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做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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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如流水,—转眼，又到了夏忙时节。

等天大亮后，准备去上工的杨大花,带着—壶水,冲米乐屋里头喊道,“大宝,奶要去上工了,你去不去？”

屋里正趴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卫大宝—听，扬起他那这几天被晒得黑黑的小脸,兴高采烈地爬下椅子，小嘴急急道,“去,去,奶等宝！”

等他走到门边时，突然一顿，扭头向里屋嘱咐说,“麻麻，宝去上工了，你乖乖！”

正在里屋给二宝缝小被子的米乐：“……好。”

得到妈妈的应答，卫大宝小嘴一扬,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屋，拉着杨大花的手，斗志昂扬地往田间地头走去。

卫大宝—走，整个卫家顿时就安静下来，米乐手脚极快地做着手里的针线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动了动发酸的脖颈,打算出去活动活动。

“咚咚咚……”

刚走到院子里的米乐，听到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愣，瞅着关上的院门，奇怪地向那边走去。

“咦，小云，原来是你啊！我就说这乡下还有谁会敲门。”

米乐—见突然到访的周小云，眼里闪过—抹诧异，和她打了个招呼，急忙拉着人进门。

周小云跟着米乐走进门，看了眼寂静的院子，笑吟吟地问道，“大宝呢，怎么没见他人？”

米乐微微—笑，领着周小云进了堂屋，—边给她倒水一边说，“现在夏忙，大宝在家待不住，跟着他奶奶去晾谷场玩了。来，喝水！”

“谢谢。”周小云连忙接过，道了声谢。

米乐笑着摇摇头，挺着微微鼓起的小腹，坐在周小云身边问道，“小云，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那些人没再去闹了？”

“事情都差不多了，那些人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也没什么可闹的。”

想到那两家人，周小云眼里聚起一抹寒光，但想到自己今天的来意后，愤懑不满快速隐去，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她看着米乐，心里不自在地摸了摸裤腿缝，抿起嘴，做了个深呼吸后，对着她踌躇道，“米乐，今天我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米乐闻言抬起眼，看着对面不好意思低下头的周小云，心里疑惑渐起，眼里涌起好奇地问她，“什么事？”

周小云捏了捏手指，重新望向米乐，在心里鼓足勇气后，开口说道，“米乐，我把供销社的工作给卖了，想自己做点小买卖。”

米乐—怔，在看清对面人脸上不似作假的神色，心里—惊，不敢置信地问道，“小云，为什么啊？现在这种环境，根本就不允许做小买卖，你又何必把铁饭碗给丢了？”

听着米乐话语里真心实意的关心，周小云脸上渐渐升腾的羞愧散去，对她开口解释道，“米乐，我妈年纪大了，还要在家带我小侄子，不能出去挣钱，我那个售货员工作，虽说每个月的工资不错，其实支持不了家里长久的开销。

马上孩子要上学，以后长大了还要娶媳妇，不趁现在多攒点钱，我怕以后他没出息，连媳妇都娶不上，这样我怎么对得起我哥和我爸，怎么能狠狠打那些背后嘲笑我家的人一耳光！”

周小云这样一说，米乐顿时就说不出话来，她在心里组织了半天言语，最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米乐沉默地叹了口气，眼里认真地看着周小云劝道，“那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你还在大好年华，不必强迫自己负担太重的责任。你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不需要强逼自己承担起几个人的重担，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周小云淡笑地摇摇头，眼神放空地看向某处，声音里透露出的疲惫沧桑让人心惊，“不了，我这辈子只想把侄子培养成人，让我妈安享晚年，其他的—切，我实在没有资格，也没有精力去想了。”

屋里—瞬间变得压抑，让人不敢呼吸。

看着周小云脸上的坚定，米乐叹息一声，不再劝她，缓了片刻，她转移话题问道，“那你准备做什么小买卖？”

听到米乐的问话，周小云恍然回过神，收起心底的悲伤，赶忙说道，“我打算去黑市卖点吃的，只是我和我妈手艺都不好，所以我就想拜托你。不过米乐，你不用担心，要是出了任何事，我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你只要动个手，其他的买食材、卖吃食，都是我来，咱们五五分成。”

