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Chapter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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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进了一个空的位置准备关好门的时候，发现从天花板上面垂下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贴着她的头发挠了一下。

黑色的,像布条一样,但是会动。

八岁的孩子惊异地睁大眼睛,看着那根会动的布条在她眼前凝聚成了一只黑兽头的形状，红红的眼睛看着她居然有几分可爱。黑兽在她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敦忍不住伸手去碰了一下黑兽的头，顿时被那布料一般的触感惊讶到了。

真的是会动的布条……

那只小黑兽被敦碰了一下之后似乎呆了一下,敦看见黑兽的眼睛都睁大了。然后，黑兽便突然凑过来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与其说是啄,不如说是亲,轻轻的触碰，连疼痛都感受不到。

“你是什么呀？”

敦也大着胆子摸了摸黑兽的头问它。

黑兽蹭了蹭她的手心,听到她的问题之后立了起来，然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卷住了她的腰,直接缩回到天花板上面。

敦甚至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黑兽卷到了天花板另外一面的小隔层,惊讶顿时变成惊吓。身处一片漆黑中，敦的眼底漫上恐惧之色，嘴里小小声说着：“有人吗……”

话音未落，她就被人抱住了。

敦不知道抱住她的人是谁，但还是反射性回抱住了他，害怕地闭上眼睛把头埋在他胸口：“好黑……”

抱住敦的人也不多话，直接提步抱着她走了出去，期间顿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一直缠着她的腰,应该是那只把她带到这里的黑兽。

从隔层到外面的距离不远，抱着她的人走几步就到了，似乎是从一个很高的地方跳了下去，落地时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利落。

敦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丝眼缝，偷偷瞄了头顶一眼。那是一名黑发的年轻男子，垂下的双鬓末端奇异般染着白色，由黑至白的渐变仿佛墨水不足似的。男子的表情略显严肃，不知为何眉头微微皱起，发觉小孩在看他时低下头，把小孩吓得立刻又把脸埋回了他的胸膛。

过了一会儿，敦又悄悄抬起头，小声问了一句：“请问……您是谁呀？”

男子没有回答她。

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要把他带到出来，还从餐厅后面的小巷子里钻出来，怎么看都像是拐卖小孩的人，不过一身黑衣的样子倒是有混黑的风范。

她觉得自己应该想想办法联系太宰治，不然太宰治找不到她一定会着急的。可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这个人没有注意的时候联系到太宰治呢？

芥川龙之介低下头看小孩子的表情就知道她脑子里没打什么好注意。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的确不讨小孩子喜欢。芥川龙之介好歹二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所以他有别的对策。

男子走了许久，小孩子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能和太宰治联系。芥川把小孩子带到海边的一处街道，把穿着蓬蓬裙的女孩放在了路边的木椅上，单膝跪在地上与她平视：

“在下芥川龙之介，是太宰先生的学生。”

敦眨巴几下眼睛，看着男子的脸，有些没想明白。在她看来太宰治还只是当她哥哥的年纪，眼前这个男人也是当她哥哥的年纪，为什么两个年龄相近的能做师徒？

而芥川龙之介显然并不明白小孩的困惑，他只把自己和太宰治的关系拉得更近些：“在下是太宰先生最信任最优秀的部下，因此由在下代为照管你，你是叫敦，是吗？”

“是……”敦傻傻地点头，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又说是太宰治的学生，又说是太宰治的部下。

“那在下便称呼你为敦。这是在下为你准备的见面礼，你拿好。”

芥川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操纵着罗生门刁出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花束与礼物袋。他满意地看见见到鲜艳花朵的小孩眼睛都亮了，短短的小手抱住花束，在上面闻了闻花香。

“谢谢你……芥川哥哥。”

芥川趁势把礼物袋推给她，让她自己打开。敦把礼物盒从袋子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外面缠绕的丝带，打开了盒子。

装礼物的盒子是磁石设计，敦只扳开了一点点缝就察觉到盒子里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等她把盒子盖完全掀开，发现里面居然是一条亮闪闪的项链。

银丝般的链子上坠着一颗猫猫吊坠，可爱又漂亮，敦都被这条项链上的宝石闪花了眼睛——可是这样璀璨的项链对孤儿院的孩子来说终究显得过于华贵，甚至让她难以承受这种重量。

第一次见面的人……为什么要送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芥川看见小孩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把礼品盒盖好，推回给芥川：“谢谢你，对不起……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面对敦的拒绝，芥川并没有恼怒，这种情景他其实已经预想到过了。就连他小时候受到别人施舍的食物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断揣测对方的施舍到底是出于好心同情还是恶意玩弄，食物吃下去到底会饱腹还是拉肚子……何况是项链这样的东西。

