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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主的话,这只色号乃是木兰脂粉店即将推出的树莓色。”

文瑜得了准信,才含笑提脚出了门。

此时花厅中气氛仿佛变了个天,方才白云芷还让别人掐了由头人人喊打,现如今得了福康公主的夸,大家对她倒另眼相待起来。

毕竟福康公主是众所周知的脾气古怪,显少与女眷亲近,就连陛下的公主们,能得她一句赞赏的亦没有几个。但福康公主这大段大段的溢美之词,居然安在了一个四品官员之女身上,免不了让人怀疑,是不是白云芷已入了皇家的眼,得了宫中几位娘娘的青睐,毕竟这些唇脂,听说宫中的娘娘亦是常派人出来买的。

在座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大多也没有与白云芷交恶,不过是白云芷一进门便被于颖针对,哪怕有几个心善的,也不好太为她出声,其他人更是都只想明哲保身,免得沾得一身骚而已,为了一个没有太多交情的女眷,何必呢。

可眼下情景却大不相同,之前与白云芷打过照面的,纷纷迎了上来。

“方才便见姐姐嘴上的唇脂特别,只不过没寻找机会问呢。”

“你家的产品我可是样样都买呢。”

“树莓色什么时候售卖,姐姐也好给个准信儿。”

……

听着这些似真似假的话语,白云芷亦感叹女眷们变脸之快,有几个方才面露鄙夷最甚者,待福康公主走后,居然是最快来她面前想要交好的…

白云芷掩饰住心中的反感,亦挂上一副虚假面孔,重装上笑颜好好应对。

正在人数太多,应对不暇时,邀白云芷赴宴的容静公主终于现身了。

不需要容静开口,她只冷着一张脸站在白云芷身旁,女眷们便被劝退了不少,有几个不实趣的,也被她一句,“我有话要同芷姐姐说。”给轰走了。

白云芷终被解脱了出来,顿时觉得浑身轻松,揉了揉笑僵了的脸,才语带抱怨道,“静儿你去哪儿了,倒扔下我一个人在这儿受过。”

容静亦苦着一张脸,忙不迭解释,“芷姐姐误会我了,我也不知姑母为何一大早便命人来接我入府。入府之后,又只道我身在皇宫内院,六宫都被皇后管着,我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也接触不了什么管家事宜,居然让我跟着她的贴身女使跑前跑后学管家,我也是有苦难言啊。”

白云芷噗嗤一笑,算是绕过她了。

容静又关心问道,“怎么样,我姑母没有为难你吧?别人道我这姑母脾气古怪,但其实她性情最为洒脱,就是对旁人防范心重了些,又喜欢端架子,其实熟悉之后,是最好相处不过的。”

白云芷一愣,似是今日早前发生的怪异事儿,通通有了解,“你放心,公主不仅没有为难我,反倒还替我说话了。”

容静拍掌欣慰,“那便太好了,想必有姑母替你说话,京城中那些嚼舌根的便要少不少了,不免六哥去求了姑母好几回。”又拍拍白云芷的手,“近日那些流言蜚语,你莫要放到心中去。”

白云芷一愣,她本就奇怪为何福康公主会帮她说话…这,竟是柏乔去求来的么…福康公主这般不好相与之人,相必柏乔定是废了颇多唇舌,才能请得动…

那些关于她的香艳传言,就算春柳她们瞒得再好,白云芷亦是有迹可循的,虽不放在心上,但也总是担心影响了父亲与弟弟。如今容静公主发了话,相必那些流言,也必与今日在座女眷的面孔一般,从面露鄙夷变为满脸恭维了。

一想到柏乔竟对自己如此用心,白云芷只觉心里暖洋洋的,通身都舒畅起来,想见柏乔的心,也愈发强烈了…

白云芷压下心中的异样,笑着对容静点了点头,二人又聊了些近日京城中的新鲜事儿,不多会儿,便传膳了。

容静因为乃皇眷,便起身去陪福康公主用餐,只独留了白云芷一人,宴席上,若有人搭话,白云芷便随意应对搭几句,倒也举止有度,没出什么乱子。

宴席完毕,白云芷正打算再去与福康公主道几句吉祥话,便准备打道回府时,一侍女匆匆来到白云芷身前,揣着手垂眼道,“白小姐,公主请您去后院厢房一叙。”

白云芷疑惑,刚才还见福康公主在主位上坐着,下人似是来禀报了些什么,福康公主便匆匆往后院去了,如今倒要传她去说话…

白云芷觉得此事透着些古怪,但见来传话的婢女,正是方才一直跟在福康公主身边的,想来偌大的公主府,总不会将她坑害才是,更何况方才公主还替她说话了,便也不再踌躇,随婢女去了。

主仆俩随着那婢女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跟着进了一间普通厢房,婢女将春柳点了出去,留了白云芷一人在房内,还顺带关上了门。

白云芷正觉得心中有异,正好呼喊时…

“是云芷来了么…”耳边传来一清朗男声…

白云芷认出那声音,怔了怔扭头望去,从内房影影绰绰印出一男人的身影来,身形用腰间的玉带束住,显得身形愈发挺拔魁梧…

白云芷想要迎上去,却又退了回来,拼命将心中的思念轻轻放下,悄然说道,“六爷终于舍得回京了么…”

