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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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房间内。

维奥突然惊醒,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不知道此刻自己处于现世还是梦境。

在她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房间内的亮度便自动提高,由伸手不见五指转为亮如白昼,雪白的墙壁耀得刺眼。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眶，过了很久才看清这个陌生房间的构造——全部是复合超流体金属墙,找不到门的痕迹。

室内的摆设除了她身下的大床，别无它物，并且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

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关押犯人的牢笼。

她掀开被子下床,想要找到出口,可惜一无所获,四面结实的墙面将她团团围困住，插翅难离。

“有人吗？放我出去！”维奥使劲打着墙壁,无人应答。

房间内温度极低，她往手上呵气，像只无头苍蝇般在房间内乱转,大声呼喊直到精疲力竭,扶着墙直喘气，蓦然一阵电流从掌心窜至全身,她吓了一跳，赶紧远离这面暗藏凶机的超流体墙。

就在这时，她刚刚倚靠的墙面突然像液体一样扭曲融化，随后一道银白色的门框显露出来,透过这扇门，可以隐约看到外面的世界。

维奥大喜过望地跑过去，然后一头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她被人粗暴地推回去，差点摔倒在地。

站稳后抬眼看向来人，愣住了。

“怎么不告而别了呢，维奥。”锡罗西跨步进来，双手抱胸倚着墙壁，对她扬了扬漂亮的脸蛋。

“我没有，我——”

“跑哪里去了，我可找了你好久。”锡罗西笑中隐着寒气，银白的发无风自舞。

维奥继续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告而别，当时出了意外，我们还没彻底飞离交战区的时候被军方盯上了，塞死于炮火下，我迫降在一颗小行星上，差点被人杀死，我……一直没机会告诉你这些。”

“是艾亚救了你，是不是？”

“是。”她走上前去拉着他的袖子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妻子回到丈夫身边，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不……”维奥摇头：“我记得我明明是在飞行器上……然后，对了！肯定是被泽卡斯带过来的，他被你收买了？”

“他从来没被我收买过。”锡罗西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啄了啄。

维奥下意识抽手。

锡罗西动作一滞，歪头用疑惑的口吻说：“你在害怕我？”

维奥连忙摇头：“没有。”

一种朦朦胧胧的恐惧情绪自锡罗西进来后便支配了她的心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锡罗西在她心中形象完全发生了改变？

她晃了晃脑袋，及时停止不切实际的浮想联翩，正想找些轻松的话题搪塞过去，他凑近了一步，几乎紧挨着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害怕我？”

“我说了没有。”维奥突然想到什么，问：“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我去搬救兵？我明明对这些一窍不通，你怎么放心？”

“还不明白么？”锡罗西叹了口，手抬起五指收拢，身后的缺口瞬间被超流体填满，重新变为平整无瑕的墙壁。他搂住维奥，说：“其实是为了避免你受到伤害，当时我们有被俘虏的风险，所以才支开你，我死了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沉默了一会：“可是为什么不让我们乘坐有跳跃引擎的飞船去，如果执行跳跃直接飞过交战区，塞就不会死了。”

“因为那些飞船全部派出去了。”顿了顿，锡罗西把维奥带至床边，按着她坐下，俯身说：“塞死了就死了，你安然无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运。”

维奥猛得抬头看他。

锡罗西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了？”

“我……”维奥轻声说：“我想出去了，这里太冷，我要出去多穿点衣服。”

“我也觉得有些冷，不过——”锡罗西意味不明地瞟了眼床榻，话锋一转：“但是有迅速生热的方法，要不要试一试？”

看到他暧昧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最后促狭地停在腰以下，维奥很不自然地扯过被子将自己裹起来，执拗地说；“我要出去。”

锡罗西一声不吭。

“关我在这里很好玩么？你到底……”

“我已经等很久了。”

“什么？”

“你知道的。”

维奥僵硬地撇过头，假装没听到，径自说：“我现在又冷又饿，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要晕过去了，不开玩笑。”

“维奥，听我说。”锡罗西掰正她的身子，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反正艾亚不爱你，和爱你的人在一起远比和你爱的人要更幸福。不要还妄想一些得不到的东西，这样反而弄得自己比较累。”

她被子底下的手攥紧，无所谓地说：“我早就说过了，艾亚已经被我甩了。”

“那好，维奥，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顾虑？”

维奥垂着头不言语。

锡罗西当她默许了，一手搂过她的腰，一手搭上她的肩，手指一勾，肩带滑落垂在肘侧，露出半边肩膀。

被子被他扯开，蜻蜓点水般在她肩上落了一个吻：“你对我的触碰也是有感觉的吧？像这样……嗯？”锡罗西开始舔丨舐着她的锁骨，更加密密匝匝的吻落下来。

——不要还妄想一些得不到的东西，这样反而弄得自己比较累。

累么？很累。

她仰着头想。

锡罗西将维奥压在床上，维奥按住他解扣子的手，不知道是否是太冷的缘故，牙齿都在打颤：“我，我们先出去，出去……再继续好么？”

锡罗西低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害怕或者说谎时声音会发抖？我很好奇，你以前有这么怕我吗？”

她脱口而出：“因为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锡罗西翻身坐起来，冷冷地说：“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不一样。是身体、音调、外貌还是记忆？”

