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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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雨望着前方碧蓝如洗的天空，忽然发现在谈到关于云珏的事情时，她依旧还是不能做到泰然若处。

心情控制不住的低落，胸口也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般，连呼吸都不由得重了些。

她还是没有做好再次见到那个孩子的准备。

但是，不同的是，她现在比之前又好了很多。

既没有丢人的哭出来，也没有觉得崩溃，连心口压着的石头都变成了缩小了点，甚至于，她还觉得自己很快就能调整好自己的姿态，又高高兴兴的去做其他事情。

果然，时间这种东西，就是一种良药。

她乐观地觉得，也许过不久，她找到了更好的心灵寄托，那些子糟心的记忆，便只会在她偶尔想起时，才能让她有上那么一丁点的难过了。

不管真相如何，她总能摆脱这一切的，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灵上。

苏雨这般想着，脸上也露出了笑。

这笑在清晨干净的阳光之下，看起来分外的明媚，仿佛一颗经历了种种磨难后枯萎了，又重新发出翠绿叶芽，焕发了新的生机的树，布满了令人感动的勃勃生机。

就是与苏雨同坐一只仙鹤，对她并不怀有好意的少女看着她这一笑，眼中亦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了惊艳之色。

尽管片刻后，那丝惊艳便在她眼中消失得干净。

少顷，少女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方才继续用温柔又带点气愤的语气说道，“苏师叔，我知晓你此时不想笑，便不要勉强自己了，唉，说来，云师叔可真坏，分明不是苏师叔的错，他却……”

苏雨刚才想着自己的事，这时见少女说话，才将目光看向脸上满是同情与怜悯的少女。

这少女是模样极好的，娇俏又灵动，眼神中还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妩媚，可谓是生得极好，她一向喜欢和好看的人相处，只看着好看的人，心情都能舒畅不少，可和这个少女在一起，她却总是感觉不太好。

所以她打算敷衍一句，便不在说话，可话说出来，却又没那么敷衍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你说的对，他可真是坏啊，这么坏的家伙……”苏雨说着话，同时有些没规矩由坐变成了躺在仙鹤身上。

“真不想看见他。”看见他，只会让她感觉难过而已，还会扰乱她的思绪，却对寻找真相一点用都没有。

他现在还这么小，大概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现如今，假如真的有人知道真相，那就，只有她的师尊。

把她捡回来，养大了她，待她如珠似宝的师尊，也是亲手挖了她的骨，脸色都没变一下的师尊。

她愣愣望着天空，心口一阵疼痛。

而少女见她这般，心中生出了几丝轻蔑和不屑。

她仿佛忘记了刚刚心中生起的嫉恨，又或许是正因为方才心底生出的嫉恨，于是变本加厉的在心里将苏雨轻蔑了个彻底。

这就是那个让魔神大人亲手立下神庙，每日苦苦焚香祈祷，上九幽，下黄泉，倾尽所有的一切，只为求得她复活的心爱之人？

这就是她每日都要被迫念她的名，分明在心中诅咒了无数次，却也只能每日都要对着她的神像祈求，只愿她能归来的神女？

不过如此。

虽然美貌，但比她更美更纯更有风情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样一个怯弱的，她略施手段便能左右的人，能成为那般强大冷酷的魔神大人心尖之上的人，果然不过是因为运气。

就是因为出现的时机好，恰好与魔神大人多相处了一段时间，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这般心性的女子，根本不配让魔神大人倾心，魔神大人那般的存在，就该屹立在世界之巅，只要受万人摩拜便好。

祂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子黯然神伤，甚至难过到连世界都因此而没有了白昼，只余下一望无际的黑夜呢。

