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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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是现代文明的基石,有了电，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电灯，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亮起了光，柔和却坚定。

空军大礼堂里,灯火通明,屋外的寒冷更衬托得屋里的热火朝天,讲台上,一个穿着军装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正拿着一个小喇叭不停的再讲课,讲台下，一排排座位上坐着的男男女女聚精会神,眼里都是渴望的光。

扫盲班已经开了三周了，舅舅已经回去，表姐也被劝得安心留在了京都,此刻,她的左手边,表姐死死盯着讲台,嘴巴不自觉跟着讲台上的老师念叨，右边是抓着笔一脸苦恼的二嫂。

如今还在认字,三丫不用听，一心两用的观察着周围。

来这里的基本都是空军大院里的一些进修干部以及部分家属,除了干部算是组织的以外,能来的家属都是自己上进且家里级别不低的,至少能随军。

来了三周，她就观察了三周了,目前还没有看到一个特别合适的目标，家属那里她倒是认识了几个人，但是做朋友还好,一想到表姐柔弱善良的性格，要是嫁进去，她总是能挑出各种各样的毛病来，总的来说，还没有进展。

“唉！”

生活不易，三丫叹气。

晚上9点，扫盲班结束，回去的路上，三丫说起鲁家的事儿，“之前鲁叔叔说大嫂除了月子就请吃饭，前天我遇上她了，定好了时间，就后天，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鲁家。”

俞红梅在今天算是正式出了月子，上次的事情过去了大半个月，扫盲班开始后，三丫承诺了一定会给表姐找一份好工作，或许是因为女儿未来有了希望，舅舅一改之前的郁气，脸上也轻松很多，回去之前还去看过了俞红梅和孩子，劝了三丫，算是承认了这门亲事。

三丫知道，表姐和舅舅都是宽厚的人，不愿意惹事，有问题情愿委屈自己，大概又觉得家里这么多年受了她的照顾，所以才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了，就当这事儿就这么糊里糊涂过去了。

生活就是这么操蛋，有些事情，已经发生没法改变甚至连躲都躲不开的时候，就只能糊涂着过去。

这种道理，三丫明白的很，她也不是没受过，只是对象换成自己在意的表姐的时候，她就受不了了。

只是这种事，闹大了说出去又能怎样？除了表姐再次伤心尴尬，除了收获一些不疼不痒的关心同情，对表姐没有任何好处，至少，如果表姐想在这里找一门好亲的话，最好就当没这回事。

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自从舅舅回去之后，三丫算是单方面开启了冷战。

哪怕表姐偶尔也会来抱抱平安，甚至劝她别那么在意，三丫依旧意难平。

俞红梅也不敢多说，她自觉有些委屈，但对上三丫和青玉的时候又忍不住有些心虚，整个人在家里除了哄孩子就是沉默，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消了下去。

日子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过了下去。

12月底，已是深冬，天越来越冷，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重了。

前线再也没有消息传来，临近春节，喜悦与悲伤交织着笼在这方天地，早上，隔着几栋楼的一户人家收到了阵亡的消息，哭得撕心裂肺，本来还怨气满满的三丫一下子就愣住了。

太久没有消息，她一直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么些天，她怨气满满，想着等兄弟两人回来她要怎么怎么样，可现在，她深刻地意识到，不一定能有人回来。

茫然。

不仅是她们这一个院子，走出门后，消息陆陆续续传来，在一楼，遇上周嫂子，对方也是一脸伤心，一问才知道，她娘家一个邻居也牺牲了。

这一片都是部队大院，直到几人走到鲁家所在的院子里，依旧哭声震天，这次是最近这段时间牺牲人员最多的一回。

三丫知道打仗会死人，知道这场仗牺牲很大，但大约是她身处和平太久，连建国以前，也多数待在吴家的大院里，吴家家主长袖善舞又识时务，外面不管闹的天翻地覆，吴家后院依旧歌舞升平，所谓的知道，也仅仅是知道！

