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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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诸人的心情很微妙,十分微妙。

这位褚知州怎么跟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汪族长本来还十分担心自己的小孙子，现在完全放心了呢。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真的是很神奇。

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偶尔凑到一起商量事情,没个年轻人搀扶还真不行。

但是仆人小厮又信不过,所以大部分都会选择带上自己喜欢的后辈。

不过虽然如此，汪念的年龄在所有小辈中仍然是最小的。只不过汪族长十分疼爱他，强行把人带来了。

这种在几个家族有话语权的人面前露个脸,说不定就合了某个老家伙的眼了,以后也能对汪念多关照点儿。

不得不说,汪族长为了自己心爱的小孙孙,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但他没想到汪念也正因为年龄小,没怎么经过事，居然让人直接吓哭了。更没想到褚知州的反应不是斥责，反而是，安慰。

这让他想起家族里的大孩子有时候过分顽皮,惹哭了弟弟，然后又巴巴凑上去哄。

汪族长：………

不管怎么说,他想象中那个残酷果决,狠辣无情的知州形象，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再一扫其他人,啧，其他人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眼里的惊讶都快溢出来了。

汪族长心里绷紧的弦松了许多,想起身，结果被阿武按下去了。

汪族长：行吧，老夫忍。

他就这么坐着，对褚源拱了拱手，“小民汪氏族长见过褚大人。”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起身行礼：“小民见过褚大人。”

一众站着的人当中，坐着的汪族长不要太显眼。

众人：哇

汪族长真是好刚一族长。

汪家后辈：族长威武。

汪念急了，他不想阿爷跟褚大人对上。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汪族长身上，汪族长奇妙的看懂了另外两家人的意思。简直气的要呕出一口老血。

他抬头怒瞪阿武，愤愤道：“你还要压着老夫到何时。”

众人：！！！

再细看，果然看到那名护卫的手按在汪族长的胳膊上。

周，孙两家：喔~~~

他们就说嘛，汪家那个老狐狸，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悍了。

原来都是假象。

褚源咳嗽一声，把护卫叫了回来。

汪族长这才起身行礼。

双方都有些尴尬。

褚源都快郁闷死了，他暗搓搓想了一整夜才想出来的那么拉风的出场，连他媳妇都没来得及说，现在全都白费了。

他低头瞥了一眼才到他肩膀那么点儿高的娃娃脸，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欺负小孩儿会遭报应的。

“宿主未必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系统突然冒出来。

褚源心颤了一颤，面上十分稳得住。

内心疯狂咆哮：“三七，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我迟早会被你吓死的。”

系统：“哦。”

褚源：………

犹如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这挫败感别提了。

好像他多无理取闹似的。

褚源无声叹了口气，问它：“你刚才什么意思？”

系统：“宿主想知道？”

褚源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系统：“宿主刚才凶我了。”

褚源：？？？

系统：“得道歉。”

褚源觉得要么他脑子坏了，要么这系统坏了。

权衡利弊，还是正事重要，“三七，我错了。”

系统的数据闪了闪，速度特别快，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还是冷冰冰的机械音：“宿主当局者迷，眼下你接连灭了何家，斩杀作乱的厢兵，虽然有了强大威慑，但是同时也会让其他人更加惧怕你。人在过分的惊恐下，会做出糊涂事。”

系统点到即止，褚源却明白了它的未尽之语。

是了，一味的高压政策是不行的。那样迟早会出事。

然而刚才，他吓哭了汪念，情急之下砸破了门窗，俯身哄人，正好展现了他柔情的一面。

他跟另外三家那种激烈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散了。

这可比他自我剖白一千句一万句还管用。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褚源心里的小人都乐开了花。

天哪，真的是太险了。

多亏小朋友哭啊，哭得好，哭得妙。

这会儿褚源看着汪念的目光别提多慈祥了。

汪念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脚底抹油溜到了他阿爷身后。

褚源：………

系统简直无力吐槽，又不理人了。

褚源暂时没时间管它，走到人群里，有人识趣的给他让了位子，他大马金刀的坐下了。

几位族长跟他简单的寒暄了一番。褚源也觉得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

“听说汪家族人不少，名下良田千亩，衣食无忧，真是让人羡慕。”

众人心都悬起来了。

汪族长稳了稳心神，才斟酌道：“都是农户人家，在地里找食，辛苦一年，勉强混个肚饱。”

