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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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

于明军没往下说,可是这饱含深情的半句话，足以让姜新棉心有所动。

她避开他的眼睛，推开他,低声说：“脸怎么这么大？我是做实验累瘦的。”

说完，她提着她的东西继续走路。

于明军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她提着，她没让，所以,他也就没敢说让她坐他的车。

不过，这一次,她走得有些慢，于明军就在她身旁，慢悠悠地跟着。

一路上,风有些轻,蝉鸣在绿树上面浮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到达敬老院时,两边的擂台已经打起来了。

小苏站在她姑姑身边,帮着她姑给理发的老人拿毛巾,系围布。

小赵站在他姑姑身边，帮他姑吆喝着，吹嘘他姑的手艺精湛。

昨天一场雨，今天天气好，理发不理发的老人都出来了，有的搬把马扎坐在那里说三国讲水浒,有的坐在阴凉里下象棋，当然，更多的是在排着队等理发。

院长一看见于明军也来了，立刻高兴地跟他打招呼,“明军，你来了！”

“来了！”

于明军答应着，把车子推到墙边阴凉里。

院长又叫他，“你快来帮我个忙！”

于明军支好车子就走了过去。

姜新棉心想，这人人缘还挺不错，竟然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

于明军被院长叫去帮忙修窗户了。

打擂台的两边队伍，姜新棉哪边都不想得罪，所以她就哪边都不参加。

她在花坛那边找到了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的老杨师傅，就走过去跟他聊起来。

老杨师傅虽然退了休，却有事没事的还经常去车间走走。

一看见姜新棉这个一入厂就展现出超高悟性的小同志，老杨同志连忙把报纸放下，“小姜师傅，来，这边坐。”

姜新棉跑过去，把吴主席给她的饭盒打开，“杨师傅，这是吴主席中午包的饺子，特意让我带过来给您尝尝的。”

“呦，那我可得尝尝，双华包的饺子可是皮薄馅大一兜油，好吃得很。”

老师傅说着，捏了一个饺子尝了尝，不由就冲不远处的吴主席竖了竖大拇指。

吴主席一看，高兴地冲着这边喊着，“杨师傅，您慢慢吃，一会儿我再给您理发，上次您的头发就是我给理的。”

杨师傅冲吴主席抱抱拳，就跟姜新棉开始聊鞣染工艺的事。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经老杨师傅一点拨，姜新棉豁然开朗，一下子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她连忙向老杨师傅道谢，老师傅高兴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后生可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拿着扇形刀割皮子呢，你现在竟然已经开始做起工艺来了，尤其还是个小闺女，了不得了不得，前途无量啊！”

姜新棉一边谦虚，一边趁着脑子里有思路，从包里拿出一根铅笔一个本子就演算起来。老杨师傅则在一边给她指导着。

没过一会儿，吴主席就向他们这边跑过来。

在吴主席那边排队的老人都已经理完发了，吴主席是来叫老杨师傅的。

“杨师傅，别人都理好了，这次我给您慢慢理，理仔细点，保准比上次理完还精神。”

老杨师傅还没答应，那边苏爱红连忙跑过来，“老舅，你不说这次让我给你理的吗？”

老杨师傅这人做事比较周全，他知道吴双华跟苏爱红打擂台的事，所以，他一般是这个月让吴双华理，下个月就让苏爱红理，争取两边都不得罪。

没办法，一个是自己的徒弟，一个是自己的外甥女，一碗水总得端平啊。

可是，因为刚才一直跟姜新棉讨论问题，他没去苏爱红那边排队，导致现在两个人孩子都跑过来请。

老师傅犯了难，你说去哪边吧？

去这边那边不高兴!去那边这边不乐意!