从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过死亡、分别，战争。

沉默着走到了吴家院子里，这里和外面像是两个不同的天地，三丫原本酝酿的改天吧也被一身光鲜亮丽的罗秀秀堵在了嘴里，默默又咽了回去。

“怎么这么晚？”罗秀秀开门，抱怨一句，又开始招呼孩子，“哎呀，鲁胜！衣服好好穿，扯什么扯！”

“你们先进来，一会儿车就来了！”匆匆跑去教训儿子，罗秀秀也顾不上嘲讽继女一家子的穿着打扮，又见女儿的头花被扯了，连忙跑去护着，重新梳头。

熊孩子吵吵闹闹的，惹得原本安静睡着的平安也嚎起来，这下子，谁也顾不上伤心了。

一个抱着，一个解包袱，一个从提着的大袋子里又是找尿布又是找奶瓶的，大冬天带一个2个月大的小婴儿出门，实在是太麻烦。

之前鲁父说要请客，拖拖拉拉的一直拖到了今天。

鲁家请的是一家，俞红梅刚好出了月子，也不好单独撇下俞红梅让她在家带孩子，一个是免得罗秀秀看出什么来，再一个，这个月俞红梅晚上偷偷在房里哭，三丫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产后抑郁了，态度也缓和很多，要是不让她来，万一她独自在家胡思乱想的，怕出事，苦的还是平安，好在有车有暖气，包严实点儿也没有大问题。

着急忙慌一通忙活，把了尿，又喝上了奶，平安总算安生了一些，鲁家两儿子，也不闹了，一个劲儿凑过来想玩孩子。

熊孩子没个轻重，三丫把人挡在外头还不忘吓唬，“去，穿衣服带好自己的东西，不然不带你们去吃好吃的了。”

到底是孩子，吃比较重要，这么一吓，各个都老实了，等罗秀秀再次下来，三丫这才有心注意到了对方的穿着，旗袍配大衣？

至于几个熊孩子，刚光顾着头疼去了，现在一看，也都是衬衫外头套毛衣，一副小绅士的打扮，小姑娘没有裙子，但跟两个哥哥一样的穿着，倒也是个帅气的小淑女。

这么一看，三丫大致猜到了这次吃饭的深意，她说嘛，罗秀秀不在家吃非要出去吃，肯定有问题。

再看自家几个？清一色的黑色大棉衣，来的时候围巾还裹了半张脸，除了俞红梅穿着军大衣以外，她们这妥妥的就是乡下亲戚进城了。

在心里自嘲一番，三丫却也没有要回去换衣服的意思，在部队里，罗秀秀这打扮才是招人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出身似的，也不知道鲁父是怎么教的！

当然，现在政府与资本家尚处于蜜月期，就算是以后，对于愿意帮助国家和人民的资本家们，领导们也是十分客气的，只是不知道罗家属不属于了。

没有提醒的意思，车已经来了，三丫拉着表姐出门上了其中一辆。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栋7层高的法式建筑面前，三丫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穿成这样了。

京都饭店，成立于1900年，半个世纪以来不断发展，当年还有远东第一豪华饭店的称呼，如今隶属于国家□□，开国第一宴就在这里办的，如今也经常接待外宾之类的，算是规格很高了，不是有钱想来就能来的地方，当然，没钱肯定也是不行。

照鲁父的待遇来看，这一顿估计得是罗秀秀付钱，难怪今天这么大阵仗，下车之后还不屑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

不过能在这儿白吃一顿，罗秀秀那个眼神儿，三丫也就不计较了，抬步准备跟过去。

“等等！”鲁小溪一把拉住人，“咱们真进去啊？”

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西装笔挺的侍者立在两边，看起来穿的比她们好多了，鲁小溪下意识地不想过去，三丫扭头，苏青玉和俞红梅也一脸瑟缩的样子。

拉着表姐的手，三丫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你是去花钱的又不是借钱的，有什么好怕的，赶紧，外头不冷啊？”

这种心理她很明白，当年她也是从一个去品牌店都不敢进去的穷丫头混到了各种场合淡定自如的女强人的，不过明白归明白，总是要适应的，再说，这种地方，要是以后混得好，得常来，先适应一下不是坏事，以后要是混不好，估计就是唯一一次了，只当长见识了。