祂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子，自愿被束缚手脚，居然去祈求祂最不屑的天道呢？

伟大的魔神大人，生来便注定了祂的强大与完美，祂应当是崇高的，没有任何弱点的。

祂应当站立于神坛之上，接受信徒的顶礼膜拜，而不是将祂所有的荣耀给另一个人，只为了祈求她能复活。

而她现在，就在帮助魔神大人，帮助魔神大人成为真正的，没有任何弱点的魔神大人。

想到那个完美无上的存在就那般淡漠地注视着祂虔诚的信徒，那般注视着她，少女心中就生出了无垠的憧憬与狂热。

她的心脏激跳到像是要撑破胸膛，连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起来。

“你怎么了？”苏雨本来是躺在仙鹤背上，看着天上漂亮的云层的，可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好像极为不对劲了起来。

她连忙坐起身，便见到那方才还算正常的少女此时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像是陷入了某种癔症之中一般，她连忙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这下子少女方才清醒，她脸上尤带着病态的红晕，却说了一声没什么。

苏雨瞧了瞧她，思索了片刻后，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瓶清心丹，纠结了片刻，想着少女方才的模样，还是将丹药递了上去，“我想你需要这个。”

看着那纤细的手指上躺着的玉色药瓶，少女脸色不变，却是说了一句不用了。

苏雨见她这般，便也收起了药瓶。

清心丹也算得上是稀少昂贵的丹药，在情绪不好时及时服用，能够保证人灵台的清醒，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内对于这丹药的需求应该挺大的，本来是瞧着这少女脸色不对才打算给她，既然她不要，苏雨也不会强硬的塞给她。

本身她们其实便并不熟悉，而且苏雨也感觉这个少女说话怪怪的，不像是什么好人。

不知不觉间，中峰已经近在眼前了。

分明还没进入中峰的范围，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少女眼前却已经浮现了里面乌压压的人群。

人群中，有新入门的弟子，有出众的外门弟子，有大量的内门弟子，也有极多看热闹的真传弟子，甚至还有很多的长老。

她仿佛已经看见了在如此多的人的注视之下，苏雨被云珏轻而易举的碾压，一剑都承受不住，便狼狈落败的模样。

看见了所有人对于眼前这个看着她，竟是随意的拿珍贵至极的清心丹给她，在她面前无声炫耀的少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落败，被所有人轻蔑的眼光看着，绝望又羞愧的场景。

少女想，这一天，对于她罗依依而言，应当是永远值得铭记的一天，或许对于未来在魔神大人光辉下的所有民众来说，都是值得铭记的一日。

这一天，是她阻止魔神大人从神台之下跌下的开端，亦是她跨过一千年的悠久岁月，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完成她上天注定的使命的开端。

她几乎压制不住自己想要放声大笑的心情，她看向苏雨，一字一句地，克制地说道：“苏师叔，我名为罗依依。”

你应该记住我的名字，因为从今日起，从下一刻开始，不，或许说，应该是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你凭运气与魔神大人将要产生的纠缠，便注定了会消失殆尽。

除了一个让真正的魔神大人解封的钥匙，你对魔神大人而言，将不会有任何的意义。

苏雨听着她介绍自己的名字，看着少女注视着她的目光，心中觉得不得劲极了。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着她的模样，怎么说呢？

哦，她找到形容词了，这个小姑娘面对她，好像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分明比她要矮，但是看她的样子，好像在俯瞰她一般。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苏雨有些茫然了，告诉她一个名字而已，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因为，名字比她多了一个字？

好吧，显然不可能，她想了想，最后哦了一声，算是回复。

罗依依此时心情颇好，也不记恨她这一生“哦”了。

毕竟，她想到等一会儿，这个女人会因为她勤勤恳恳实施了好久的引导，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注定要生活在一片闲言碎语之中，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再也不会主动靠近魔神大人化身的一部分半步，她便愉悦地想要笑出声。

苏雨，苏雨神女……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唤你苏雨神女了，当然，你听不见，并且也将永远听不见这个称呼。

眼看着仙鹤离中峰越来越近，罗依依的心情也越来越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