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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听得是她那好表妹来,便也没做太多的想法儿。殿下这些日子来待她怎样,她自是知晓,便也没有要怀疑殿下的道理。再者,有明英在她身边护着,徐思颖真想动手动脚,也定成不了事儿。
“也好…表妹陪我来走走吧。”长卿只是淡淡答了一句,便见那徐思颖凑了过来,顺着她的袖口要将她扶住。
明英却是紧张的,挡着两人中间,亲自来扶着长卿,将这徐大小姐挡去了一旁。“还是我扶着姑娘的好…”
徐思颖瘪了瘪嘴,却也知道明英是殿下派来守着表姐的女护卫,只好跟在二人身边走着。她却开口问了起来:“表姐当真喜欢殿下么?”
若在昨夜之前,徐思颖只觉着表姐定是喜欢殿下的,那高高在上的人,远远看着什么都好,是个年少的女子,都能要倾慕一番的。可昨夜之后,徐思颖便断了有关倾慕喜欢一类的的词语能与太子殿下联系在一起的念想。那般手段残忍、要将她赐给囚犯延续香火的人,又怎么能托付终身呢?
眼下她还颇有些“同情”表姐了。
长卿听着这话中有话,回眸轻扫了一眼徐思颖面上的表情,那脸上几分替她不甘,又透露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可徐思颖这话,长卿以前却从未问过自己。
来来回回,从京城到杭州,从他身边的小婢子,到腹中这骨血的阿娘。殿下手段是怎样的狠辣,长卿比徐思颖清楚…
长卿淡淡抿着唇,却反问回去徐思颖,“思颖就要嫁作金家妇,你可喜欢那金家的长孙吗?”
徐思颖原是想戳一戳表姐的痛处,不想却被反问了回来。她却是嘴硬的,“金公子虽如今看起来还不大成器,人还是个干净老实的。将来考取功名了,不定是个好公子呢。”
长卿笑着,“殿下又哪里不干净,不老实了呢?他不是将你完完整整送回来徐府了么?”
“表姐不害怕么?”徐思颖被戳着疼了,便想就着别人的痛处说。“伴君如伴虎,万一殿下哪日不高兴了…”那些牢狱不定就是给表姐留着的…
后面半句话,徐思颖留了半分颜面给表姐,没说出口。却见得长卿回身过来望进了她一双眼里,“思颖,喜欢一个人,本就是很危险的事情,不是么?将自己的真心和身体都托付给他的时候,便早就没有退路了…”
见徐思颖怔在了原地,长卿却笑了笑,直转身回去帮她理了理被湖边清风吹乱的鬓发,“所以,你喜欢金家公子么?”
借着远处微弱的灯火,长卿再将眼前的表妹打量了一番。要论长相,徐思颖生得是不错的。只是眉眼里,没像二舅,却像极了李氏,便也失了传自外祖母眼里的那般的温润和灵气。李氏的眉眼生的精致,可就是太过精致,看久了便会让人觉着势力、算计。不想这徐家的女儿,为人也没学来二舅半点儿的稳当。
徐思颖心机不深,此下慌乱和不安全都写在了眼睛里,“危险…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却也隐隐有了些许猜测,殿下那日带她入牢狱,就是想告诉她,喜欢他是危险的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过了么?”长卿指尖轻轻在表妹脸颊上划过,方才扶着明英,准备走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思颖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别让二舅母和二舅再为你担心。”
**
苏杭五月,已经渐渐有了夏热的苗头。大清早的时候,薄雾轻浮在西湖水面上,弯弯桥头上,刚行过两个挑担儿的农户。
一行车马驮着被包裹得大红色的货物,缓缓从西边城门进了城,穿过大街,压过了小桥桥头,直往徐家府宅里去。
早晨的百姓不多,可消息很快传开了出去,到晌午大家都出来走动的时候,东街里长,西街里短,便都在传闻。
“淮南王给徐府里送礼去了…”
“这,送的是什么礼?”
那说话的妇人捂嘴笑得暧昧极了,“大约是聘礼?”
