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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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楚乾把那张火纸扔到万千面前，他才知道，这是着了道了。

“这张纸不是我的。”

这个解释略显苍白，好在万千镇定，没有慌乱，也没有失控。不然激起了楚乾的怒火，他立马就会被一群带刀侍卫推出去斩首。

“火纸是宣黎的，纸鸢是你放的。”

审问，谈判，这些事楚乾几乎从记事起就会了。曾经有个临沧的细作，在宫宴上鱼龙混珠，文武百官皆没反应，楚乾却立即听出，这宫人唱的曲调跟《河神赋》能一一对上。每个调按照数字排列比对上的赋文，便能串成情报。

莫说偌大一个容国，哪怕将六国所有文臣门客都算上，在楚乾面前，皆算不上聪明。

“除了你们主仆，没有第三个人动过。你的意思是，妙童才是细作？”

他故意这么问。

“妙童也不是。”

万千笔直地跪在地毯上，庆幸这容王宫财大气粗，地上铺了后毯。否则他真要像当初练功偷懒那样，跪地双膝红肿。

“你这个非我即他的逻辑有漏洞。火纸是宣黎的，并不代表用火纸的人就是宣黎的。纸鸢是我放的，但不代表没人在上面动过手脚。”

万千虽不善言谈，但纯打逻辑的话，鲜少能遇到对手。

但，正如系统所言，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皇帝的城府。

楚乾听了他的辩解，既没豁然大解相信他，也没桌子一拍将他以细作的身份拖出去斩首。仍旧是那一副目光幽深，恨不得将人盯穿几个窟窿的模样。

“那你倒是说说，何人，何时，何地，做过手脚？”

万千面露难色，“这我不清楚，不过把这张纸藏进去的一定另有其人。”

系统发放风筝的时间很早，那时没有旱灾，更没有“陈大人”。所以，这火纸一定是有人最近藏进去的。

“另有其人。”

楚乾直勾勾盯着他，“便可能是你不知情，或者，你信口开河编造与朕。”

万千辩解了好几轮，始终不见成效。索性后腿一步，转而从另一角度出发：

“你一直问我进宫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

“你果然有目的。”

宛如秃鹫的锐利的眸子敛去锋芒，与此同时多出一丝失落，“说，你有何目的。”

万千抬头，冷静无比地看向他，如阐述此题答案为根号三那样理直气壮：

“我想让你喜欢我。”

在完成任务之前，他不会自作聪明，自入牢狱。

咣！

在无人的角落里，一只无形的玉杯摔落在地，发出尖锐声响。

楚乾一怔，随即燃起比之前还要旺盛的怒火，“你以为，朕这么容易被骗么？”

怒，是极怒的。

只是，在怒火之前，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可查闻的，悸动。

这一场审问一直到凌晨，楚乾似乎不会累。而好不容易找到逻辑对手的万千也似乎不累。

累的是外面为他时刻悬心，茶饭不安的新露。

新露跟万千一同被抓，但他胆小如鼠，问两句便说干净了，无甚隐瞒。再加上万千把风筝一事全揽到自己身上，新露只是那个碰巧相伴的无辜人，故而，他很快被放。

被要求待在寝宫不得外出，新露本是不敢。但他一想到万千正处水深火热，便也安坐不住。趁着下人们没注意，偷偷从后院的歪脖子树上翻了出去。

“卫大人，求你救救小千！”新露一进门就跪到了地上。

带刀侍卫在宫中是会分配住处的，卫长戈的官阶对应的是一座独门小院。

“新佳人，万万不可行此大礼！”他连忙去扶。

为了夜行方便，新露裹了一件黑色披风，连帷帽的料子也是暗色。此刻，帽子半挂在他脑后，一张倾城的脸在帷布的半遮掩之间，楚楚可怜。

他平时软弱，但今日却很固执。不由分说地推开卫长戈的手，继续央求：

“卫大人，小千他是冤枉的。他心地单纯，又没有城府，不会是细作！”

这在卫长戈心里是个难题。

万千救过新露，于情，他也记得这份恩德，不相信他是细作。

但，于理，他效忠的是楚乾。常伴君王身侧，最忌讳的就是猜疑圣意，另生二心。

“新佳人，此事，相信皇上会有一个公断。”

他再次去扶新露，“你先起来。”

“公断？”

新露眼中凄哀，弱水盈盈的眼眸些微发红，“我只知，在君王眼中，宁可枉杀一千，也不会轻纵一个。何来公断？”

这道理，卫长戈又岂会不知？

他一时心乱，不知说什么，只深深叹了口气。

新露见他还是不肯，便道：

“我知道，这太强人所难了。可是卫大人，在宫中，除了小千，我便只认识你一个。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求你相助。你在皇上的身边久，知道他的脾气，了解他的性子。何况，下午也是你带人抓的小千，你一定知道其中原委。只要你愿意，我们一定有办法！”

卫长戈拧眉，“可我只是区区一个带刀侍卫，人微言轻，实在左右不了圣意。”

他转过身，躲开那双潋滟的眼眸。

“且，且新佳人你心思单纯，怎知万佳人就一定无辜？万一他真是细作，我们救他出来，不是引火上身么？”

新露胆小，但他不蠢。

他听出卫长戈此话背后的意思，跪着的双腿骤一无力，坐到后脚跟上。

他诘问：“所以，你不是没办法，只是不想。对么？”

眼眸一眨，泪珠滚了下来，在皎洁的颊上凝成一颗珍珠。

“小千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天我心病突发，所有人都以为是中毒，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怕靠近我，怕引火上身。是他一个人不顾安危冲过来，我才有机会重新活下来，有机会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

噔......噗嚓......

帷帽的边缘倾斜着撞地，发出清脆声响，紧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卫长戈疑惑着回头，却只看到新露已经解开衣绳，衣襟一剥，月光般的洁白的肩头便露出衣领。随后两手一松，衣袍簌簌落下，片缕不着。

“新佳人！万万不可！”

卫长戈一个健步冲过去，想帮他拉拢衣裳。但目光落到肩膀、锁骨、前胸，都已不着片缕，哪里哪里都是罪过。

伸到一半的手堪堪僵住，手指痉挛两下，撤了回来。

虽没有召幸，但佳人始终住在后宫，是皇帝的人。便是看上一眼都是亵渎，何况此刻，胴.体相对。

墨发如黑瀑披垂，衬得皮肤越发白皙。新露最绝的是他的眼睛，浅看一眼，余生尽献。

卫长戈的眼睛仿佛被烫了般挪开，再度背过身去，强压着服下热火：

“新佳人，请你把衣服穿上！”

新露知道自己不知羞耻，也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他吹熄了灯，瑟缩着，一步一步走向卫长戈。藕臂抬起，颤巍着环上卫长戈劲瘦的，因剧烈呼吸而起伏的腰腹。

睫羽颤了一颤，合上。

“如果需要一个理由，我愿意做那个理由。”

蜡烛熄灭之后，灯芯冒出一段白烟，悄然往高处飘去。至于在这深宫之中散到何处，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