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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回门的日子,姜新棉本以为她在医院观察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出院,不会耽误正事。

可是,于明军那个大狗子非要让她挂完一瓶葡萄糖水再走。

这下好了,大姑闻讯赶来医院照顾了。

爹娘哥嫂一听说不仅不回门了,竟然还住院了,吃了一大惊,以为小两口半夜为了啥打架给伤着了,吓得急急忙忙就来探望。

姜新棉本来想悄摸摸来悄摸摸走谁也不惊动的,这下倒好,一下子来了一屋子的人。

她都快尴尬死了,在后面抹脖子瞪眼睛地给于明军递暗号。

于明军倒好,跟个初尝人事不知避讳的傻小子似的别人一问,他就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我去,死了算了,死了算了,不要活了!

姜新棉拉起被子盖住脸就躺在那里装死去了。

叶翠娥和李红英一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真是又尴尬又高兴。

大哥更过分,不说赶紧替他妹子捶这个坏小子,竟然还拍着他的肩,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出去抽烟去了。

叶翠娥连忙趁着病房里没有别人,拉着自家闺女的手说了好些个体己话。

她一边说还一边责备着自己这个当娘的没有在闺女出门子前就把这些都告诉给她,责备完自己又责备姜新棉,说她小孩子不懂事,不该把小事当大事,兴师动众地来医院花钱不值当。

这下倒好,明明是于明军小题大做非要来住院,反倒成了她娇气包不懂事。

姜新棉红着一张脸低头听着,早把那个于大狗在心里招呼了几百遍了。

等叶翠娥他们终于走了,她抓起一只枕头冲着于明军就砸了过去。

正在这时,大姑又进来了,吃的喝的用的拿来一大堆,还柔声细语,眉开眼笑地安慰着她,那态度跟昨天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等大姑出去给她打热水冲红糖鸡蛋去了,姜新棉才终于捞住于明军,好一顿猛掐。

他叫着疼却不躲,只说着:“媳妇儿你掐肩膀,别掐胳膊,大夏天的穿短袖让人家看见不好。”

她才不掐他的肩膀,昨晚她就领教过了,硬得跟块生铁似的,咬都咬不动,白掐得她手疼。

姜新棉被于明军怄得不行,索性躺下不理他,他却用热水把丈母娘带来的她爱吃的橘子罐头暖热了,一口一个媳妇地叫着,要喂她。

姜新棉侧过身去不搭理,他就绕过来,趴在床边逗她,“别生气了?笑一个吧,总噘着嘴会变老太太的。”

姜新棉再转身,还是不搭理。

他就又绕过来,“吃一口吧,早起都没吃什么东西。”

还吃东西?早被他给气饱了。

姜新棉看着他,故意说:“你再学你家虎子叫两声,我就吃。”

男人看着她,目光一沉,就把勺子放下了。

姜新棉知道他没多少耐心,刚要再翻过身去,就听见身后“汪汪”两声,然后,大姑就推门进来了……

老人家手里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看了看她这个平常严肃板正、一身刚气的大侄儿,连忙又退回去看了看房间号,老人家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

“我去抽根烟。”

于明军站起来就出去了。

等姜新棉喝着大姑冲的香甜暖热的红糖鸡蛋水,透过门上的玻璃向外看时,就看见于明军站在楼道拐角处,一边抽烟,一边捶墙,捶完了撸一把大脑袋,还傻笑。

这天不到中午,姜新棉就闹着出了院。

于明军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前面车把上大嘟噜小嘟噜地挂着娘家婆家给买的麦乳精、葡萄糖、水果罐头还有住院用的洗脸盆饭盒茶缸子。

不过是待了一天都不到,他倒准备得挺全乎,搞得她好像去生了个孩子似的。

不过,这一趟也不能说没有收获。

姜新棉趁着于明军正是百依百顺的时候,跟他约法了三章,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一年以内不要孩子,不过后来被于明军软磨硬泡地砍到了半年以内。

半年就半年吧,这个千年老榆木脑袋的男人,能做到这些已经是做出了很大让步了。

在路上时那人还直抱怨,“昨天晚上还有人说要生一窝呢,今天却一个都不给生了,白高兴了。”

姜新棉却说:“于明军你别偷换概念啊,不是不生,是说等我们都适应了婚后生活,心情和身体都达到最佳状态,你也把烟戒了,然后再生。优生优育懂不懂啊?生就得生个健康聪明的,这不仅是对孩子负责也是对咱们的未来负责。”

“拉倒吧,”对于她的这套歪理邪说,男人根本就不买账,“别人家生孩子就是两个人往被窝里一秃噜,十个月以后就把孩子抱出来了,也是一个个聪明伶俐的,那用得着费那些事儿?”