穿着黑色棉袄的一行人看起来是跟这个建筑有些格格不入，好在有三丫在前头撑着，算是没有出什么洋相，安安稳稳坐到了餐厅的饭桌前。

罗秀秀见状撇撇嘴，叫了服务员来点菜。

“老鲁一会儿直接过来，我们先点菜，准备还需要时间，你们想吃什么自己点。”

罗秀秀话落，已经有侍者送了菜单过来。

“拿来我先点。”俞红梅坐在最边上，菜单先给了她，三丫可不愿意让罗秀秀看笑话，直接开口把菜单要了过来。

菜单很漂亮，中英文都有，三丫快速看了一圈，先问了个问题，“你们的牛肉从哪里来的？”

不就是装逼吗？当谁还不会似的！

再说，这年头如果不是真的外国，或者在外生活过几年又参加过正式宴会的，有谁会真的那么了解西方的用餐礼仪？

京都饭店这么多年跟着折腾，到现在，真的懂行的侍者爱能有几个？大多都已经本土化不那么讲究了，三丫看着侍者，却见他一脸懵，“外面买的呀？”

“那可不够放心的。”三丫略显嫌弃地撇了下嘴，然后一副算了，兴趣缺缺但还是给面子的样子开口说：“行吧，那这样，主菜四份牛排，九分熟，甜点的话要一份冰淇淋，三份布丁，酒的话你们看着上，最边儿上那位女士不要酒，给她一杯白水。”

这年头还没有哪个农庄专供的这个说法，虽然饲料之类的也没那么泛滥，但对于牛肉的质量她还是不好判断，还是不要吃太生了。

菜单递给侍者，侍者大约还没遇见过这样看不上她们饭店的客人，有些懵逼，还是三丫用菜单碰了碰他才反应过来，没理会侍者，勾起嘴角，三丫对着一脸不高兴的罗秀秀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没达到目的，罗秀秀当然不乐意，“我想喝咖啡，你们也来一杯吧？”

“不了。”三丫想也没想就拒绝，见罗秀秀还想再说，三丫立马开口，“我两个嫂子不是刚生完就是怀着孕，咖啡还是不要喝好一些，至于我表姐，她最近睡眠不好，□□会刺激她。”

“那你呢？”罗秀秀咬牙努力笑着。

“我，我倒是可以喝，但我只喝蓝山，这里有吗？”说道最后，三丫抬头看向侍者。

这侍者估计连蓝山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对面只是在内陆城市上了一个所谓新式学校的罗秀秀了，翻个白眼儿，罗秀秀不耐烦的说：“问你喝不喝咖啡，你喝就喝不喝就不喝，蓝什么山？”

这年头大多数中国人，顶多也只听过咖啡这个东西，是跟茶一样的饮料，不过是外国人爱喝的，赶潮流也就跟着喝了几回，喜不喜欢另外说，反正是个炫耀的点，至于咖啡分多少种？谁在意？

侍者刚培训上岗没多久，懵懵地摇头。

三丫正思考该如何自然的表现出她的震惊疑惑鄙薄以及最后的善解人意的宽和。

“哦，这位女士，你也爱喝蓝山吗？真是有品位，咖啡里我最喜欢的也是蓝山，只有加勒比海岸的阳光才能激发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美味。”

蹩脚的中文！

三丫朝声音处望去，斜后方，一桌四个人，两个外国人两个中国人，看起来都是上了年纪的样子，正含笑看向这里，其中一个中国人的眼神还震惊地停留在她的大棉袄上。

装逼装过头！

不过算是解了她的难题，看罗秀秀恨不能找个缝儿钻进去的样子，她已经不用再多话了。

三丫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圣海伦娜也不错，可以试试。”

对方还想再说，然而三丫已经不想奉陪，再次点头微笑，在对方开口前，迅速转了过来，反正西方讲究绅士风度，女士不想交谈，对方也只能善解人意。

没多久，鲁父到来，剩下的时间，就在三丫小声教导旁边几人和小孩子不时的闹腾当中度过，没了罗秀秀的找茬，一顿饭吃得安安生生，以致于后来的鲁福贵还以为大家都十分满意，开口邀约下一回。

