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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柔这庶妹只比她小三岁,自幼便事事都要与她作比,杜玉柔却也知道治她的法子,便哼笑着,“那林家长公子今日不也来了,你倒是也寻着机会看看,若真觉着好,我便与祖母说,让给你。”
杜玉宁听得这话,果真羞涩难堪极了,“我才不要。”说罢,绕开二人去了前头陪她娘亲和老太太去了。
德玉自笑着,“你倒是拿她有一手的?”
杜玉柔只道,“那张姨娘教得她,凡事情都要与我比一比。可不是为难这丫头么?”说罢,叹了声气,方又问起德玉,“到底,你与我哥哥相处得如何了。这些时日总不见你们一起。今日来礼佛,也不见他陪着。你莫与他客气,你是公主,想要什么下旨一声也是可以的。”
“若什么都得下旨,什么都秉着君臣之礼,倒不如罢了。”德玉笑道,“他自有他的忙,心里不曾惦记我。想必还得等时日久了。”
杜玉柔便笑着与她出主意,“依我看,是公主太懂事,太周到了。谁人面前都不得罪,因也吃不得什么亏。阿兄该是敬着你。若哪日出了个什么破绽了,方得看出来他是护着谁的。”
德玉摇头道,“安生着日日相处也是好的,何必寻那些麻烦。日久见人心,他会知道的。”
尉氏被张姨娘和杜玉宁簇拥着,走来寺中大雄宝殿门前,却迎面见得林家的大娘子来。身旁还跟着林长公子。尉氏领着二人道礼。林长公子自也与尉氏客套了一番。尉氏这方想起来身后的杜玉柔,忙招手让她过去,见过一番林家的人。
杜玉柔颇有些不情愿的,德玉一旁陪着。
那林家的人见得德玉也在,要行跪礼的。德玉方让他们免了礼数。一番寒暄之后,长公子方与杜玉柔道,“这连日来阴雨,身子可还康健?府中新得了些腌姜,改日与你送过去几坛。早晚泡着来喝,能除去湿气。”
杜玉柔自福了一福,“玉柔身子尚好,没什么湿气。公子还是留着孝敬大娘子吧。”
尉氏听得杜玉柔这话,忙笑着调和,“玉柔自幼身子便热气,湿气倒不容易留下。她也别无他意,不过是真的用不上罢了。”
杜玉柔自往德玉身边靠了靠。便让人将早准备来的两只大龟搬了过来,“祖母慢慢走,我与公主先行去放生池了。”见得尉氏颔首,杜玉柔又拉着德玉与众人作了别礼,方真往放生池旁去了。
尉氏自知她性子,方拉着林家大娘子道,“姑娘家的坐不住禅,老身与你一同进去听经吧。”
大娘子笑着应声,又吩咐长公子往放生池去,“我们家也备着好几只灵龟呢,你也过去吧。”
林翰池正要走,却听得身后女子唤他“长公子。”回眸过来,却见得方才陪在尉氏身侧的粉衣女子行了过来,“公子的扣珠子掉了。”
杜玉宁将手中玛瑙珠子送了过去,林翰池方垂眸看了看自己领口,那处盘扣上的玛瑙珠子果真不见了。这才抬手去接来,“多谢了小姐。”林翰池却又无意打量起眼前这女子来。粉色缎面褙子,袖口子上绣的是出水芙蓉。下身暗银刺绣山水的同色裙裾,亦是精致。只这人抱赧不愿抬眸,隐隐见得那面盘子上殷桃小嘴,水灵灵的。
林翰池心生了些许喜爱,便多问了一声,“你也是…杜家女儿?”
张姨娘一旁看在眼里,听得林翰池如此问,忙帮着女儿答话,“这是小女杜玉宁,是玉柔的妹妹。”
林翰池微微颔首,“多谢了玉宁小姐。”说罢,方才领着人往放生池去了。
张姨娘见状,忙督了督杜玉宁,“这处也不必你陪老夫人坐禅了,去寻你姐姐玩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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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玉与杜玉柔赶来放生池的时候,正是吉时。方丈正开坛念经,为来放生的人祈福。杜玉柔自依着寺中安排,让家丁将那些鱼虾和乌龟送去池水边上。方听得德玉问起来,“我见林公子也是仪表堂堂,看来是有人眼光高,看不上人家。”
“若换做是你,你可看得上他?”杜玉柔却反将了一军。
德玉拧了拧眉,“我本想劝劝你的,你却是为难起我来了。你自知道我心里是装不下其他人的。”
杜玉柔叹了一声,“若说仪表堂堂,京中贵家公子哪个不是体面干净的。可太体面干净了,便就没得其他了。我与他不深交情,也不知道林家到底是什么样的,自然便谈不上喜欢了。若真要因得定了亲事,便就要和人家笑脸相迎,偏生做出来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那不是骗自己,又骗了别人么?”