一旁刷完面碗的汉子,过来补充了声,“太子殿下要接那徐府的表小姐去京城拉。”
此时的徐府,正忙得不可开交。上回淮南王来拜访,还真真未曾与徐家的人提起过什么聘礼的事情。
若是寻常人家要来娶长卿,那老主母和徐元明,定也会给自家姑娘做主,问上一问这聘礼的事情,安远侯府不在了,老主母便也长卿做做主,再算算这嫁妆该如何应对。
可这回淮南王是来帮皇家来要人,那老主母和徐元明,便也只好就着皇家的规矩来。
太子本人没到,徐元明却是在门外迎着亲自来送聘礼的淮南王。只黄金便见了三个整箱,每箱该是百两金…其余的绫罗绸缎,金银碗筷,珍宝各异,不计其数。
徐元明见过世面,处变不惊的城府到底是有的。只那些来徐府门前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窃喜着交头接耳,都是来涨见识涨脸面的。苏杭一代贵户人家嫁娶,本也不是稀奇事儿了,可出个皇家的妃子,却是极少,皇家王爷来送聘的开朝以来更是没有过了。
外头家仆正一件件的将聘礼担子往寿松园里搬,因得是表姑娘的东西,徐元明也不好主张,只能来问问母亲的意思。
寿松园里,老主母却还无暇顾及这些聘礼,正为了另一件事儿发愁。
今日一早,金家主母和金家长媳都找上门儿来了,一开口便说要退亲。两家主母虽是姐妹,可牵涉到子女婚嫁的事情上,都是咬紧牙根儿的。
金家说起来徐思颖夜半不归,怕已经不是清白之身。老主母又派人将二房徐元朗从府衙里叫了回来,拖着李氏一道儿和金家主母和长媳陪不是,说明那日的情形,他们家徐思颖还不到毁了清白之身,得要被退婚的地步…
长卿原还陪着老太太的,却被被老太太支开了。说不关她的事情,人多口杂要吵到她腹中小皇孙,生生命明英扶着她回屋子里休息。
天气一热,长卿今晨害喜越发严重了些。外头那些事情再多再乱,她也有心无力了。一被明英扶回来屋子,刚沾着床褥便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外头的人声便都也散了。
听明英打听得来,金家看着老太太的面子,解释清楚之后,婚事也没退。可早商量好的聘礼,金家如今却不乐意给全了,直接给砍了一半。
长卿梳洗好,出来小堂里陪着外祖母用午膳。老人家被闹腾了整整一个晌午,脸色果真不太好。长卿劝了好几回食,老人家却也吃不下多少,倒是反过来劝她了,“你也顾着自己的身子,多吃点儿。”
长卿便选了几样自己爱吃的素菜,好让外祖母安心,“金家到底还是给了外祖母些面子的,外祖母也别忧心了。”
却听得外祖母叹了声气,“还好到底没退亲,若是退了这门亲事,怕是都不好找了。聘金什么的,到底是其次了…只怕那丫头嫁过去了,婆家依然总拿这回的事情挑刺儿。”
说起来聘金,老太太这才想起晌午淮南王送的聘礼来。
等得长卿吃了两口,放下来筷子,老太太捂着长卿的手道,“太子殿下的礼数做得可是足了,算是给你撑起了门面儿。”
老太太说着,将徐元明一早清点好的聘礼单子,递过去长卿眼前。长卿这才看到,光是黄金就给了足足三百两,其余珍宝、古董更是不剩枚数…这真要陪嫁,以她现如今的身份价位定也是陪不起的。
老太太看得长卿的脸色,猜到几分孙女儿是如何作想的。“你阿爹阿娘不在,那些东西我们徐家也不能吞了。你且都带着回去京城,到时候与你阿爹阿娘再商量。”
“我徐府里嫁外孙女儿,你舅舅们也多凑了些银两。还有我那一份儿。怕是加在一处,也无法与太子殿下送来的作比…可我这里,都是从自个儿当年嫁妆里拿出来的,你可莫要嫌弃太少了。”
长卿捂着那份聘礼单子,又望着外祖母眼里,一时半会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安远侯府不在,她本以为回来徐府里,也该是要受人冷眼冷语的。可因得外祖母家中坐镇,那些不好的话,她却是一点儿也没听着。如今她要回京城了,外祖母竟还如此为她打算…
长卿两颗眼泪没擒住,方才落下来,整个人儿便被外祖母揽去了怀里,“傻丫头,哭什么?”
