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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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声歌唱，歌声如飘雪。

春天飘落在你的心间。

·

人鱼王国最小的公主为了去到陆地上去与她所喜爱的王子相恋，主动抛弃了自己斑斓的鱼尾，选择了两条双腿。

这听起来是格外浪漫的故事，可当这个故事化为现实并落在十六夜身上的时候，就不免出现了一些问题。

他没有衣服。因为平日里也无需出门，总是浸在水池里，穿衣服就成了多余的事情。可是不穿衣服出门是会被当成变态的。

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浑身光裸的十六夜站在地下室的正中央，橘色小吊灯的下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对自己的处境无力的无能感席卷了他，而后，他跃入水池之中，双腿又重新变回了八条滑溜溜的触手。

森鸥外是第二天来的。身为一个庞大组织的首领，他有许多事情要做。虽然在外人看来他是个根本不关心事务的无能傀儡，但是真正任职于兑付手下的人才会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不过，他有的时候还真的蛮无厘头的。

“十六夜——”他拉长了调子，略显疲惫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当中。鱼群游荡，它们美丽的斑纹与飘荡的鱼尾在水中如丝绸般变形。

森鸥外是提着一只小狗来的。

在看见那颗脑袋从水里冒出发顶来以后，森鸥外把小奶狗放在了地上。长着黑色斑点的小狗嗷呜了一声，在光溜溜的地面上爬动。

“青叶送你的礼物。”青叶，全名高千穗青叶，是就职于■■■基金会的一名博士。正是在对方的帮助下，■■■-1015逃脱了收容，并且获得了“高千穗十六夜”这样一个人类的名字。

十六夜从水中探出半颗脑袋，绿莹莹的眼珠凝视着那只看起来刚刚断奶没多久的小狗。

“我不会养。”一直以来，他的生活起居都是被别安排的调理得当的，一旦离开他人的料理，十六夜感觉自己可能马上就会变成渔夫手里的烤章鱼。

高千穗青叶告诉他，人类很恐怖，什么东西都敢吃。就连泰坦巨兽摩多拉的蛹都差点被他们吃掉。人类恐怖的食用菜单曾一度是scp们的噩梦。但大多数时候，人类总是被不够温顺的scp虐杀。

“没关系。”森鸥外说。他弯下腰，将小狗往水池那边推了一点，“不过是一条小狗而已。青叶说莫丽生了三个崽子来着。”

莫丽是高千穗青叶养的狗，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条土狗。因为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遇上的，高千穗青叶觉得这非常有纪念意义，就把这条流浪狗带回去养了。

小奶狗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叫唤声，柔软的脚掌差点在地面上打滑。

十六夜没动。

森鸥外脱下他的大衣，挂在墙壁上的钩子上。他打开夜灯，并随意地从书架里拿出了一本书。

这是属于他的，小小的放松时间。

男人们，女人们，少年人们，儿童们，总是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聪明的人会带来麻烦，愚笨的人会带来麻烦。只要是与这个世界挂钩的人类或非人类，都会给他带来数之不尽的麻烦。

而为了保护横滨，这座充斥着血与暴力的城市，森鸥外必须去面对所有的麻烦，并选取最佳的方法去解决麻烦。

也许，只有待在这个与世隔离的家伙（异类）身边，他才会感受到微弱的幸福吧。

这三年的时间里，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十六夜仍然埋在水中，但是一条带有吸盘的触手（大触手的分支）冒出水面，一点一点向外攀爬。被他的意志所控制的触手在地面上缓缓爬行，而后落在小奶狗的对面。

那根触角抬起了“上半身”，并弯了弯。

这是打招呼。

正当十六夜以为自己能够得到什么友好的回复的时候，小奶狗嗷呜一声，吓趴下了。面对比它更高等的物种，它产生由衷的恐惧。它遵从本能趴在地上，折起来的双耳和尾巴都在抖动。

十六夜：……

自以为连狗都嫌弃他的十六夜回到了水里。他抱紧自己的大触手，独自难过。

看了二十来页书的森鸥外往里面夹了书签，环顾一周，只看见了躲在沙发边上的小狗。他走到水池边上，喊道：“十六夜。”