这男人的老脑筋,姜新棉必须给他掰过来。

于是,她就故意呛他的茬儿,“什么个顶个聪明伶俐?昨天婚礼上那个来讨喜糖的二傻子,还有那个小儿麻痹的三歪歪,不都是不讲究优生优育的结果吗?”

“你怎么净挑那样的说?”于明军很不服气,“全村才有几个哪样的?再说了,二傻子他爹脑子就不灵光,三歪歪他爹的腿脚也不好,那是因为种子质量不行。你男人能跟他们一样?我的……”

姜新棉没让他说完,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那你说,你娶媳妇是不是就为了生孩子?”

“那倒也不是,”男人慢条斯理地说着,“还能给做饭,洗衣裳,收拾家务,干地里活……”

他振振有词地说着,姜新棉刚想又拍他,他却转个弯说:“当然,那是别人家的媳妇。我于明军的媳妇,是用来疼的。”

姜新棉抿嘴笑着,搂着他的腰说:“那你说说,你想怎么疼我?”

“怎么疼?”于明军美美地想了想,看着路边没人,色兮兮地说:“挣钱给你花,做饭给你吃,白天陪着你玩,晚上搂着你睡……”

姜新棉羞涩地拧一把他的腰,然后再抱上去,贴着他健壮的腰身,小声说:“那如果咱们刚结婚我就怀孕了,你还怎么搂着我睡呢?”

于明军没说话,用一只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手,轻轻地揉捏着。

是啊,这么如花似玉温柔如水的小媳妇,如果刚结婚还没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呢,就弄个小东西在她的肚子里,还真是有点不方便。

想到这里,于明军突然就有点想通了,“这样一想,好像也有点道理。”

姜新棉立刻趁热打铁,“什么叫有点道理啊?是很有道理。”

“对,”他用力一点头,“媳妇儿说的啥都有道理。”

于明军说着,用力一蹬车子,自行车载着两个人驶进大于庄晴朗的阳光里。

此时正值六月,天气热,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好的避暑方法,多数人家都会把午饭摆在门洞里,借着穿堂风吃饭,是又凉快又畅快。

姜新棉被于明军载着进入村子时,正是家家户户吃晌午饭的时候。

于明军驮着他的新媳妇,提着大嘟噜小嘟噜地这么从村里一过,那些知道不知道情况的就都把关注的目光投了过来。

有知道情况的,却也不好细问,只打个招呼,说一声“明军回来了?”,然后再往于明军的车后面瞅。

不知道情况的呢,就惊讶地问着:“咋没跟媳妇回门呢?”

于明军这个厚脸皮,一点都不知道羞,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有点事,明天回。”

等他们过去,立刻就有那知道情况的悄悄把缘故告诉过去。

于是那不知道情况的就感叹着,“前段时候是谁瞎说人明军不行了的?”

又有人说:“要不说吐沫星子淹死人呢,不还有人说人明军新媳妇不着调的吗?那些说瞎话的咋也不怕舌头上长个疔。”

然后就又有人说:“乖乖,明军也真是有钱,为这事儿就去住院?”

“人明军疼媳妇呗。”

“就是,我如果娶个那么娇的媳妇,我也往死里疼。”

从村头到村尾,这一路引来的闲话可真不少。

姜新棉坐在于明军的车后,脸烧得都抬不起来了。

她低着头,谁也不敢看,直催着于明军赶快骑,偏偏这家伙人缘极好,谁遇见都跟他打招呼。

姜新棉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人医生都说没事了,于明军却还坚持让她在医院住一晚。

跟两个人的名声比起来,那点住院费对于于明军来说算个屁!