话说出口,才觉得这话说得不对,语中带了些吃味,又有些埋怨,甚至音调懒懒的还有些缱绻…

柏乔似是也听出来了,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嘴角带笑,“怎么,云芷这是许久没有我的消息,着急了么…”

按照行程,本是三日后才能抵达京城的柏乔,实在是想白云芷得紧,又怕她在京中受欺负,又怕她看店太劳累,又怕有人上门提亲,这傻丫头像上次那般不知所谓地应了……这些念头止都止不住地出现在脑中,柏乔着急地抓心挠肝,便想了个法子,提前策马飞奔回了京。

柏乔见白云芷低着头也不说话,便上前一步,急急解释道,“我也是临时得了差事,去晋州迎蒙古国来的使节,本想在路上飞鸽传书与你,又怕被有心人截了,想着前阵子是关键时刻,若是大事不成又怕拖累了你…这便…”

“王爷不必与云芷解释,朝中事多,云芷知道的…”

白云芷知了内情,便也不再别别扭扭的,大着胆子抬眼望向柏乔,只见他许是因为舟车劳顿,似是瘦了了些,又黑了些,胡子拉碴着,给脸上的俊俏添了些锋利,男人味倒是更浓烈了…

知他定是赶路回来了,白云芷那句“王爷辛苦了”还未说出口…

“我今后定不这样了,外出公干办差事,不管再着急,都提前与你说过。”柏乔见她抬眼望向自己,眼眸如一汪清泉,眼波流转间满是疼惜,柏乔更心波荡漾地急急解释道。

此番话让白云芷眼底的关切之情全然消失不见,许是见着了柏乔这憨样,让白云芷心定了几分,噗呲一笑,轻声道,“王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平白让人误会。”

柏乔哭笑不得地将手抿了抿鼻头,只觉女人确是不好琢磨的,前一秒还满是关切疼惜,后一秒便将自己往外推,难怪世人都道“女人心,海底针”呢…

白云芷见柏乔犯了囧,心中倒更不好意思起来,忙别了别身,轻声道,“六爷此行舟车劳顿,想必是幸苦了。”

柏乔不在意笑了笑,“我自是当差惯了的,这些路程算不得什么的。”

左右不过是赶路迎接蒙古使臣而已,比起以往那些差事,这对柏乔来说,已经算是轻松的了,柏乔脑中又想到此行中那难缠的蒙古郡主,直觉应对那郡主,才是幸苦异常的差事。只不过这些倒不值当说与白云芷听。

柏乔主动牵起话头,“我听姑母说,她已经帮你敲打过那些爱嚼舌根的长舌妇了。你放心,今后你愿意在京中做生意,便只管做,生意想做多大便做多大。哪怕今后想将铺面开到蒙古去,我也定会襄助你。”

“我也不会再让你牵扯进朝堂当中,什么刺听情报,打探消息,今后通通不用你管,再不给你任何桎梏。”

白云芷闻言,鼻头便冒了酸意,深深福了一福,“如此,便多谢王爷了。”

想到柏乔花费了颇多心思,白云芷终于也敞开了心扉,定定心咬了咬嘴唇道,“六爷,云芷亦深恶痛绝那些流言,只不过痛惜的并不是云芷遭人妄自揣测,痛惜的是世人对女子的偏见。”

“云芷只是不服气。不服气为何女子天生就是在院中绣花练字,不服气为何女子只能围着通家上下转,更不服气男子出门行天下,世人便道心中有大志,女子只是想出门逛个街,却还要层层禀报得了首肯才行。”

“云芷认为,在能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女子亦可以随心所为。我只希望,有待一日,女子身上的枷锁不要这么重,哪怕是将枷锁换成重量轻些的镣铐,亦更能方便女子一舞。”

白云芷眼中似是有星云万里,身后有万丈霞光,哪怕就站在这普通的厢房之中,仿佛亦衬得这房间金碧辉煌。

柏乔一时竟看痴了,虽素知白云芷心中是个有主意的,却也只想到白云芷出阁学做生意,或许是厌烦闺中的繁文缛节而已,但没想到她心怀苍生,竟想要以一己之力,要做女子的榜样,世人的先驱。

听了白云芷的肺腑之言,柏乔一时喜悲交加,喜的是她终于能道出这么一番肺腑之言,俨然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悲的是,此路艰险曲折,心疼她今后要受的波折颇多。

但望着白云芷坚决严肃的模样,柏乔便知她定能勇往直前,无畏无惧。

柏乔不知不觉中握紧了拳头,“云芷,你说得有理,只是此事若只抗在你一人的肩上,未免担子太重了些。”

“你今日将这番话说与我听,是极好的,我既已知了你心中所想,定将不遗余力与你一起抗。今后,在朝堂上,对于女子通行,经商,乃至入仕,我定当多多进言,圆你所盼所想。”

白云芷将刚才那番话说完,才觉心中后悔,若…若柏乔觉得自己离经叛道,惊世骇俗可怎生是好,直到得了柏乔的回应,白云芷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到肚子里。

二人相通了心意,两两相望着,空气中的情愫越来越浓,白云芷不禁红了脸,扭过身子,哼了一声,“六爷说得倒简单,就不怕今后,天下女子将你们男人的饭碗尽数抢了去,让你们男人满大家要饭去。”

这俏皮话,让柏乔哈哈爽朗大笑几声,“那那些被抢去饭碗的男人,自然是些能力不足的庸才!合该他们去要饭!”