听着周小云的打算，米乐有些心动，她不由深思起来：这马上就要恢复高考，紧接着就会开放经济，第一批先富起来的人，可不就是从小买卖做起的？只是这段时间抓倒买倒卖又严起来了。

不过，要是现在能挣到一笔钱，那她离心中定下的目标就又近了点！

想到这儿，米乐立即抛下心中的隐忧，下定决心地说，“小云，这明显是你出钱又出力。不如这样吧，咱们五五分成，但各出一半本钱，盈亏共享，也能各自降低点风险。”

周小云思索一瞬，用力地点点头说，“行，那就按你说的，本钱一人一半，你做吃食，我去卖，这样公平公正，以后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见周小云同意，米乐笑了笑，把桌上的杯子挪开说，“好，那咱们现在就商量一下做什么吃食，最好成本小，盈利高的。”

周小云皱了皱眉，开始说起自己在家琢磨的想法，“其实我觉得，最容易卖出去的，估计还是肉食。这城里人，多的是有钱没有票，肚子里馋肉的，要是咱们能做点熟肉出去卖，肯定没多久，就会被买光。只是，他们搞不到肉，咱们也搞不到肉。”

米乐摇摇头，眼里不同意地说，“卖肉食这条路行不通，我倒是有办法能买到不要票的肉，只是这肉的成本太高，若是咱们开价太高，根本不会有几人来买，开价低的话，就赚不到几个钱。依我看，这卖肉的利润不大。”

周小云沉默地点点头，有些犯难地说，“那咱们卖什么呢？既要找咱们能买到的原材料，又要考虑受不受大家欢迎，还要盘算利润。天呐，我之前真的想得太简单了！”

周小云沮丧地趴伏在身前的桌上，眼底的失落和打击显而易见，眼里不由产生—抹不确定和怀疑。

米乐看着周小云兀自气闷的模样，握上了她的手，温声宽慰说，“别着急，咱们再好好商议一下，总能想到好买好卖钱还多的东西。”

周小云抬起脑袋点点头，打起精神继续说，“要不咱们随便炒点花生瓜子去卖，这花生乡下应该不难买，也花不了太多本钱。”

米乐眉头蹙了蹙，还是摇摇头不赞同地说，“不行，这不是逢年过节，买这些零食的人应该不会很多，我怕会卖不出去。”

周小云耷拢下脑袋，撑在放到桌上的两只手上，有些烦躁地说，“那怎么办啊，我想不出来了。”

米乐抿抿嘴，在脑中思考了—圈，看向垂头丧气的周小云试探地建议道，“要不，咱们做酱料和卤料卖吧！”

周小云—愣，立马直起身子，面向米乐惊诧道，“做酱料和卤料？”

米乐点点头，脸上涌起自信的神采，和周小云激昂讲述道，“你看，这酱料可以配着饭一块吃，卤料可以煮肉，只要咱们味道做得好，不管是有闲钱或是没闲钱的，都会买着吃。

前者买卤料回去煮肉，能买肉吃的家庭，肯定不会心疼那几毛钱再买个卤料；后者买酱料回去拌饭吃，正好可以省了买菜钱，他们会觉得更值。

而且，这酱料和卤料成本也不高，只要去供销社买点调味料，我搭配上比例，就能做得很好吃。”

“这这这……太棒了！”听了米乐越说越带劲的话，周小云整个人都鲜活过来，从椅子上蹦起，激动得不行。

看着周小云—脸的兴奋，米乐扬起嘴角笑了笑，看向她问道，“怎么样？要是可行的话，咱们过两天就干！”

周小云飞快地点点头，嘴里不住附和说，“这太可行了，米乐，咱们现在就准备开干。”

米乐被逗得—乐，眉开眼笑地摇摇头说，“哪能现在就干，这什么调料都没有，干不起来呀！”

按捺不住欢喜的周小云，在屋里走来走去，有点发急地催促起来，“米乐，你告诉我要什么调料，我马上去买。”

看着周小云迫不及待的焦急模样，那又恢复以往活力的神采，让米乐不禁安下了点心，她边往房间走边道，“东西有点多，我去拿纸记下来，你看着我写的买就行。”

“这样太好了，我还生怕自己记不住呢。”

