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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卿正是心惊,想过去看看,却听得殿内殿下声音沉着,“迁都南京?你们可是想让我大周重蹈北宋亡国的覆辙?”
“以为仗着天意,就能妖言惑众了?”
方才赞同那周奇几人,声音颤抖不已,“殿、殿下,臣不敢。”
“臣等都不是那个意思,大周万事昌盛,必然不能重蹈北宋覆辙。”
“是以定当坚守京都,觉不后退。”
“很好…那你们便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既为人臣子,便要与大周共存亡。”
长卿已然立在门前,却见得殿内百官乱成一团,唯独阮安远直跪落下来,“臣等定与殿下死守京都,共同进退。”
殿下立在殿中,手中持剑,剑尖儿还滴着血…殿堂内些许血腥味道。长卿一眼便看见了殿下脚下那具尸身,该正是方才说要迁都南京的周大人…
凌墨正说完,也一眼扫见了行到了门边的长卿。北疆败北战报频频,他已然三日三夜未曾休眠,方才议事,却又听得这南迁都城的蛊惑之言。这话,上辈子他便听过一次,同是这周奇说的。摇摆军心不止,还妄想让大周舍弃半壁江山。那这辈子便先来个了断。
可眼下他却见得那娇柔的人儿,心坎儿里只一阵钝痛。她挺着身子来这儿做什么?这般血腥她如何能见?
阮安远也寻着殿下的目光看了过去,见得长卿来,忙领着百官作了礼,“娘娘…”说罢,又看向了太子,“殿下昨夜便未休息,不如小憩一会儿,臣等在外候着。随时等着殿下传召。”
凌墨是见得长卿的面子上,方道,“稍后再议。”随之又叫来福远,“将此处收拾干净。”说罢,他忙快步走去了长卿身边,将她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这些你看不得,与孤去偏殿说话。”
长卿这才被他扶了回去,入了隔壁偏殿。方才被他扶着坐了下来,又听他问,“让你受惊吓了?”
长卿摇头,却捧起他近日瘦削下去的双颊来,“长卿不怕。”
她也曾在梦中见过瓦剌攻来京都城的那般景象,街上廖无人烟,寂静如同死城。彩楼欢门褴褛破败,匾额书画林落灰土,白瓷琉璃碎烂染泥…繁华落入地狱。“瓦剌人可恨,殿下身上的担子重,定不能让臣民受了那些人蛊惑。”
凌墨拧着眉,嘴角却是浮出一抹笑意,“你不怕孤?”方才百官见得他手起刀落斩杀周奇时候,面上神情犹如见了鬼怪猛兽。她不过一个娇柔女子,却好似丝毫不惧。
长卿自是摇头,“不管殿下做了什么,都如同长卿做的一般。长卿相信殿下。”
凌墨这从将人揽入来怀里,片刻无语,直寻得怀中温存。
福远却是候着偏殿外头,等得殿下与娘娘说完了话,方敢出现在二人面前,手中还端着个檀木的碟儿。“殿下,方才在正殿里,您的翡翠十八子落了一地,可还要留着,交与司物坊修理?”
长卿忙唤了声,“福公公,拿过来与我吧。”
等得福公公上前,长卿这才见得他手中端着的那盘子翡翠珠子,已然些许沾了血迹。殿下抬手要挡,“污秽之极,你碰不得。让司物坊去办便好。”
长卿却笑了笑,“无妨。长卿拿回去,让她们清洗干净了,在与殿下重新穿好。改日再与殿下送回来。”
凌墨便也只好由着她。
长卿让福公公将那珠子交给门外舒嬷嬷装好,方才起身拉着殿下去软塌上落坐了下来,“听阿爹说,殿下昨日都未曾睡觉?长卿正好在此,守着殿下睡一会儿再走。”
凌墨几日来战事烦心,入了睡,却也时常惊醒。昨日夜里亦是通宵达旦。眼下,却被她扶着躺下了。她自落座在软塌前,与他揉着额角的穴位。那玉指娇娆,捏的他几分舒适,他方才放松了几分精神,渐渐入了睡。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软塌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凌墨这才传了福远进来,“娘娘何时走的?”
福远道,“娘娘陪了殿下好些时候,等得要用午膳了,方才被舒嬷嬷劝着回去了紫露院。不好饿着了小皇子。”
凌墨心疼得紧,又吩咐福远。“替孤传话与紫露院里,问娘娘吃食与睡眠可好。”
福远忙是一拜,“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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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战事吃紧,后宫之中,也跟着紧张起来。
长卿行动不便,自那日之后,便就没再去过勤政殿。只每日由得福远与卓小北给二人传着话。互问起居安好,如此一过也是小半个月。
这日晌午,邢姑姑却亲自来了紫露院里,传的是陛下的旨意,宣长卿去养心殿里,陛下有话说。
长卿让卓公公备了轿子,一路行来养心殿的路上,长卿便与邢姑姑好生打探了番,“姑姑可知道,陛下传召长卿是什么事情。”
长卿本想着邢姑姑平日里处事周正,不过是随口一问,向来邢姑姑直道一句,“娘娘到了便知道了”,或是,“圣上的意思奴婢也不好揣摩”云云。可不想邢姑姑今日倒是全没藏着掖着,还未行到养心殿,先与长卿交代了些背景。
“娘娘该是还不知道,今日晌午柔妃娘娘带着小皇孙来了养心殿里。本也是前几日便派人来请旨的,想让陛下给小皇孙取个名字。陛下近几日想好了几个字,今日才让奴婢来宣娘娘去,也让娘娘给腹中的小皇孙选一个名字。”
长卿这才明白,“柔妃娘娘也在?”