白云芷亦掐着帕子,捂着嘴轻笑,这轻松时刻没过多久,白云芷便惊觉她已离席许久了,福康公主免不得还要面见他人,若再耽误下去,有心人见她不在福康公主身侧,免不了又要生出多少麻烦。

“时辰不早了,云芷便就此别过。”末了又鬼使神差填补了一句,“六爷一路风尘仆仆,先好好休息才是要紧事儿,将养好身体,如此方能为国尽大力,”

白云芷的声线软糯动听,话里话外透着关切,柏乔望着她那害羞似熟透了的红苹果般的脸蛋,抬眼垂眼间秋波涟涟,只觉娇美异常…

忍住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柏乔咽了咽口水,神情不自然道,“云芷,店铺中的事情,你亦不要太过劳心,我改日得了空,再去看你。”

二人虽没将话说直白,但却似心有灵犀一般,通了心意。

白云芷含羞点了点头,抬手开了门,还随那侍女回到了宴厅,此时宴厅中的客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亦没人留意到她们。

春柳由于一直杵在门外,不知实情,只当是福康公主在与白云芷说话,此时方逮着机会,好奇问道,“小姐,怎得方才那个房间很热么?”

白云芷愣了愣,“没有很热啊…”

春柳脸上满是疑惑,“那为何小姐刚出门时,脸红得跟猴子的红屁股一样?”

春柳虽然识字,但念书却不多,便只用大俗话将困惑问了出来。

白云芷当然否认,“有么?没有吧?定是你看错了。”又转移了话题,“方才那婢女传话说,不必去与福康公主拜别了,眼下容静公主也定然是回宫了的,我们便只顾自己,赶快回铺中吧。”

谁知春柳此时倒痴了似的,“小姐,方才你的脸真真红得厉害,不然先回府中请个大夫来看看,如此也稳妥些。”

白云芷叹了口气,闷声无奈道,“春柳,你是魔鬼么…”

*

因为店铺内人数众多,鱼龙混杂,许多清贵小姐们便不好直接从正门入内了。

白云芷着人在后院一角,开辟了小侧门出来,门外移植了许多四季长开、好养活的红花醡浆草,又开辟了一木架甬道,直直通向后院待客的厢房,木架上下用盆栽装饰,挂满了奇花异草,极为风雅。

铺内的下人们每天侍弄,显得绿意盎然,不仅得了不少客人夸,白云芷亦觉得异常满意,以至于后来自己也常走着侧门了。

今日白云芷刚出甬道,秋雨便急忙来禀告,“小姐,惜玉掌柜来了。”

白云芷笑笑,“惜玉姐姐来也是常事了,怎得今日这般着急忙慌的。”

秋雨敛了敛神色,“惜玉小姐不是一人来的,与她同来的是馥翠坊的掌柜南生。”

这倒是让白云芷没想到,白云芷只是遥遥望见过南生几眼,与这人从无交集,怎得惜玉将他带来了。

左右在自己的地界上,白云芷倒是不慌,于是吩咐道,“来者皆是客,将最近制出的点心呈上去吧。”

秋雨应了一声,匆匆去安排了。

白云芷不换不忙地行至后院厢房,换了件衣裳,又补了个唇妆,才施施然去见客。

走进待客的房间,惜玉与南生双双起身迎她。

三人问了安,白云芷坐在雕花木椅主位上,轻笑道,“我道为何今日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原来是有贵人来啊。”

“好久不见妹妹,便来叙叙旧。”

惜玉在白云芷入狱时没有受到多大牵连,在白云芷出狱后,更是借着木兰家的脂粉代理售货权,发了一笔小横财。

惜玉又将宝香斋在白云芷微末之时,抬手帮扶了一把的事迹,只稍稍宣扬了一下,京中人便皆道宝香摘慧眼如炬,帮扶小辈。

于内,有着宝香斋百年的声誉;于外,又借着白云芷的货品赚银钱,以至于惜玉近日过得颇为滋润,族中长老不再置喙她半句。

惜玉拿起一块糕点,冲白云芷笑笑,“妹妹这新制出的白云糕,真真是酥脆可口,焦香满腔呢。”作为中间人,自然将话头引向南生,“南生掌柜今日倒是个有口福的,头一次上木兰家的门,便能尝到这买都买不到的糕点。”

南生将生意从江南做到京城,走南闯北,自然也是个玲珑人物,拱了拱,脸上笑容满面,犹如弥勒佛,

“久仰白姑娘大名,今日来见,才知姑娘不仅脂粉妆术手艺好,这糕点手艺更是上佳。所谓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想必说得便是白姑娘这等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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