水面上冒出一串泡泡。

森鸥外笑了，“那我走了。牛奶和狗粮放在柜子里。”

水面上冒出一串更大的泡泡，算是作了回答。

十六夜终于肯从水里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浑身上下都是水，湿漉漉对的黑色长发黏在皮肤上。地下室一天到晚都开着灯，所以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是无法分辨此时此刻是白天还是晚上的。

是的，这里没有任何钟表。

因此，这个半夜是他估计出来的。

触手在光滑的地面上游动，吸盘牢牢吸住地面以保持他的平衡。

十六夜寻找着小狗的身影。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见对方的叫唤了。

然后，他发现了蜷缩在沙发一角的小小生物。那是看起来他一把就能抓住的生物，十六夜都不敢靠近它，生怕自己的触手下意识地缠住它，使它窒息。

以前总是发生这样的意外。

然而，和刚刚来时不一样，小奶狗并没有躲避，逃跑。但这并不是因为对方不再怕十六夜了，它好像没力气动了……它缩成了一小团，口中发出微弱的叫声。

十六夜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遇见过比这更加弱小生物的他，陷入了困顿与不解。

生病了……吗？

他屈着身体，却没能到回复。

低等级的生物，无法像他们一样用言语交流。

在静默一刻后，他一条触手伸到墙壁处，勾住了森鸥外忘记带走的黑色风衣。成年人的体型，依照这个尺寸而专门定制的风衣，能盖住十六夜的大半个下半身。

扭曲的触手们像是被晒干了似的蜷缩，褶皱，最后消失不见。

十六夜弯下他的双腿，小心翼翼地把狗抱在了怀里。

然后，他光着脚跑出了地下室。

这里没有任何看守，也没有任何阻拦，约束他人不得进入的是来自首领的语言。于是，十六夜轻轻松松地离开了这栋黑色的大楼。

中原中也曾经说他就住在这附近。

但是除了他身后的大楼外，周边还有四座相似的黑色大楼。

空气里弥漫着人体身上散发出来的各种气味。

汗臭味，血味，酒味，烟味。

还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很香的味道。

这个味道十六夜曾经闻到过。在中原中也身上闻到过。

那是美味的食物的味道。

但是高千穗青叶告诉他，要想在人类世界里活下去，就不能和原来一样去看待人的性命。

嗅着那股气息，十六夜转了个身，朝左边那栋大楼走过去。

因为实在是困得不行而偷偷打起了盹的看守并没有发现这个“入侵者”，识别人员的门系统也没有。

因为，觉得自己不能够破坏这栋大楼的设施的十六夜，用上半身裹住虚弱的小奶狗以后，爬进了下水道。

那是专门用来处理污水的地方。

很幸运的是，它目前暂停了使用。

但是不幸运的是，它依然很脏。

迅速恢复了原姿态的十六夜，游动在那几乎干涸了的地下水管道上面。

追寻着中原中也的气息，他很快就找到了通道。

·

中原中也已经入睡。任务虽然不是很难，但是任务地点不在横滨，这让他花费了大量的脚力。因此，在回禀完任务之后，他就打算洗洗睡了。

今天简直到了沾床就睡的程度。

他梦见了螃蟹，秋葵和长着六十四条腿的变异大章鱼。

沉浸在噩梦中的他，却被某种飘忽于真实的大脑之上的灵感唤醒了。

被那种灵感所吸引，系好自己的睡衣扣子，走到了门口。

明明没有敲门声，可他就是知道对方有一个人。

中原中也打开了门。

浑身脏兮兮的好像刚刚挖了石油回来的人,站在中也的家门前。

他想到的第一个词是“骚扰”。

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别人家门口蹲着的人大抵不正常。

可是看着那熟悉的身高，再加上那些海藻一样的黑头发，中也有了不好的联想。

“……十六夜？”踌躇了一会儿，他疑问出声。

十六夜伸出手。

他抱着一只一点也没有被弄脏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