“我…我不想回京城了。”她抽着声儿的,话也说得断断续续。后背被外祖母拍着,老人家的声音却是笑着的,“这是什么傻话?你不回去,我可养不起那皇太孙儿…”
“……”长卿差些被逗乐了,直缩了缩鼻子,从外祖母怀里将自己支了起来,擦着眼泪咬咬牙道,“等我和阿爹阿娘在京城安顿好了,长卿让人来接外祖母过去住,长卿侍奉您养老。”
老太太笑了笑,“那可行,我还等着抱抱我的曾外孙儿呢,到时候我去了京城,能不能一次抱俩?”
长卿这才笑了出声来,一旁明英也没忍得住。
**
三日后,杭州城中起来了阵北风,将多日来的闷热吹散了些。
太子的车辇来得早,停在门外好些时候了。长卿方才被徐府里一干人簇拥了出来。两日前,太子要来接人的帖子便送来了府上,外祖母一早找来杭州城里最出名的大裁缝,给长卿选了身深粉红的料子,作了新衣。
老人家道是,“此行你回去京城,便全当是起了个新头儿,长卿你即将为人母是如此,安远侯和夫人回朝也是,便一定要红红火火的。”
不巧的是,殿下的车辇也同样挂着深粉的彩帆,长卿出来见到,方才知道,是那日殿下和徐家一同商量好的。虽还不是大婚,不能用大红的眼色,可意头一定得做足了。
殿下立在车下,却是一改平日里的玄衫,换上了淡色的竹袍。颀长的身影明明是立在北风里,可身上却如有暖阳。那双长眸早早落在长卿身上,见得她被老主母送了出来,他伸手来她眼前,“过来。”
长卿抬手过去,袖口被北风揭开,里头是临行前,外祖母给她戴上的一对血玉镯,衬得那手腕儿越发白皙了些许。那食指上,亦是金色镶玉的戒指,颇为繁复的雕工,倒是显得和女儿家这般的年岁不大相称了,那也是外祖母压箱底儿的嫁妆…
殿下将她扶着上了马车,长卿坐来车辇小窗口上,方挥手再与徐家一行长辈们道了别。长怀亦是随着内侍指引,上了两人身后的一辆马车,随着世子爷杜玉恒同车了。
马车缓缓开动,长卿往车窗外探着,直到再看不到外祖母的身影了,方被殿下一把抱回了车里,“别乱动,你是受不得颠簸的。”
太子出城,淮南王大军相送。这般的场面杭州的百姓自然没放过,夹道儿相送,蹭蹭喜气看看热闹,好作为今后一年半载茶余饭后的谈资。
马车行至城门前,却忽有琴音传来。那泛音袅袅,不似凡间音色,长卿认得出来,是云鹤先生的琴声…随着那琴音看去,却只见云鹤先生就在马队将要行过的大道上席地而坐,膝上那柄长琴,正是松石间意。
“是先生…”
凌墨见她起了身,眉间一紧,忙下令让大军停下,又亲自护了她下车。
长卿行至云鹤身前,一把将人扶了起来,“先生在这儿太危险了,万一马车没顾及…”话没完,她却见得先生今日与往日不同了。胡渣儿都不见了,一身衣物,也全换做了新的。
那眼眸深邃,双眉入鬓,嘴角勾着一抹淡然的笑意。
这才是江南第一琴师云鹤…
长卿望着他那模样,笑了一笑,“先生终于肯以真面目示人了?”
