你?你若不放心他随我去,就一起跟去!走!”

荆轲正说着,便醉醺醺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运喜儿右手中的扫把;小丫头反应倒快,她立即松手一扔,反身便要跑回屋去!

“高哥哥!高哥哥!荆大哥他又耍酒疯了!”运喜儿连声高呼着。

不几时,高渐离便右手握着一卷竹简款款走出,他一出门,正好迎面撞上运喜儿。

“哎呦!”小丫头跑得太急,没能看清眼前,额头就一下子磕在了高渐离下颌上;她吃痛地一叫,便委屈巴巴地扬起小脸,默默看着自己的夫君。

“看你!遇事还是那样慌慌张张的,磕疼了吧?”高渐离的温柔埋怨,简直比蜜水还要甜呢!

他轻笑着牵过运喜儿的小手,眼中尽是宠溺,美美地看着娇妻,然后抬手为眼前的可人儿揉了揉头。

“行了!你们两个……太子真的有事相商!小高,你……这便跟我去!”荆轲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一把捉住高渐离,便扯着他出了门。

运喜儿一下子回过了神,立即转身锁上了门,然后蹦蹦哒哒地紧紧追了过去,“你们怎么回事?等等我嘛!”

寒风呼啸,街巷里的三个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韩小攻:我天天为小高、喜儿发愁呢!

尉缭子:多此一举。

韩小攻:因为我是他们的朋友啊!

尉缭子:你还是我小攻呢!

韩小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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