维奥拉上肩带，张了张口，答不上来。

锡罗西神情柔和下来，摸着她额前的碎发慢慢说：“我梦这一刻很久了，让我把梦变为现实好么？我不想强迫你，也不想伤害你，但你偶尔也要为我考虑一下吧。距离我们结婚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却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另一个男人身边，甚至对我一个解释都没有，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会难过的。”他指了指胸口：“维奥，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这里总是空落落的，我没有表现得那么满不在乎。”

“对不起……”维奥眼睛湿润，埋头低声说：“对不起，锡罗西。”

她为刚刚还怀疑锡罗西别有用心的自己感到羞愧。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不用道歉。”锡罗西闭上眼睛，疲倦地说：“我想听的回答不是这个。”

彻底隔绝了外界声音的房间很安静，锡罗西静静地等待着答复，一头张狂的银发此刻安分地贴在两颊，翠绿的眼仁湿润而深寂，可怜得就像一个乞求玩具的孩子。

维奥进退维谷，不同的声音在脑海中激烈交战。

大雪来得骤然来去得也快。

艾亚瞬移至另一片街区，漫无目的地走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气稍微浇熄了他躁动不安的心火。

只是索蒙和柯玛的话交替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

“喂，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一个声音打破他的沉思，艾亚抬起头，看到一个瘦弱的男孩朝一个女孩快步走去。

“抱歉，有一点事情耽误了。”

“过分！”女孩不高兴地撇撇嘴。

“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扑哧笑出声，挽上男孩的胳膊：“行吧，看在你道歉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宣布大度地原谅你了，不过你要赔偿我！”

“赔偿？”

女孩扯着他的胳膊往前拉：“我饿了，你先请我吃饭，老地方，事先声明我要吃最贵的套餐，然后你再陪我去游乐园看表演，听说柏坦最伟大的魔术师亲临现场压轴表演，到时候……”

男孩心不在焉地应和，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完全停下。

“怎么了？”女孩奇怪地推了推他：“走啊。”

“我……我来是要和你告白一件事。”

女孩脸霎时红了，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怎么这么不懂浪漫！居然在大街上……”

“不是，你误会了。”男孩双眼直视前方：“我要说的是，今天我不能陪你了。”

“什么？！”女孩笑容消失。

“我朋友的妹妹得了不治之症，现在弥留之际，我必须要陪在她身边。”

“你有大把的时间，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况且你早就答应要为我庆祝生日了，你明天又要离开柏坦去外星球留学了，最后一天相处的时光你都要和别的女人一起过吗？”

“她不是别的女人，她对我而言是生命重要的存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果连她最后一程都不去送，我会很后悔。”

“好啊，你走吧。你今天和我说这些话才要后悔！”

“什么意思？”

“我们的关系就此为止，滚去陪你的小妹妹吧!”

“你不要无理取闹。”

女孩甩了男孩一巴掌，红着眼眶掉头跑掉。

男孩像雕塑般站在原地没有动，良久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攥在手心无声地看着。

艾亚注意到男孩的嘴唇抿得紧紧的，鼻尖在寒冷的天气下居然渗出了汗。

他将目光收回，漠然走过他身边，朝位于街道尽头的军情议事厅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急切地脚步声，转眼男孩已经发足狂奔，不顾一切向快要消失在拐角处的女孩跑去。

那张纸翩然而落，飘至艾亚面前。

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是一份病理报告书。他的视力向来极好，很快看清上面的诊断。

是一种以现代医学完全攻克不了，甚至连发病机理都尚未明确的疾病，一旦得病，完全没有任何治愈希望。

报告单最下面的治疗意见写着——推荐去极地星行高能射线舱治疗。

说是治疗，其实只是提高临终前生存质量的一种委婉说法而已。

艾亚回望，人潮已经把男孩的身影吞没，路人行色匆匆，没人关注几分钟前街角发生的这幕争执。

他垂着头，任由凌冽的风吹乱他的头发，然后掏出通讯器给泽卡斯打电话。

其实有句话柯玛说错了。

他不是害怕维奥不爱她，他只是害怕变化和未知。

刚开始不承认，是因为他一度自我怀疑过，是否真的是因为洛洛林的基因在维奥体内，才会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后来没有解释，则是出于逃避心理。想着或许只要她还存在对命运的不甘与对他的仇恨，身体机能和意志就能被激发出来，避免被异体基因快速蚕食。

一旦他对她表露真实心意，维奥会不会了无牵挂地陷入沉睡，这是他不敢深想的事情。

如果没有开诚布公，他们之间仍有期盼和未来。

但是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要把一切都告诉维奥。

复生人的入侵，rx78星系的岌岌可危，锡罗西的真面目，以及……喜欢她的事实。

当年为一个已经死去之人的基因祸害另一个生命，已经是无法挽回的错误，如果洛洛林还活着，如果她像人们说得那般深明大义且温柔坚韧，一定也会憎恨他现在的所作所为。

还来得及说后悔的事，往往为时未晚。

电话接通。

“马上带维奥回来。”

那头支支吾吾：“现在不能了……”

艾亚敏锐地抓住关键字：“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

“维奥小姐她，现在不在我身边。”

“不是让你跟着她么？万一她身体突然出状况了怎么办？”

“对不起，是我失职了。”

“算了，我过去找她。”

“不用过来了。”泽卡斯停顿了几秒：“实际上维奥小姐只在法连镇停留了一个小时，就执意要去甘恩。”

“你说什么？”

“去甘恩找锡罗西。”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剧情可能有点令人难以接受……我都有点不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