褚源一个字都不信。口中却道：“那听汪族长的意思是，汪家也很穷了。”

汪家人：啊？

褚源继续说：“汪家这么穷，肯定几年都穿不上一件好衣裳，一年到头也沾不到一点荤腥的。对不对。”

汪族长心如擂鼓，他不知道眼前的知州大人是什么意思，他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如果换做以前，有大人物问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哭穷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盯着褚源那双漆黑的眼睛，只觉得那像两个深邃的陷涡，一不小心就把命丢了。

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汪家人着急的看着汪族长，恨不得以身替代

族长，快说是啊。

他们汪家可穷了，别打他们汪家的主意了。

周家孙家也紧紧盯着汪族长，想法与汪家人无二。

只要汪家族长开了头，他们也铁定跟着哭穷。

他们都是“穷苦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难道知州大人还想把他们也一锅端了。

那可就真的犯众怒了。

汪族长手心都冒了汗，干裂的嘴唇几次开合。

褚源倒是镇定自若，甚至还自个儿拿了崭新的杯子，重新倒了杯清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那模样，有种说不出的清贵。

可惜没人欣赏，其他人都快急坏了，汪族长你倒是开口啊。

“不是的。”

众人心神高悬之际，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兀响起。

众人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汪念冷不丁收到众人不善的目光，脸刷地红了，心跳的特别快，情不自禁低下头。

少顷，他握紧了拳头，又抬起头，看向褚源：“大人。不是的，汪家的日子还过得去。”

“汪念，大人说话，这里哪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份儿。”一名老者厉声喝斥，怒视汪念，犹如在看一个叛徒。

汪念吓得缩了缩，可还是小声咕哝，“汪家比不上何家，但日子也还行。”

周孙两家人的脸色也黑了。

周族长皮笑肉不笑，“汪家真是好家教啊。”

不等汪族长反驳，褚源先点了点头，冲汪念招了招手，“这孩子是很有家教，快过来，让本官好好看看。”

汪念犹豫。

但还是从他阿爷身后挪出来，走到褚源面前。

褚源笑道：“念哥儿今年多大了？”

汪念摸不着头脑，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回大人的话，小民虚岁十二。”

“虚岁十二啊，”褚源念了一句，似感慨：“瞧着真机灵，是个聪明孩子，一看就是家里好好教养长大的。”

汪族长插话：“大人”

褚源抬手阻止了他，反而对汪族长道：“汪老有个好孙子。”

他也不再故弄玄虚，顺着往下道：“本官今天既然来到这里，私底下该打听的肯定都打听过了。”

众人脸色骤变。

褚源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汤，不顾众人的脸色，继续道：“今天之所有有那么一问，不过是想试探你们罢了。你们该庆幸，跟来的小辈里，有个胆大心正的。”

众人讪讪。

褚源这时却起身，像一个长辈对待小辈那样，摸了摸汪念的头，对他道：“你知道，如果没有你站出来，今天会怎么样吗？”

汪念傻乎乎的顺着他的话道：“会怎么样？”

褚源收回手，下颚绷的紧紧的，声音里都染了寒意，意味不明道：“既然是穷人，那就该有个穷人的样子，旁的不该有的财富，自然也没资格留下，你说是不是。”

他理了理衣领，脸上的温和消失不见，只剩下威严，疾言厉色喝道：“本官的治下允许有富人。但是，本官绝不允许，本官的治下有小部分人富的流油，大部分人却饥寒交迫，冻死草屋。”

众人骇的大气不敢出。

褚源绕过汪念，带着人往外走去，靠近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只要大体上过得去，本官一般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所以，你们不要逼本官，逼急了，本官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

他侧着身，半张脸在明媚的光里，半张脸却隐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那双冰冷的眼睛深深刻在了众人心里。

他们走后，屋里的族长族老们缓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有人恼怒自己被一个年轻人吓到，面子上过不去，就拿汪念撒气：“乳臭未干的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敢插话。”

汪族长当即怼了回去，“今天如果没有我们家阿念，大家都当穷光蛋去吧，还有能耐在这里逞威风。”

周家人不服：“我不信姓褚的真敢那么做。”

汪族长冷笑一声：“不如周家族老先去试试。”

周家人：………

试个屁啊，真那么干了，就完全不占理了。不用府衙出马，只要知州一个示意，那些贫民会一拥而上，将他们撕成渣渣的。

知州的意思很明显了，乖一点，配合着知州来，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要是心不服，尥蹶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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