这个男人,闷声不吭的这一招,岂止是一箭双雕?简直一箭数雕。

不仅是那些村里人,等她回到家就发现连那个昨天还阴阳怪气的于明霞,也明显地和气了不少。

这天下午,姜新棉和于明军吃过午饭就回了姜家铺,算是把回门的礼节走了一遍。

于明军本来说让她休息一天,明天再回的,姜新棉实在是担心姜世恒的考试,就坚持去了。

明天就是高考了,姜世恒的状态挺不错,他自己感觉把握蛮大的。

姜新棉也高兴,答应等他高考结束,就带他去省城先去山河大学的校园里看一看。

现在高考都实行先报名体检,后参加考试。

报名的时候,姜世恒坚持报考了山河大学的中文系。

姜新棉没忍心继续坚持她的想法,担心违背了小姜同学的志愿会影响他的发挥。

毕竟,为了这个山河大学中文系的梦,他都已经等了两个世界了。

姜世恒的考场在二中,已经提前去看过了。

为了方便,姜新棉和于明军这天下午就把他送到了县城,让他住在他们在五套班子家属院的房子里。

家属院距离二中很近,明天早上步行就能到考场。

他们把姜世恒送到,又给他准备了明天吃用的东西,三个人就一起去四季春饭店吃了一顿好的,再送他回到家属院以后,于明军和姜新棉就一起回了大于庄。

他们从县城出发时天已经擦黑了,等到了大于庄村北的苗花河,天已经黑透了。

树木茂密的乡间公路上,蝉鸣稠密。

大于庄濒临苗花河,植被茂密,知了特别多。

这个时候的知了还没有达到后世两三块钱一只的身价,农村里也还没有收购活知了的。

不过,倒是有中药铺子会收购蝉蜕入药,一只几厘钱,小孩子会在夏天的时候满世界跑着去找蝉蜕。

于明军在前面蹬着车子,姜新棉坐在后面,拿着一只手电筒照着路边的大树。

光柱里,有时候会看见有胖胖的金蝉正努力地往树顶上爬。

于明军说等过几天可以带她来摸知了猴儿,然后还跟她说起油炸知了猴儿的香味。

一提起吃,姜新棉又来了兴致,“干嘛过几天呢?现在不行吗?”

于明军扭头看她,“你不累了?”

“不累啊。”

“那昨天晚上是装的?”

姜新棉脸一红,不由拍了他一巴掌。

于明军受用一笑,说:“还是下次吧,今天没带家伙事儿。”

知了猴儿都喜欢往高处爬,要想捉到它们,得用装洗衣粉的袋子做一个罩子绑在长竹竿上,到时候无论它们爬得多高,只要伸出竹竿一罩就能捉住。

姜新棉听得神往,恨不得现在就去试一试。

正说着,她一抬头,就看见了浸在星光里的那个瓜棚。

姜新棉指着那边,“于明军,那是你家的瓜棚吗?”

于明军向那边看了一眼,“对,是咱们家的。”

现在西瓜都已经收完了,瓜棚完成了它这一年的使命,被孤零零地丢弃在田野里。

想起那一天在瓜棚里的那些事,姜新棉就有点想故地重游。

她说:“于明军,我想去瓜棚那边看看?”

于明军不以为意,“黑咕隆咚的,看哪个干嘛?”

“不嘛,我就想去看看。”

她就是从瓜棚的那片天空上面掉下来的。

于明军拗不过媳妇,就把自行车一拐,驶上了去往瓜棚的小路。

小路崎岖,姜新棉被颠得屁股有些疼,等她下来,不由就去揉了揉。

于明军支着车子,看见她的小动作,“是不是又疼了?”

姜新棉被他问得小脸一烧,“讨厌!”

她说着,迈步就往瓜棚那边走,于明军跟过来。

等两个人到了瓜棚跟前,姜新棉看着那个门都被卸走,门口还长了齐膝盖深的荒草时,确实像于明军说的,黑咕隆咚的,没啥好看的。

不过……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那片天空,天空高远,一道银河横亘,星辉灿烂。

宇宙中的星斗那么多,她到底是从那一颗上面掉下来的呢?

宇宙中的星斗这么多,她到底又是为什么偏偏掉到这里呢?

还有,这一片方圆数百亩都是西瓜地,她怎么就偏偏掉在于明军家的瓜田里了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成全他们的这段姻缘?

姜新棉在那里发着呆,于明军用脚趟着荒草往前走,一边趟一边踩,给她弄出一条小路来。

他走到瓜棚门口,踩上台阶,拿着手电往瓜棚里面照了照看了看,再转身出来,大大咧咧地岔开腿往门口的木台阶上一坐,就看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腿。

姜新棉会意,她抿嘴一笑,沿着他踩出来的小路走过去,抱住于明军的脖子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于明军把她抱住,低着头,轻轻碾着她的唇,然后再慢慢撬开,仔细品尝。

亲到两个人的呼吸都发烫,他离开她寸许,哑着嗓子说:“棉棉,你知道吗?其实,那一天在瓜棚,我就想这样了……”

姜新棉轻轻喘着气,小声骂他:“看你像个正人君子,原来这么流氓的?”

他痛苦地叹口气,“对别人没有过,只对你,时时刻刻想犯’罪……”

他说着,托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眼睛里的那片星河,又低下了头。

有过体验的男人更容易动情,他的身体绷成了一张弓,火热滚烫,紧紧把她勒住,吻得投入而霸道,姜新棉被他弄到意识混乱,身体却积极地去回应他。

她相信,如果不是有医嘱,他真的会在这里对她犯’罪。

两个人正吻得忘我,瓜棚的窗户突然被撞了一下,随即咚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跳了出来!

姜新棉吓了一跳,于明军也不由抬起了头。

什么情况?

他刚才明明检查过的,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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