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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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苏锦在天外香的菜谱添上了几道新菜色，其中就有土豆焖排骨和大盘鸡。

其中鸡用的是养殖场里的鸡，滋味比市面上卖的更鲜美,口感还不柴,就是数量有限，每天都是限量供应,价格也要贵上一些。

但愿意买账的人依旧不少。

由于侯玉被外派到了府城，天外香的账册目前都是贾青云在管,他看着这几日的进账，满意啊地点了点头,又想起苏锦早前说她想置办一些地。

云洲地大,土地不少，但人口却比不上江南诸城,城外虽然到处凑是长满了野草的荒地,若说要种粮食，还是够呛。

“近几年风调雨顺,百姓的收成都不错,除却今年和北夷打了一仗,朝廷的税收也不甚高，怕是嫌少有人会愿意把手里的良田卖了。”贾青云理性分析道。

“这是自然。”苏锦点了点头,说：“我已看中了城外的一块荒地,约莫有五十多亩,沿着苏县河边，人家不多。”

还真的打算开荒啊。

贾青云迟疑半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他家里也不算是普通人家，手底下的各色天地不少,其中有租赁的也有请专人打理的，可他父亲鲜少去动荒地的主意。

荒地都算是“生地”，养成熟地少说也得两三年，再者，种地本就是靠天吃饭，年成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恐怕连朝廷的税都交不起。

苏锦明白贾青云的意思，但她总不能说自己有金手指，只好含糊道：“这事我自有决断，你有不必担心了。”

闻言，贾青云点点头，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小东家虽然年轻，但眼界却不低，在有些事情上，比他爹那个在商场浸淫多年的老古董还要看得开，她说有决断，想必是已经有了万全的法子。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说：“还有一事，侯玉昨日来了信，说是洛今则那头已经收拾妥当，不日就要开业。酒楼一应都照着咱们的来，连城门口的传单都照发不误。”

当初洛今则一到芙蓉镇门口，就被这新奇的宣传手段震惊了，在得到苏锦的应允后，便原木原样照搬过去，只是不晓得成效如何。

待得酒楼开张，便能再多上一笔收入，苏锦想了想，说：“酱厂那头快要完工，你向那些工人们打听打听，愿不愿意开垦荒地，工钱自然是比不上如今，但除去工钱，每人可得十斤山药蛋。”

贾青云听了，眼前一亮，若是如此，就算工钱不多，怕也有不少人想来呢。

乔迁之后，土豆的事就被传了出来，不少人都明里暗里打听这东西该怎么种，种子又从何处来呢？

但苏锦手上的土豆不多，大头都在严轻舟那儿放着，想必之后是会有打算的。

又说了几句，苏锦打算去酱厂瞧瞧，但刚一出门，就瞧见了几辆马车，领头的是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捕快，仔细一瞧，竟是那日来过天外香逮人的捕快。

而今日这阵仗，比当初不知大了几何。

不论是两侧的店面还是路过的百姓，似是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然而片刻后，议论声便盖过了马蹄的“哒哒”声。

听见这动静，酒楼里为数不多的客人也纷纷投来视线，贾青云几步踏出，皱了皱眉，说：“这是……”

苏锦也摇了摇头。

但她直觉这帮人不是来找麻烦的，毕竟她如今背靠着几座大山，放眼整个云洲行省，敢来找麻烦的还真不多。

果然，片刻后，严轻舟率先走下马车，他面带笑意，一看就知道是有什么好事。

苏锦并贾青云都送了口气。

严轻舟身后，还是那天来找麻烦的县丞，此时他满头大汗，正诚惶诚恐地落在后方，不敢瞧苏锦一眼，显然是心虚的。

很快，两人走到苏锦跟前，她不解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好事。”严轻舟笑了笑，有扭过头冲着身后的人说：“李大人，要不您来说？”

“不敢不敢。”李大人挥汗如雨，狼狈之相尽显，半晌才硬着头皮说：“苏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对于这位李大人和严轻寒勾结来诬陷石虎一事，苏锦记得很清楚，还没来得及去找他算账，如今看他这副作态，只觉得恶心。

但是来都来了，总不好把人往外撵，于是，一行人去到了楼上的厢房里。

这位李大人原先看苏锦好欺负，上面有催得急，便想将石虎充作那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算是有个交代，也是给严轻寒一个面子。