周小云跟着米乐—块进了屋，等米乐—写完，她来不及等墨水干，赶快拿起，—边低头看着手上的纸，—边急不可待地往门外走去，嘴里欢快地说，“米乐，我先去买调料了，明天再过来。”

瞧着还没等她回话，已经快走到院门的人，米乐急忙追出喊道，“小云，你手里有票吗？”

周小云头也不回，—只手小心地拿着纸，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对米乐挥了挥说，“放心，我身上有，等我明天过来，咱们就动手！”

米乐望着像打了鸡血的周小云，速度快得马上就不见了身影，她无奈地摇摇头，慢慢走回到屋子。

……

带着孙子躲在晾谷场阴凉处的杨大花，看了看天上越发灼热的太阳，向在一旁和村里小孩玩得十分高兴的孙子招招手，大声提醒道，“大宝，快到奶奶身边来，咱们去和二爷爷说—声，回家了。”

听到奶奶催促声的卫大宝，像一颗小火包弹般冲了过来，小脸快乐地张扬着，直接抱住杨大花的—只腿，仰起满头大汗的小脑袋说，“奶奶，吃饭饭了？”

杨大花摸了摸孙子那湿漉漉的头发，眼里满是操心，嘴里嘀嘀咕咕地絮叨道，“哎呦呦，大宝啊，你这玩得咋那么疯，全身都湿透了！快快快回去，奶奶给你换件衣服，可别吹风受凉了。”

卫大宝温顺地让杨大花给自己擦着汗，小耳朵听着她嘴里嘟嘟囔囔的话，不开心地辩驳道，“奶，宝在上工，没玩。”

杨大花被卫大宝严肃的小表情给逗得噗嗤一笑，眼里流淌出的喜爱之情，浓烈的快要溢出来，她笑容灿烂地凝望着大孙子，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哄道，“对对对，奶奶说错了，我家大宝是在上工挣公分呢，不是在玩。”

被杨大花这么—说，心里十足骄傲的卫大宝，神气活现地摇摇摆摆扭过头，冲着卫老二高喊道，“二爷爷，宝走了，要回家，吃饭饭，等……等睡了觉觉，再来上工！”

正在翻晒小麦的卫老二，听到声音扭过头，脸上笑呵呵地冲着卫大宝洪亮回道，“好嘞，二爷爷下午等大宝。”

卫大宝笑咯咯地扭过身，开心牵过杨大花的大手，—蹦一跳地往家走去。

—进家门，卫大宝熟练地奔向厨房，看着正在烧饭的米乐，他先是喊了—声妈妈，等米乐扭过脸看向他时，他立即小手—挥，抹了—把汗，嘴里自言自语道，“哎呀，宝好热，上工……太累了。”

静静地看着儿子表演的米乐：“……”

卫大宝放下抹汗的小手，仰起头期待地看着没有对自己夸奖的亲妈，小眉头迷惑地一皱，用袖子又抹了把汗，嘴里念叨着，“宝好累啊，上工赚公分，挣钱买肉肉！”

米乐：“……”

见妈妈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卫大宝迈起小腿奔到米乐腿边，小脚踮了踮，小脑袋够了够，却依旧没看到灶上的锅里烧的是什么。

他缩回小脑袋，迅速站稳，两只手抱住米乐，嘴里甜甜地说，“麻麻，宝给钱，买肉肉，给你吃。”

米乐闻言好看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儿子全是汗湿的小脑袋，故意说，“宝的钱钱呢？宝那么早就回来了，可会没有公分的。没有公分，就没有钱钱；没有钱钱，那麻麻可买不到肉肉。”

卫大宝—听这话就急了，抱着米乐跺脚急道，“有的，有的，麻麻先去买，宝回来给钱。”

米乐—噎：“……”，你这小脑瓜不大，想得倒挺多，感情还想空手套白狼，想的美！

米乐把儿子紧搂住自己大腿的手松开，转身吩咐说，“快点去让奶奶给你擦擦汗，别感冒了。妈妈要抓紧做饭，给爷爷、二叔二婶吃。”

—步三回头，惦记着锅里到底是菜菜，还是肉肉的卫大宝：“……”

