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玉如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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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时日入了四月。三月暖阳终是到了头，春雨连绵，一连着下了十余日。除了回门,德玉便一直在国公府中呆着,倒是熟络了许多了。

平日里杜玉恒要早朝,后也得入宫陪皇帝读书批阅奏折,在府中的时日甚少。只夜里回来,德玉念得他辛苦了,连话都不敢与他多说来两句。二人便都得要草草入睡。

白日里时日长，不是玉柔陪着她做做手工，便是去老夫人的松柏院里请安，陪着老人家说说话。老夫人寻着时机，将家中产业与她都说了一番。德玉本也无心料理,想来家中还有张姨娘,她便也不急着操心。

只是这十余日都下雨,宝玉斋里吃食都清淡了些，这日雨水将将停了,闷湿气也散了些许,德玉起了些胃口,想吃海虾，便让桂嬷嬷去厨房里张罗些新鲜的来。

谁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桂嬷嬷便回来了,说府中不让买海虾。“说什么府中是节俭之家,若非要买来海虾,还得报给张姨娘审的。”

德玉笑了笑，倒也并不为难，吩咐着桂嬷嬷用自己的私银,让婢子们去一趟集市里买了回来。整好午时，清蒸大虾清甜，德玉饱了饱口福。

临着傍晚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却听人说，张姨娘也在里头。德玉这阵子来松柏院里勤，便没让人去通报，自己进去了。这么一进，方听得张姨娘在与老夫人说话。

“这府中用度，各有各的规矩。公主虽是皇家的女儿，可如今也嫁入府中好些时日了。想来老夫人也该与公主好生训导一番府中规矩。”

德玉听得提到自己，自悄声靠去了门边。

尉氏正端着茶碗，扫了一眼张氏，问道，“公主在她宝玉斋里如何度日，你先不必管了。这来了还不过一个月，可莫将人给吓坏了。”

张氏道，“老夫人果真是可菩萨心肠。”

“只这皇家用度，国公府上怕也实在是承担不住的，今个儿晌午，便说是要吃海虾了。到底厨房里没有，方让人去集市里买了回来。紧着最贵的，足足五斤呢。”

尉氏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张氏却继续道，“早些日子那些燕窝，送进了宝玉斋里，却也喝了两口便还了回来。”

“更莫说平日里用膳，铺张却又用不尽了。”

“我倒也不是心疼着银两，不过是，于家风实在不合。总该得让公主知道知道才是的。”

“行了。”尉氏撂了茶碗，“这些我寻着机会与公主提，你且也大度些。老爷房中用度也是不少，与你的燕窝粥，日日都没断过。日子过自己的，别总盯着别人的。”

张姨娘这才怯了几分，退后几步，与老太太揖了一揖。

德玉寻着机会入了屋子，便笑着与两位长辈作了礼。尉氏见得人来，笑着要起身来迎，德玉忙去将老人家扶了回去软塌上靠着。却只道，“祖母可安歇着吧，不必特地起来了。”

尉氏笑着，“公主早来了。”

德玉道，“嗯，驸马还未归来，便想着先来与祖母请安了。若您不嫌弃，德玉陪您用晚膳。”

“怎会嫌弃？”尉氏正嫌这张氏烦，有德玉相陪，还能与她说说新看的话本子。

“祖母素来夜里吃得清淡，阿玉今日让婢子去集市里买了新鲜的海虾来。中午试了一试，新鲜得不行了。还留了大半在水盆里养着的，这便让厨房清蒸了，与祖母也来尝鲜儿。”

德玉说完，又看向立着一旁的张氏，“姨娘也留下来一道儿用晚膳吧，那海虾鲜美，这回买得分量足，莫要浪费了。德玉自知晓着，府中是节俭之家的，平日里，可也都紧着用度的。只今日见天晴了，方起了胃口，想吃东西了…这不让人张罗来了，大家一起用。”

张氏听得脸上一阵鼓噪，公主这分明是将她方才那告小状的动作撞破了，又当着老太太的面儿亲自解释了。

尉氏见张氏垂眸不语，笑道，“她还有别的事儿呢，且让她回自己的院子吧。有公主陪着老身，老身便就高兴了。”

张氏听得尉氏吩咐，方告退下去了。

德玉见人走远了，方忙与老太太道，“阿玉到底新来，不知府中规矩。若真是冒犯了，祖母莫要与我客气，与我都说说吧。”

尉氏却笑着拍了拍她手背，“你呀，两边儿都讨巧。姨娘那些话，你莫放在心上。不过是几斤海虾，国公府里怎就缺了这些呢。”

德玉应声答应了。却也听出来祖母话中意思。是呀，国公府家大业大，怎会与她计较几斤海虾，更何况今日这些海虾还是她自掏腰包买来的。张姨娘不过是想借着这事情，说她不节俭，不知国公府家风，不好做着府中宗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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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方晴了一日，又开始落起雨来了。却正巧逢上十五，尉氏让张姨娘安排着，去宝相寺里上香礼佛。杜府妇人们出行，前前后后四五辆马车。德玉与杜玉柔同车，前面的车里坐着祖母和张氏，后头便是杜玉恒的庶妹了。

车外的雨还在下。为了礼佛，德玉今日打扮得素净，杜玉柔也只着着一身青色襦裙，清雅得很。二人坐着车中，却说起后头车里的杜玉宁来。德玉道，“今儿见得玉宁好似打扮得精致了，本以为礼佛，该得清淡些的。”

杜玉柔道，“你且不知，张姨娘问祖母为玉宁求夫婿，今日是祖母帮她安排相看的。玉宁自得打扮得好看些，也好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原是这样。”德玉这才问起，“相看的是哪家的公子。”

“是祖母外家里，二房的长子。将将入了禁军，作了校尉的。”杜玉柔道，“祖母到底不会亏待了她。”

马车停在宝相寺门前的时候，雨仍是落个不停。桂嬷嬷来送伞，德玉自被好生护着。杜玉柔也被嬷嬷接了过去，二人正一前一后往寺院儿里去，杜玉宁却也跟了上来。

“大姐姐，听闻得今日林家的公子也来了。可也是祖母特地安排让你们相见的？”

杜玉柔却不知此事，“祖母并未与我提起，该只是凑巧吧。”

杜玉宁抿唇笑着，“这么好的一门婚事，大姐姐就不想见见未来姐夫么？”

德玉知道杜玉柔对那林长公子的情分不深，方凑来替杜玉柔道，“再好的婚事，还未嫁娶，便都算不得夫妻。相敬如宾也是自然的。倒是玉宁妹妹今日好喜庆，看看能不能寻得个好儿郎？”

杜玉宁却哼笑了声，“祖母偏心得紧，便与我寻个武夫。我自盼着各自都看不上谁才好。”

“你且小声些。”杜玉柔低声斥着她，“祖母花了心思为你寻亲事，你还未曾见过人家，怎就如此说她。”

杜玉宁却几分执拧着，“若不偏心，为何大姐姐相看的是内阁家的长公子，而我却要嫁去区区三品的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