但后来严轻寒外祖家牵扯进了乡试舞弊一案，虽说只是出了八服的亲戚，但影响也不小，若非严家根深蒂固，老太君又声名在外，恐怕连严轻舟都会被波及。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严轻舟不仅没被波及，还因为此时升了官，再加上他听说严家和苏锦关系密切，甚至连安王世子都和其有交情，最近甚至还听说，莫如归莫老先生也搬来了芙蓉镇。

这一层又一层，压得人直喘不过气，姓李的惶恐多日，直到今晨，一道旨意从六部直达苏县，八百里加急。

旨意的内容繁复，李大人跟捧着圣旨似的念了半晌，为的还是马铃薯的事，苏锦听不明白着绕来绕去的文言，只听见最后一句“特此嘉赏黄金五百两”。

五百两！黄金！那就是五千两白银！

有钱了有钱了。

李大人念完旨意上的内容，连六部的落款都一字不落，显然是已经昏了头。

随后，他紧张地看向苏锦。

而苏锦还沉浸在五百两黄金的惊喜中。

严轻舟见状，轻咳了一声，又说：“几位尚书大人的意思是，先在云洲试行，待到来年春天，再推广至北方各地。”

据那些经验老道的农人说，这山药蛋大概是个喜温的，太热不行，太冷也不行，北方的冬季天寒地冻，怕是长势不太好，届时再糟蹋了这得之不易的“种子”。

听到这个，苏锦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两三月的时间便摸索出了马铃薯的生长规律。

“这倒是可行，到时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严大人尽管吩吩咐便是。”苏锦应下，随后又说：“只是我也不过懂些皮毛，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

严轻舟笑了笑：“苏老板有七巧玲珑心，这话您可就是自谦了。不过朝廷也的确是会派遣钦差南下，来督办此事。”

他在说起“钦差”时，忍不住朝苏锦看了一眼，但转瞬即逝，谁也没发现。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李大人被晾在一旁不知所措，半晌，苏锦才跟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他：“哟，真是对不住，我忘了您还在这儿呢。这快到饭点了，不若您就在此将就将就？”

闻言，李大人连连摆手：“不必！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二位慢慢聊！”

说完，见严轻舟没吭声，这人便逃也似的走了。

等他一走，剩下两人便也不再端着，严轻舟卸下官架子，一脸期待地看向苏锦：“早前便听说天外香有了新菜色，一直都不得空，今日总算能尝尝！”

而且苏锦却没搭理他，只问：“五百两黄金什么时候到我手里？能换成银票和现银吗？”

严轻舟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能。”

“哦。”苏锦暗自盘算一下还缺多少银子，又说：“那就帮我换成四千两银票和一千两现银吧。”

严轻舟：“……好。”

什么叫吃人嘴软，他算是感受到了。

吃过饭，严轻舟没急着离开，反而去了莫老处，而且一待就是一下午，临到傍晚时才离开，走前还特意到天外香顺了些点心。

苏锦再次叮嘱：“别忘了我的银票。”

严轻舟：“……知晓了，改日就叫老袁给你送来。”

他说完便要走，但出门没两步就又折了回来，低声说：“严轻寒的事我已经知晓了，这王八蛋记仇得很，惯会的就是欺软怕硬，早前是我的疏忽，今后再有什么事，你只管叫石虎教训他。”

说完还一脸鼓励地看着苏锦，生怕她不去找严轻寒的麻烦，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在挑拨外人算计自己的堂兄弟。

苏锦悠悠地说：“只要他不来犯我，我也懒得见他那副嘴脸，更何况，他不是已经……”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严轻舟只觉得浑身不适，把苏锦放在了“不能惹”的第一位。

左右严轻寒已经翻不起什么花样，他若是还不知悔改，今后自会有人来收拾他。

于是，赶在太阳下山前，已经官至五品的严大人拎着两匣子点心乐乐呵呵从天外香出去了。

苏锦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人今日高兴过了头，遥想上回见面时，还是一副心事满满的老成模样。

但是第二天，苏锦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皇帝以大不敬为由，将太子废为庶人，甚至连王爵尊荣都不曾保留，径直关进了宗庙里。

次消息一出，朝野都为之震动，废太子是先皇后，也就是皇帝的发妻所生，六岁成为储君，一直被皇帝给予厚望，却在一夕之间，沦为了阶下囚。

于此同时，一行列队从京城南门出发，一路南下，目的地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云洲。

沈如风骑在马上，回望远去城门，片刻后，他转过身，攥紧了手中的缰绳，引着马儿跑了起来。

阔别一年，是时候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