老杨师傅正为难，就看见了还趴在窗台上做演算的姜新棉。

于是，老师傅冲姜新棉招招手，“小姜师傅，你来，今天我这颗头就交给你了。”

姜新棉还沉浸在化学公式里，一听老杨师傅这样说，吓了一跳。

她还没反应过来，小苏已经跑过去拉她，“姜姐姐，杨师傅请你去帮她剃头发呢。”

“我？”

姜新棉以前倒是用电动理发器给她家太子爷家的儿子理过一次头发，差点没把她家太子妃嫂嫂给吓死。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摸过理发器，更别说这种手动推子。

姜新棉说：“我不会理发。”

老杨师傅摆摆手，“没事没事，不留长短，直接剃光就行。”

这个年代的理发馆还都是国营的，去理发馆理发算是奢侈享受，所以人们理发剃头基本上都是在家解决，像这种推子就跟剪刀一样，几乎家家必备，基本上人人都会操作。老杨师傅自然就认为那么灵透的小姜师傅也会。

吴主席的那顿饺子起了点作用，小苏也不想看着她姑和吴主席因为争最后一个客源而在这里吵起来。

所以，她拉过姜新棉说：“剃光瓢简单得很，我帮着你。”

姜新棉没办法，只好收起纸笔，接过了小苏递过来的推子。

吴主席一看小苏把苏爱红的推子递给了姜新棉，立刻不甘示弱，就把自己的围布递给了赵远方。

小赵多机灵一孩子啊，立刻跑过来就给老杨师傅围上了。

于是，老杨师傅在几个年轻人的簇拥下，坐在那把敬老院准备的椅子上，等着姜新棉给他剃头。

姜新棉拿着那只两个把手中间装着一个小弹簧的手动推子，想了想老姜同志描述过的工作原理，先按压了两下感觉了一下力度，觉着应该不难操作。

再说，老杨师傅说直接剃光就好，都不需要什么发型设计，她紧张什么？

姜新棉向来喜欢尝试新事物，再加上小苏和小赵的怂恿，她回想了回想刚才吴主席的操作，拿着那本推子就上了阵。

上手以后才发现，具体操作起来远比她想象中要简单，可能也是因为苏主任这把推子保养的好，机油上的足，正推反推随便推都不夹头发。

她给老杨师傅理完以后，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试一把。

可是，敬老院的老人们都已经理完发了，要想再体验，估计得等到下个月。

于是，姜新棉就把目光落在了小赵的脑袋上。

小赵跟他师父不同，他师父一年四季理着利落的板寸，而他却喜欢留遮住耳朵的发型。

他把这个叫时髦，在吴主席看来，却是流里流气。

一看姜新棉盯着小赵的脑袋瞧，小苏立刻就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跑过来，把小赵往椅子上一按，“姜姐姐，给他也剃个光头。”

小赵被小苏一吆喝，吓得脖子都凉了，“你们想干嘛？”

这时候，正在收拾理发箱的吴主席也说：“对，就该把他那一头流里流气的长毛给剃了，看着就不是个正经好青年。把他拉过来，我给他剃。”

小赵急了，抱着自己的脑袋就要跑，“你们这些女同志要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才留起来的。”

“开车的司机就没有留你这种发型的，剃个于师傅那样的平头多利索？”

小苏说着就去抓小赵，小赵拔腿就跑，两个年轻人在敬老院里追逐着，引得一群老人哈哈大笑。

小苏这丫头够泼辣，小赵被她撵得无处可逃，只好跑到了于明军的身边，“师父师父，你快救救我，她们非要给我剃光瓢儿。”

于明军正拿着锤子钉窗户。

他把手里的钉子往窗框上一按，抬起锤子当当两下就砸了进去，然后推了推窗扇，活动自如，窗户修好了。

听见小赵求救，他跳下窗台，说：“你们给我理吧，我的头发倒是该理了。”

他刚说完，小赵连忙抢过小苏手里的围布就给他师父围上了。

于明军走过去，往椅子上一坐，顺手就拿起了刚才老杨师傅看过的报纸。

“理吧。”

他说着，把长腿一叠，报纸一抖，低头就看起报来。

可是，这时候两个理发师都跑了。

因为苏爱红刚刚又从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头发很长却不愿意理的老人，正跟院长在那里给他做思想工作呢。