邢姑姑微微颔首,“柔妃娘娘带着秦王妃,都在养心殿内候着呢。不过陛下说,等着娘娘来了,再起身见人。”
轿子在养心殿门前停下,长卿方被舒嬷嬷扶着入了院子。
邢姑姑将她带进来偏殿的时候,长卿果真见得柔妃与连宝轩都在。柔妃还亲自抱着那小婴孩儿,正坐着椅子上等着陛下。
长卿自与柔妃作了礼,再与秦王妃问好,面上客套着寒暄了两句,她的目光便不自觉的落在了那襁褓中的小人儿身上。梦中那孩子可爱,是个乖巧可心儿的,只是这辈子,怕是该与她有缘无分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陛下便被邢姑姑扶着从外头进来。
柔妃带着秦王妃,齐齐作了跪礼。唯独长卿却是被陛下亲手扶了起来,“你身子重,不必多礼。”等得陛下上座了,方才与众人道,“今日是家事,你们也不必多礼,都坐下说话。”
柔妃却不急着坐下,却与皇帝盈盈一福,“陛下可要看看您的皇长孙?”
皇帝抿了抿唇,只让邢姑姑去将那襁褓接了过来,方才观了一番孩子的眉目,赞叹了几句,“倒是与旭儿相像。”
柔妃笑着,看得出来是打心底里的高兴,“这眉目呀,便跟旭儿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旭儿也像陛下您,这孩子,自是也与陛下生得几分相似。”
柔妃话说得好听,便又拉着连宝轩与皇帝见过了礼。因的皇帝病重,秦王府纳妃的事情,也未曾参宴,这还是头一回见得新妇,便让邢姑姑将早准备好的凤钗珠宝取来,作了赏赐。
一番周旋纳礼之后,皇帝方宣了江弘入来。“这孙儿们的名字,朕便让江弘草拟了几个,叫了长卿来,便是让你们一同挑一挑。”
长卿见得江弘手里端着个檀木置物的盘子,上头几张小纸,每张纸上各写着一个独字。长卿倒也不紧不慢,肚子里小人儿却是几分活泼,好似想要给自己选名儿似的。长卿忙抬手放在肚皮上,好生安抚了一番。
柔妃已然跃跃欲试,跳着眼角,瞄着江弘手中纸张上的字来。
却听得皇帝对江弘道,“便让太子那边先选。”
长卿已然察觉,柔妃心中该有所腹诽,便忙与皇帝道,“长卿腹中的还不定是皇子或是皇女。还是先让秦王妃选吧。”
柔妃听得,心中几分悦然,只觉这丫头还是有些分寸的。
可皇帝却道,“太子是嫡长,你月份小些也不影响这孩子的尊贵。”皇帝说着,便又强调了一声,“这是圣旨。”
长卿听得这话不由分说,方起身作了作福礼,“那长卿便与秦王妃一道儿看看吧。”
皇帝也算是默许了。
柔妃听得,便忙凑着连宝轩旁侧来,一同看看。
江弘这才将那些小字送来二人跟前儿。长卿一眼看过去,便看中了“翊”字,上辈子她与翊儿是母子,相伴三年。可她无意间扫了一眼柔妃的目色,也是流连在那“翊”字上的。
长卿这才定了主意,抿着唇,抬着袖口去了一张红纸过来,望向上座,“陛下,您觉着‘誉’字好不好?”
还未等皇帝开口,柔妃便忙着将“誉”字夸赞了一番,道是袭承自太子盛誉,那是多好的福荫。
柔妃那般小心思,皇帝自是看在眼里,江弘拟定的那些字,他也都一一看过,意头最好又最独到的,便是这个翊字。敏捷而渊博,又有新生之物滕然勃发的态势。皇帝本以为长卿会选这个字,不想她却是选了另一个。
皇帝却道,“誉字简,名美也。长卿目光不错。”
长卿忙与陛下谦让了一声,又与秦王妃道,“长卿觉着秦王这小皇孙生得乖巧,将来定是敏捷的,秦王妃不如就选这个?”她说着抬袖将那个红色字帖儿取了过来,递过去连宝轩眼前。
柔妃未做多想,忙帮着接了过来,似是寻得了期待已久的宝贝,又望向上座的人,“皇上,臣妾也觉得,翊字颇好。”
皇帝看了看长卿,便也明白她是在与他说,秦王之子为长孙,她理应谦让。“既然如此,那便由得长卿的意思。”
柔妃面色大喜,一旁连宝轩也跟着与皇帝作了谢礼。
皇帝却道,“等得长卿孩儿出世,朕,再与你想几个好的。”
柔妃和连宝轩听得这话,方才还欣喜的面色,忽的就沉了下去。长卿却忙与皇帝道了谢。
三人又与皇帝说了一会儿话,方才没再打扰皇帝养病。先后从偏殿里出来了,正往外头去。
柔妃得来了孙儿的新名字,正抱着孩子乐着,“翊儿”“翊儿”地哄得没停,好似是与长卿说来听似的。
连宝轩却是行来长卿身边,与她寒暄了两句。
长卿到没什么好与她说的,不过是连宝轩说着,她答着。又想起连将军战死沙场的事情,与连宝轩问候了一声。连宝轩听得这话,面色顿时不大好看。
等行来养心院外头,长卿正要上轿往东宫里回了。连宝轩方与长卿道,“太子殿下不日便要领兵亲征瓦剌,也请娘娘,帮宝轩与殿下问安,愿他早日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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