云鹤却扶着手中琴,与长卿拜了一拜,“我辈以琴相交。自打夫人去世之后,我可就未曾再这么好好弹过琴了,本以为再无人听我流水之音,却终还是得来你这么个好徒儿。”
云鹤说着,直将手中松石间意捧去了长卿眼前,“这琴既送了出去,便早认了主人了。我方才那么弹了两下,都不随我的指头…你还是拿回去,好生驯养。”
不过几句话,长卿便也听出先生话中的爱琴之意。她直盈盈一福,将那琴从他手里接了回来。“长卿多谢先生了。”
“先生日后多要保重…”长卿看着他面色几分沉重,忙是话锋一转,“让刘家阿婆早日给你物色一个好师娘,管管你那喝酒的怪毛病。”
“……”云鹤被这么一戳痛处,方才那些风流倜傥全都抛诸脑后,“想再让我娶个恶婆娘来管我?去去去去,你快走、你快走…”
“……”方才还觉着别离可惜,这下直接变成赶人走了?长卿还想与他斗嘴的,腰身一紧,却被殿下一把环着接去了他身边。
却听殿下与云鹤先生客套起来,“有劳先生了。孤让人护送先生回去?”
云鹤无奈对太子拜了一拜,却对长卿摆着小脸色,“人家这是醋了,我走了。你保重!”
“……”长卿无奈,只好看云先生自行走去一旁了。
她手中还抱着琴,脚下却是一轻,重新被殿下抱回去了马车上。
马车缓缓往城门外去,留得身后的杭州城百姓悄声小议着。
“方才好似是云鹤先生。”
“是,云先生将那松石间意送给了徐府的表姑娘。”
“那可不是他爱徒云松意的琴么?”
“这么一说,太子殿下之前好似是与那云松意姑娘十分密切…”
“难道,徐府表姑娘…就是那云松意…”
……
**
大军一行上了路,长卿在车中,被殿下抱着靠着他身上坐着。马车不时有些颠簸,殿下的手不自觉便护去了她小腹上。
长卿问着他,“淮南王殿下要送我们去京城么?”
殿下摇头,“三里外有程彪大军接我们,淮南王交接之后,往西回去封地。由程彪护我们回京城。”殿下目光扫在她面上,“你累不累?嗯?”
“还没真正上路呢,累什么呢?”她说着却捂了捂胸口,每每晌午都会胃里不顺,还好今日早有准备,方才一直捂在袖口里的小坛子,这才露了出来。
凌墨见着了,拧着眉头仔细瞧了瞧,“这是什么?”
“殿下帮我打开来便知道了。”长卿便送去他手里。
凌墨揭开那坛子小盖儿,一股子酸味涌了出来,直将他鼻子都要冲到了。却见长卿不紧不慢,去那小坛里捏了个酸梅出来,放到口里,吃得津津有味…
“不酸么?”他问着。
“你试试?”长卿又捏了一颗,往他嘴边送了过去。
“……”他对酸食向来没什么兴趣,望着那小手捏着的酸梅,却着了魔似的,真咬了下来。方才尝了一下,便直捂着嘴吐出来,扔去了窗外。“你怎么吃下的?”他这才举起那小坛子,左左右右地打量,“这么酸吃了不会有事儿么?让许太医来看看…”
长卿见他真要抬手叫停马车,喊许太医了,忙一把拉住了他衣袖,“不用不用。这陈年的酸梅三舅母好不容易帮我找来的,怀孩子就要吃这个…”
凌墨拧了拧眉,几分不信,“你三舅母可不可靠?这东西真能吃?”
“殿下怎的不信人呢?”长卿望着他几分出奇,直将嘴里酸梅含去了腮帮子里,跟他好好说说道理,“三舅母生过娃娃了,殿下生过么?”
“……”他用什么生?