吴主席担心这个机会被苏爱红抢了去，连忙也跑进去帮忙劝说了。

小赵见一时等不来专业的，就跑去找姜新棉那个非专业的了。

“哎呀，小姜老师，你就帮帮忙给我师父也理理吧。”

姜新棉此时正沉浸在化学方程式的乐趣里面，她头都没抬就说：“短发我理不好的。”

小赵往那边看了看，叹口气，“你不理，可有人替你去理了。”

原来，小苏已经跑去找她姑姑要推子去了。姜新棉不理，她给于师傅理。

姜新棉看了看正坐在那里看报纸的于明军，咬了咬铅笔，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她的指尖儿摸在他胡楂上面的感觉……

“给我吧。”

于是，她就接过了小赵手里的推子。

于明军一直都留着那种短短的寸头，这段时间懒于打理，确实是有些长了。

他的发质还偏硬，头发长了也不会往下倒，而是根根直立着，怒发冲冠的样子，本来长得就凶，现在一看就更凶。

姜新棉看了看手里银闪闪的小推子，用手按了按，两排钢牙一咬，错着暗色的光。

她走过去站在于明军的身后，犹豫了一下，伸手往他脖子上一按，拿着小推子还没靠上去，于明军后背猛地一僵，一下就扭过头来。

姜新棉被他吓了一跳，“夹到头发了吗？”

于明军刚才觉着按在他脖子上的那一下有点异样，没想到身后站着的真的会是姜新棉。

姜新棉抱歉一笑，“不然，你再等等吴主席吧。”

“不用！”

于明军立刻又转过头去，报纸也不看了，板了板腰，坐了坐正，“理吧。”

有这好事，干嘛要等吴主席？

这一次，姜新棉更加小心地把推子贴上去，凉凉的金属一贴上于明军的皮肤，他粗壮的脖颈又是一僵。

“夹到你了？”她问。

“没。”

“那你忍一下。我就给你推短一些，不剃光。”

姜新棉跟他商量着，“不过我经验不多，唯一的经验就是刚才给杨师傅推了个光头。”

于明军直愣愣坐着，没说话。

姜新棉一只手按着他的头皮，一只手操作着小推子，“尽量跟你平时的一样吧。”

她一边说一边推，半个脑袋理完，端详了一下，好像左边长了一些。

她伸手推着他的大脑壳往右边歪了歪，“你偏一下，这边长了，我再修一下……”

她说着，把小手往他刚刚剃短的发茬上一按……

嗯，就是这个手感……

比他的胡楂还舒服，满手掌都是那种历历的刺刺的感觉。

姜新棉有点小癖好，就是喜欢摸那种刚刚剃短的头发。以前她念高中时留短发，每次理完发，脖子后面被理发师剃短的那里就会有这种感觉，摸起来很舒服。

还有她家太子爷家的小太孙的大脑袋剃了以后也会有这种感觉。

而于明军的，尤其舒服。

所以，她没忍住，用整个手掌虚虚地按着他的发茬，轻轻揉了一下……

然后，于明军猛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他长得太高大，猛地站起来，整个就把姜新棉给罩住了。

姜新棉的小动作被发现，脸颊一下通红，不由就把那只闯祸的手背到了身后。

于明军看着她，呼吸都屏住，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姜新棉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刚要道歉，就看见他把身上围着的围布往下拉了拉，直盖到腰下，然后迈开大步就往他的自行车那边走。

正在一边跟小苏逗嘴的小赵看见于明军要走，不由叫他，“师父你干嘛去啊？头发才剃了一半？”

小苏也叫于明军，“于师傅，围布还给我啊，那是我姑姑的。”

于明军谁也不搭理，大步流星走过去，跨上自行车就走了。

小赵看着姜新棉，“小姜师傅，你又干嘛我师父了啊？”

姜新棉手背在后面，脸颊红红，小声嘟囔着，“也没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