三丫谢邀，牛排这种东西，吃一回算是个新鲜，她一个华国人，还是更爱吃华国菜，何况这里的食材和手艺在她看来实在一般，提不起兴趣。

不过对于罗秀秀，她还是比较有兴趣的，生活太无趣，生气也没有发泄的对象，只有一个罗秀秀，还能偶尔找点儿乐子了。

“罗姨觉得怎么样？这里我觉得一般，不过对于京都我还不熟悉，要不下回咱们去吃法餐吧？听说也好吃。”

白花钱还叫人看了笑话，当她是冤大头？还下回？

罗秀秀狠狠瞪一眼三丫，扯着孩子就上了车。

三丫？

含笑送走对方，在表姐几人崇拜的目光里，淡定的上了副驾驶。

“三丫，你怎么懂这么多？真是太厉害了，尤其最后那句，”苏青玉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捏着嗓子，“我觉得这里一般，要不咱们下回去吃法餐吧？”

“哈哈，你没见小溪那个后娘，脸都绿了，她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我赌一万块，今天晚上回去，她家肯定太平不了。”

屋里，憋了半天的苏青玉拉着三丫叽叽喳喳地说着，鲁小溪不时在一旁表示附和和惊叹，俞红梅抱着孩子在一边走动，含笑看着这边，这似乎是表姐来了之后，气氛最好的一天了。

“你忘了我之前是做什么的了？西餐我也跟之前吴家请来的西餐大厨学了好多，不然他走之后我也不能自己掌了吴家厨房的大权不是？而且吴家有钱，那些食材啦咖啡啦之类的，都要最好的，就算没喝过，我也听过不少了，应付罗秀秀还是绰绰有余。”

耐心地一一回答表姐的问话，三丫想着以后是不是要多待表姐出去见识一下，日子每天都有新意有惊喜，那多好！

“那个牛排我也会做，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去看看能不能买到牛肉再做一回？”三丫此刻由衷地感谢干妈，是她不怕麻烦又去找了人给表姐报的名。

自从上了扫盲班后，表姐肉眼可见的就开朗了起来，周围都是积极自信又向上的人，并没有谁看不起谁，反而因为表姐长得好人又温柔，收获了很多人的喜欢，交到了其他的朋友，跟着扫盲班的朋友出去逛了几回街，表姐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至少现在，她相信表姐并不那么在意被悔婚这件事了，她甚至不小心听到了课间表姐跟新交到的小姐妹对来上课的男老师品头论足，虽然这对老师不太礼貌，但是当时，三丫惊愕之余，真心觉得很高兴。

“不着急，下次吧，你别老是乱买，家里伙食挺好了，你的钱还是存着以后当嫁妆吧。”苏青玉眼睛一亮，随后却开口拒绝。

“没事，三丫以后的嫁妆都由哥嫂出，她的钱她自己愿意怎么花酒怎么花。”俞红梅想起丈夫的话笑着开口。

屋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俞红梅拍打孩子的手顿住，先前气氛太好，她都忘了她并不受欢迎了，

气氛有些尴尬，俞红梅动动嘴，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还是该消失在客厅里，一抬眼，对上了青玉带笑的眼神，俞红梅脑子一热，“青玉也一样，有钱都去逛街，以后嫁妆都有哥哥嫂子准备着。”

真是！三丫沉了脸，扭头准备拉表姐出去，却听耳边突然响起表姐带笑的打趣。

“好啊，那就谢谢嫂子了，不过要是太少，我到时候可要闹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表姐本来就是个心软的，肯接话是正常的，三丫恼怒的是俞红梅的不识相。

不过三丫还是忍住了没开口，单就利益而言，有一对关系很好的亲哥嫂，自然要比有一个关系糟糕的前未婚夫要好，三丫仔细观察了表姐，发现没什么勉强的样子，稍作放心。

至于究竟会不会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以后自然有验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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