长卿见他面色青了一青,方才松了口,抬手在他脸颊上划了划,“好了好了,不气你了…”
凌墨只见那小脸的腮上鼓起来一团儿,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鼻音了,他哪儿还有气。只抬手将那酸梅坛子盖好,而后规规整整放落去马车一角,方才继续将人往怀里抱了抱。
长卿与殿下却是多日未曾如此亲密过了,便直往他怀里靠了靠。
凌墨见得她那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动作,怜惜起来,便寻去了她唇瓣儿上。一开始只是浮于唇上的亲吻,不知不觉,便直入舌尖儿。
长卿本以为真只是亲亲的,谁知被他取索了起来。殿下要得急,寻着她每一寸呼吸都没放过,大掌又捂在她耳垂逗弄,滚烫至极…她有些受不住了,裙下不觉摩挲,喉咙里也咽呜出声,面上羞臊着,一阵凉一阵热…
凌墨这才发觉不太对,以往这般逗弄,这丫头不会如此情致紧急,该是孕期敏感…他直断了亲吻,又将人往身外扶了一扶,“依着许太医说的,头三个月,孤碰不得你。”
长卿呼吸还未平息,忙垂眸下去,腹中小人儿还不大稳当,她确也是不能和殿下太过亲热的…
身子一轻,便被殿下挪去了一旁。
小窗下铺着软塌和被褥,她被殿下安顿着靠去了软塌里。殿下又将那被褥掀来,盖上了她腿膝,没过小腹。方才勾着嘴角凑来她唇边再轻轻吻了一下,“你在此休息,孤去读书。”
“……”都是为了腹中皇太孙,也罢!
长卿却见殿下果真坐去车正中,随后抬手在一旁书箱里翻出来不知什么书,看得眉间微蹙,像是十分认真…她自也靠向车窗边的软枕上,苏杭丘陵平原,又多有雅宅园林景致,接天莲叶,湖水暗波,景色好不一般。
她在徐府中养着的这段时日,嗜睡非常,眼下方才看了一会儿车外的景色,便就有些恹恹欲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行上了山坡。蜿蜿蜒蜒顺着盘山的大道儿正往上爬…该是要翻山。她回脸看了看殿下,殿下还在认认真真看书,不过是换了个姿势,倚去了车里后头的软枕上,手中还捻着那串翡翠十八子,一颗颗拨动着。
殿下是个耐得住闷的性子,可这也太闷了…
她掀了被褥,兀自起了身,靠去了他的臂膀上。不亲热的话,一同看看书总是可以的吧?
凌墨轻轻扫了一眼来人,刚睡醒,那张小脸上盈盈两团红晕。他抬手轻轻去碰了碰那可人的小脸蛋儿,“醒了?”
“嗯…”长卿见得他手中书上,竟画着一副海事地图,从上头标注的名字看来,还有苏州、杭州。可杭州开外往水域方向去,她方才认出那两个字来,“东瀛…”
她抿嘴笑了笑,抬眸问他,“殿下,真有蓬莱仙岛么?”
凌墨早已垂眸回去,淡淡两个字,“没见…”
又怕听起来太过冷漠,他补了句,“那般仙境,若真有人寻到了,怕也是大限将至。”
“……”听起来都是道理,可又特别无趣。陪殿下读书可真不是人干的事儿呀,也不知道世子爷这十来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长卿正从他手臂上支开了自己的身子,马车却忽的颠簸了一阵儿,她抬手捉住一旁的车窗窗棱,让自己稳当些。殿下却一把将她揽回了他怀里。
好一会儿那阵颠簸才过去,外头内侍在车窗外报,“惊扰了殿下,山路上碎石多,路上不平。”
凌墨却看向怀里的人,先询问着她,“没事?”等长卿摇了摇头,他方才回了窗外内侍,“再遇上碎石泥流,小心些…”
内侍方从车窗边退了下去,长卿胃里便是一阵翻滚,早膳用过的粥食和素包点涌上来喉咙,平日里晌午她便容易害喜,今日果然也没能撑住多久…
凌墨忙对外头喊了停车,便见那丫头往车门外爬了出去。他忙去扶着人。却见她下了车,去了路边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虽听着明英和许太医说,她吃不下东西,害喜的厉害。却是头一回亲眼见害喜是怎么回事儿。
一阵心疼得不像话…
然后,他直去将人扶着怀里,帮她顺着后背,缓着气儿。等她吐好了吐干净了,他又将人扶进自己怀里,“好些了?”
长卿闭了闭眼,缓了神过来,微微点头,“嗯。”她虚弱极了,却听得头顶殿下的声音却又问着:“每日都是这样?”
