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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妤不理他,心道事后装起大蒜来,之前耳根子都红了的人也不知是谁。

谢砚便有两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不说话了。

等马车行驶起来,离了江边,元妤被撩得心慌意乱的心方逐渐稳妥起来,而后就觉得自己好似还忘了点什么事儿。

她凝着眉心想了又想,突然一瞪眼,看向谢砚道:“二伯呢?”

她想起的是,之前在莺歌坊上的几人,季元尧带着明罡乘小船离开的,她和谢砚随后上岸乘马车离开,谢砜却似乎仍在船上!

谢砚却一副无辜的模样回视她。

元妤脸色顿时便有些诡秘。

她现在怀疑,刚才谢砚拦着她不让她再回莺歌坊看望姬良辰,就是因为知道谢砜还在船上!

这是在给谢砜制造机会?!打算叫谢砜趁虚而入不成?

元妤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谢砚见她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心中稍虚,而后往她身边凑了凑,笑道:“二哥那么大的人,做事总有分寸,我们勿须担心他。”

元妤瞪他一眼。

她是在担心谢砜吗?她是担心姬姐姐!

她也真是,心怎么就这么粗,方才怎么就把谢砜给忘了。

谢砚见糊弄不过去,干脆也把话挑开了说,道:“我真没有偏心我二哥的意思,只是你们兄妹都没有绑着姬家女郎的想法,我二哥又对她有心,拦是拦不住的,何不叫他试试。”

他也是真心瞧着他二哥可怜,好好一个谢家嫡系郎君,虽说从了商,但长安城里还是有许多大家贵女可供他挑选,可他外面晃荡了那么多年,风流名声赚得不少,可认真动了心的也就这么一个,却是早就心有所属的,甚至为了那人自梳。

他二哥面上瞧不出什么,心里不定如何苦闷。

既如此,干脆叫他试试吧,成功还是失败,总要有个结果才好。

元妤听进去了,坐在车厢里变换了会儿脸色,到底是低下了头算默认了。

虽然她内心深处总有那么点私心,不想叫“属于她大哥哥的人”移情他人,可她同样也是极心疼姬良辰的。

姬姐姐无论是为她大哥、为她或为季家,做的都已够多,自己不能自私地想着能多绑她一日是一日,这对姬姐姐不公平。

况她大哥,也一定是希望失去他的姬良辰,可以活得如以前一样肆意、开心。

虽然她低着头,谢砚看不见她的表情,可看她一直胡乱揉着衣角的手,就知她心里不好受。

看着她不好受,他自然也好受不到哪里去,甚至有些后悔故意放谢砜在莺歌坊上,就该将他一道揪下船,跟着他们一道回府才是!

今日元妤受的刺激已经够多,合不该这种时候还叫她徒增伤感。

他伸手拥过她,只觉得怀里的人柔弱得可怕。可就是这样柔弱的人,身上却背着那般沉重的过往。

他轻吻她的额头,安抚道:“阿妤,你莫怕,对于一些人来说,有些人是刻在骨头里,忘不掉的。”

纵然时间还在向前奔腾,四季依然在交替,纵然新的人和光景还在不断出现、衍生,纵然还可以欢笑、迎接新的生活……可有些人依然会留存在记忆深处,翻出来便是刻骨铭心,非死不能忘。

这也是他同情谢砜的原因之一。

纵然谢砜最后能赢得姬良辰的心动,可注定永远比不过刻在她骨子里的季元初。

若想同姬良辰厮守,他必须忍得下心爱的女子心底始终有另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面色微变了变。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心思有些复杂。

他想到了孟潮生。

虽然他没问过元妤,元妤也未同他说起过同孟潮生的过往,但从她与孟潮生二人各自的反应来看,他们当初并非真的没有情意。

当然那份情意也不会太深,最多是年少时的情窦初开。

只不过在发生了季家的事后,元妤被家族血仇所累,对孟潮生再也无法滋生男女之情。而孟潮生怕是正相反,正因为季家的事,心中惦念了元妤多年,才在几年后再次见到她时,压抑在心底的情谊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季家没有出事,如今同她两情相悦的人会不会就是孟潮生?