所以小孩有这样的担心也并不是多余的。

“对于在下来说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不用担心，戴好便是。”

芥川不由分说地把项链给敦戴上了，小孩还是露出一副不安的表情，他便说：“太宰先生不会不同意的，他也希望你能变得漂亮。”芥川相信如果不是侦探社薪水微薄，他的那位老师绝对可以做出给八岁小女孩买贵重饰品的事情。

至于漂亮这个词，他也是参考了自己老师的说话风格，单凭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对中岛敦说漂亮的。

从他把敦带走到海边的这段时间，手机已经在衣袋里震动了好几下，稍许又恢复了平静，再没有打过来了。芥川能猜到是老师打来的电话，毕竟太宰治是无所不知的，而自己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拐走敦实属幸运。而之所以没有再打过来，大概是因为已经知晓了自己和敦所在之处吧，想必太宰治很快就会过来了。

“芥川哥哥，你有太宰哥哥的手机号码吗？我想给太宰哥哥打个电话……”

小孩拉拉他的衣角怯生生地问道。那条项链戴上了孩童的脖颈后让她有些无措，在意外之喜与对这份珍贵礼物深感自己不配拥有的惶恐间徘徊不定，她还是希望可以和熟悉的人在一起寻求帮助和安慰。

可是芥川拒绝了她的请求。

“太宰先生一会儿就会来接你，这段时间就让在下陪伴你，”说完，芥川似乎还嫌不够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在下不会骗你的。”

“……哦……”

敦还想多问一句真的吗，但看了看芥川的脸色，又没有问了。

她抱着花束，把脸藏在了开得旺盛的花朵后面，只露着两只眼睛盯着娇艳的花儿，时不时看看芥川。她不知道芥川说的照看和陪伴是什么意思，但是在他面前敦不是很敢说话，只好静静地等着芥川对她说点什么。

芥川其实也不清楚如何讨小孩欢心，他把她拐过来的初心和动力只是摸摸她的脸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先摸摸脸吧。决定以后，芥川龙之介把手越过花束，伸向了敦的脸。

女孩乖巧到有点傻气的地步，就算被不熟悉的人捏住了脸也一声不吭，只是低下头不敢看芥川，一边麻薯般软软糯糯的小脸蛋被芥川捏在手指间。

捏了一会儿，她也不说话，芥川自觉无趣，松开了。敦的脸蛋被掐红了一小块，很快又恢复原来的肤色，几乎看不出原来被掐过的痕迹。

敦抬起眼睛悄悄地瞄他，很快又缩回去了。

芥川沉默了一会儿，问她：“……想去游乐园吗？”

敦摇了摇头：“我们还是等太宰哥哥过来吧。”

芥川说：“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敦又摇了摇头。

芥川感到有一丝挫败。女孩虽然听话，但看上去对他比较戒备，而且，一心一意等太宰治过来。

于是他只好陪着敦坐在了长椅上，看着日暮的横滨海岸。

一大一小无言许久之后，芥川终于想到了一个暂时缓解尴尬的好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对于以前的他来说绝对是一种羞辱，但是现在只有这个小孩子能看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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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揪着衣领拖到海边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染上夕阳的艳色。他的打算是在餐厅里把饭吃完再去找敦，可是中原中也着急得一副要狠狠教训芥川一顿的样子，太宰治没吃几口就被他拽出来了。

中也就是中也，太性急了。太宰治心想，让芥川君自己和小敦相处一会儿他就会明白小敦最喜欢的是谁了，他们两个提前过去打扰人家反倒让人家心里不甘呢。

不过小敦又不喜欢中也，中也着急也是正常的。

太宰治得意地想着，不一会儿中原中也手一松，他就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中也的手不好使了吗？明明是狗，要对主人尽心尽力一点啊……”

“太宰，我看见他们了。”

中原中也的声音有点干涩。

“是，是，差不多就在这里了吧……”

太宰治悠闲地将目光投向海岸边的长椅，却看见了出乎意料之外的景象。

他知道为什么中也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涩意了。

轻若蝉翼的薄纱在空中来回荡起欢快的弧线，红色的绸带伴着刮起的风飘舞。女孩毫无掩饰的笑颜随着来回摆动的旋律绽放，如银铃一般串串作响。

太宰治看见了，那打扮得与小公主一般的女孩被黑色的布条托起，欢快地荡着秋千。

而她身边，一名黑衣青年抱臂注视着她，眸中居然透着……难得一见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