“嗯…晌午的时候最是厉害。”她轻轻答着,殿下握着她的手更是着紧了些。她的目光却跳过一干树枝杂草,看去了山坡往下的方向…
护送的车马早就不是淮南王的兵士了,该是换成了殿下所说的程彪大将军的大军…可行军队伍拖得长,眼下又在盘山的大道上,像条弯弯曲曲的大蛇,也因此,她隐约能看到这条大蛇尾巴上,押送的牢车…
她看到了明镜,还有江弘…顿时目光便怔住了,不再挪开。
凌墨察觉几许,直一把将人抱起,回马车上去了,“山风大,你不宜吹了着凉…”
长卿凑着他怀里,不大敢问。等上了马车,他吩咐内侍重新上路,她方才借着他给自己拢被褥的时机,捉住了他的大掌,“殿下,还不愿放过明大哥么?”江弘身上背着他父亲的谋害太子叛国之罪,定是不能放过的。可明镜又做错了什么呢?
“明大哥…”
她见得殿下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刚出口的话很快却被他压制了下去。
“你们倒是喊得很亲热的?他喊你做什么?”
长卿忙垂眸下去,“他不怎么喊我。”
殿下的声响忽的大了几分,几乎是呵斥的意思,“这些事情,不该你管,你只管好自己的身子。”
“好…”她边答着话,胃里还有些不适,捂着嘴还想吐的,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吐的了。殿下直将一旁的酸梅罐子揭开递了过来,“还要不要这个?”
她这才抬手捏了一颗,放到鼻尖儿上闻了一闻,方才缓了一口气过去。
傍晚的时候,一行大军刚刚翻过了山峰。夜里行军看不清楚脚底的路,内侍们依着殿下的意思,怕夜路走得太过颠簸,便下令在下山路上的山腰驻扎了下来。
原本行军就是住帐子,殿下的帐子也扎得不大,就那么一寸方的小地方,就着地上铺了一层木垫,上头再铺上被褥等软物。
长卿被殿下抱进来的时候,还觉着这地方有些局促。她到是不干事儿,和明镜流落在外的时候,她什么地方没住过?可殿下自幼养尊处优,能住得惯么?
殿下却先来劝她了,“行军不比平常,委屈些,顾着别着凉了便好。”
“嗯。”她如此答着,便将自己往被褥里裹了裹,“程大将军好似还在外头等着殿下呢,殿下有事要议便先去吧。我困乏了,先自己睡一会儿。”
凌墨见得她乖巧听话,晌午那些事情,便也没再与她计较,抬手揉了揉她的脸蛋儿,方才抿了抿嘴角,“那你好好休息。”
长卿答得好好的,便见他果真起身出去了。她也掀开了被褥,凑去帐子边上看了看,殿下果真随着程将军去了另一个帅帐。因得是诸将领议事的地方,那帐子比这边宽敞一些。
长卿却趁着殿下走开了,寻着出去望了望。
大军沿着山路一路驻扎下来,牢车该还留在往山上一些的位置。她脚步急着,寻了过去。路上几个兵士见着她了,一一问候了一声,“阮姑娘。”
她笑着答应过去,便果真在山林一角寻见那十多辆牢车…
人堆里,她一眼便寻见了明镜。那人身上还好些血污,她忙与那守卫的兵士说了些好话,方才过去问问他。
“明大哥?”
明镜方才还闭目养神,这才抬眼望她,“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看看你的。殿下对你用刑了,伤着你哪里了么?”她问过明英明镜的伤势,可明英也说一半不说一半,眼下她身上什么也没有,连金疮药都拿不出来给他。
明镜却是一声冷笑,“你还是要跟他回京城了?”
长卿听得他这么问,忽觉得局促了几分,却与他解释起来,“殿下帮我寻回阿爹阿娘了,我得回去接他们。”还、还有…长卿有了殿下的骨血…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自:宋代秦观的《阮郎归·春风吹雨绕残枝》
春风吹雨绕残枝,落花无可飞。小池寒渌欲生漪,雨晴还日西。
帘半卷,燕双归。讳愁无奈眉。翻身整顿着残棋,沉吟应劫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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