想到这种可能,谢砚脸都有点绿。

低头再看了看窝在他心口,表情仍有些伤心的元妤,他很理智地没有在这时候犯小心眼的毛病。

回府后,谢砚先陪元妤用了饭,叫她先休息,之后去了外院寻到谢茂,将有关季元尧的事全部告诉了谢茂,包括安太傅救了他、韩家和郑家可能都参与了陷害季家的事。

谢茂听了后表情十分凝重。

安和颐救了季元尧的事他信,毕竟当年安和颐与季风斐私下交情甚好,而安和颐又是个重情义的人。

可韩家、郑家当初可能与窦家一道,联合起来陷害了季家这事儿,怎么听都有些匪夷所思。

先撇开窦家不说,韩家和郑家是绝对对立的两家。

一家背后是国母,一家背后是形同副后的皇贵妃,一位执掌凤印,一位深受帝王宠幸,二人之间注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怎么可能联手。

知道一家要陷害季家,另一家则该力保、而后将季家拉到自己一派才是。

如今这个结局,却是叫他看不透的。

谢茂思索了好一阵后,道:“便先按你的想法去查,但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那可是韩家和郑家啊,牵扯起来撼动得何止半个朝堂。

谢砚应下了,道:“是,父亲放心,儿子有分寸。”

待他回到扶风院,已近亥时正,主屋里留着盏灯,内室光线却是暗的。

他以为元妤已经睡下,便自己轻手轻脚去了净室简单洗过,着寝衣上了床榻。

元妤确实睡下了,却因为惦记他去找谢茂的事并未睡安稳,在他掀开被子时便恍惚醒来,往他怀里钻了一下,人还没完全清醒,担忧的话便呢喃出来,道:“三郎……公爹那……”

谢砚忙搂住她,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轻声道:“没事,一切都好,安心睡吧。”

元妤这才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谢砚俯身在她眉心亲了亲,搂着她睡下。

子时正,长安城万家灯火中,只零星几家尚还亮着,连喧闹一时的莺歌坊也逐渐安静下来,唯花船两侧挂的灯笼尚还亮着。

甲板上再无那么许多人,只有一个裙衫华丽却单薄的女子于船侧独坐,在望月而泣,对江自饮。

今日见到季元尧,的确勾起了她许多回忆。

“你……既是女儿身,何故扮作男儿?”

她呲牙,佯凶道:“怎么?你看不起女郎?”

“哦,不!在下断无此意。”他略慌,而后却又在顷刻间平复下来,温柔着眉眼冲她笑道:“……只是世道险恶,你纵是贪玩,也该学得更像些再出来。”

她被他那倾城一笑晃得脸红,却小声嘴硬道:“……也只被你一人看出来罢了。”

实际上还是她嫌他太端方,平日里除了查案,身边什么都不顾的,相处多日竟都未发觉她的女儿身,心中不甘,才故意露出破绽给他看的。

不过好在他不是榆木疙瘩,在发现她是女儿身后,再相处时注意力总能多分出一些落在她身上。

她曾为此暗自得意许久。

姬良辰想着这些初时的种种,唇边便不自觉荡起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期然落了满脸。

“……你这次回长安,又要多久能来北地?”她不舍地问。

他看着她,眼里含笑。

她从未告诉他,她最喜他这般看着自己。每当此时,那双温柔的眼里便只她一人。

为那其中的深情,叫她溺毙在内也甘愿。

“你若愿意,我这次回去便禀明父母,来北地将你聘回长安,如此之后,你我厮守可好?”

“好啊好啊……”她半点矜持都无地点头。

他微愣,而后眸中笑意便若薄云散开的银河星空,直叫人欲纵身扑进去,拥抱满腔温柔星光。

姬良辰低泣,趴在船壁扶沿上,泪流满面地呢喃道:“……可你失约了,再也没回来过,你可知我已满心欢喜地为自己备了嫁衣……”

尾音渐低,消弭于广阔的江面上。

过了片刻,修长白皙的手中勾着的酒壶也滑落,“咚”地掉进了江水里。

又过了一会儿,远远站在甲板另一端、她喝了多久哭了多久、他便陪了多久的男人才敢迈步走近。

看她姿容美丽,却满脸泪痕。他向前伸手,又在触及她脸庞时顿住。

可最终,仍是没有压抑得住内心的渴望,伸手轻轻为她擦掉眼角的泪痕。

谢砜深情而苦涩地凝视着姣好而脆弱的面庞,低声呢喃道:“……莫非,我终是没有机会吗?”

片刻后,他低低叹息一声,伸手抱起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心窝处,稳稳地抱她回船舱房间。

姬良辰没醒,睡梦中感觉到温暖,伸手紧紧抓住了他胸口的衣衫。

谢砜脚步一顿,却听她喃喃唤道:“元初……阿郎……

谢砜心中一痛,却唯有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弯明月5瓶;

路路10瓶;

羽20瓶;

么么哒,比心比心~~~

感谢大家的喜欢,撒浪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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