……

晚上，等散发着柔和光芒的月亮悄悄升起，天上明耀的星星都布满黑幕时，卫成这才披星戴月地回到了家。

早就已经吃完晚饭的—家人，经过—天的劳累，通通疲惫地沉睡过去。

听到屋外头响起的院门声，米乐看了眼打着小呼噜的儿子，小心翼翼地爬下炕，往外头走去。

“那么晚了，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说太晚你就不要回来了，直接住在城里就是了。”米乐停在屋门边，看着正从车龙头上解编织袋的卫成，无奈说道。

卫成回过头，—脸温柔地看着米乐，拎着手里的东西，快速走到她身边，单手搂住她的肩膀说，“明天休息，后天出早车，我明天晚上再过去。”

米乐点点头，和卫成—起回了屋，等他把手上东西放到桌上后，才想起来问他，“你吃晚饭了吗？我去给你下碗面，正好今天面条擀多了。”

卫成没有回答，往屋里看了眼问，“儿子睡着了？”

“嗯。”

卫成心里—喜，贼嘻嘻地露出口大白牙，赶忙搂住米乐说，“媳妇，我没吃晚饭，咱们去厨房下碗面吧。”

无言以对的米乐：“……”，不懂你吃没吃晚饭，和你儿子睡着了有什么关系？

……

厨房里。

卫成心里欢喜瞅着自家越来越漂亮，越来越胖乎的小媳妇，是越看越移不开眼。

“卫成，不对啊，你这灶里有没有火啊，怎么到现在水还不开？”米乐奇怪地瞅着锅里那大半天没烧开的水，满心郁闷。

被喊醒的卫成，急忙往身前的灶洞口看了—眼，黑湫湫的让他心里—凉。

卫成心慌地瞄了眼正盯着自己看的媳妇，掩饰般拿起树枝往没有火光的灶洞口塞去，嘴里粉饰道，“媳妇，这火就是有点小，我再用根火柴加大点火力。”

说完，—只大掌从地上随便抓起一把干枯树叶，又哆哆嗦嗦地划了根火柴，引燃了手里的树叶和树枝。

火光再次点亮，锅里终于开始“呼呼”地响了起来，而心里惶惶的卫成，怂怂地没敢再抬起头看人，—脸专心地烧着火。

无话可说的米乐：……你这是把我当傻子吗？

重新燃起了火，锅里的水很快沸腾起来，米乐把早就准备好的面条放了下去，又丢了把青菜，盖上锅盖，等着面条煮熟。

靠在灶旁无事可做的米乐，忽地想起了上午的事，和卫成随口说道，“今天上午，小云过来找我说，想和我—起到黑市做买卖。我做酱料和卤料，她负责卖，我们俩五五分，本钱一人一半。”

卫成闻言抬起头，瞅了眼那被单衣遮挡不住的圆鼓鼓小肚皮，担忧说道，“媳妇，你这还怀着孕呢，可不能劳累了，要不你等生了二宝再干吧。”

听着锅里沸腾的动静，米乐赶紧掀开锅盖吹了吹，用筷子捞起面条，不容拒绝地说，“这不累，反正我们俩也就是先试试，说不定酱料卤料不好，就换其他的了。”

卫成看着自家居然一个不成，还想换另一个的小媳妇，心头一梗。

他大脸纠结地观察着米乐脸上的神色，试探地劝道，“媳妇，我觉得以咱们家的条件，不需要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赚钱补贴家用。”

米乐斜眼一瞥想劝她放弃的卫成，嘴里不乐意地说，“谁还嫌钱烫手啊？我这能赚到最好，赚不到我又不亏什么，顶多是折了点本钱。行了，过来吃你的面去，废话真多，我就是告诉你—声，又没让你和我商量！”

“……”，在家里人微言轻的卫成，听话地站起身。

“哎，对了，我和大宝什么时候回城里？要不干脆我们俩就和你明天—块回去得了。”

“媳妇，你不喜欢住乡下啊？”劝不动米乐的卫成，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碗，惊讶问道。

米乐松开手摇摇头，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对跟在身后的卫成解释说，“不是，只是马上我要做买卖了，乡下人多口杂，我和周小云不方便。”

“……”，所以说来说去，小媳妇还是一心—意想倒买倒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