杜玉柔说着望着德玉一笑,“我可是记得,公主当年也是因见得阿兄围场之中的英姿,才芳心暗许的?”
“自不止那些。”德玉抿了抿唇,垂眸下去。“看得顺眼了一个人,便就什么都是好的了。”
“那倒是我看不顺眼他了?”杜玉柔边说,便拉扯着德玉的衣袖,指了指放生池对面的地方。德玉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得那林家长公子也来了,打着伞,伞下跟着个粉衣的姑娘。不是杜玉柔那庶妹还是谁呢?
“你若疑心,便过去问问清楚可不好?”德玉忙帮着圆场,又道,“不定只是遇上了。”
话没落,却见得林翰池正望着杜玉宁笑,杜玉宁自一脸含情,垂眸不语。林翰池那面儿上的欢喜,比起方才见得玉柔更多了几分。德玉都吃不落这口气了,便要过去问问,“这还得了。”
她手腕儿却是被杜玉柔一把拉住了。杜玉柔却是冷冷笑道,“你过去了,戳穿了,岂不仍是我难堪么?”说罢了,又拉着德玉泯于人群之中,“不如让他们好生处处,我便就不必嫁过去他们林府了。”
德玉虽仍为她不平,此下便也知道杜玉柔真真是对那林翰池一丝儿心思也没生过。“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想嫁,那便随他们去罢。”
老太太在寺院里讨要了一顿斋饭吃,方才领着众人往府中回去。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前的时候,整日的雨已经停了。张氏扶着老太太下来马车,又将杜玉柔叫来了身边,陪着老太太往回走,顺道儿问问话。
府中道儿宽,德玉自与杜玉柔陪在另一侧。听老太太问起杜玉宁,“方才斋饭时候,见得尉风,你觉着如何啊?”
杜玉宁支支吾吾了半天,手中帕子差些拧成了麻花,方红着脸回话道,“魏大人高大威猛,只是太过吓人了…吃了整顿饭的功夫,他也就说来了两句话,颇为…颇为有些憨泰了。”
尉氏何等精明的人,听得出来孙女儿这是不满意了。便就转而对张氏笑道,“你这女儿啊,眼光也高。不过也不急,这才头一回见呢。再多些时日相处,方才再做决定才是。”
张氏也微微笑着,“老太太说得是,便再见几回再说吧。”
德玉一旁接了话去,“我倒是见那魏大人有礼有节,虽是武将,可举手抬足颇有风度。虽话不多,却也精辟,看得出来尉府上培养有嘉,是读过好书的…怎偏生玉宁妹妹不喜欢呢?该不会是早就看上别人了?”
杜玉宁垂着眸本不好作答,却扫见一旁官服衣角,从后头赶了上来。忙道,“公主嫂嫂这般夸赞那尉大人。兄长知道了,该得不高兴了。”
德玉想替杜玉柔奚落奚落她,并非真要夸赞那尉风。却不想她当着老太太的面儿,搬着她的驸马出来了。
“阿玉不过是走马观花,度人看相罢了。”话刚落下,她方见得旁边赶上来那一身官服,便正是杜玉恒。到底方才那般夸赞人的话,给全给他听了个正着了。
杜玉恒见公主面上表情有些惊愕,忙揖了一揖,“公主向来心无挂碍,自是就事论事罢了,该是玉宁多心了。”
德玉这才捡了几分颜面回来,便往他身边凑了过去,顺势扶起来他的衣袖。杜玉恒看了看来人,知她安了心,方去与尉氏行礼了。
尉氏笑着,“可难得了你早回来。今日与玉宁相看去了,累着公主了,快陪公主回宝玉斋里歇息吧。”
杜玉恒面儿上为难,指了指身后小厮捧着的书卷。“今日还有些要事得给陛下个交代,怕是不能陪着公主了。”
德玉本见得他提早回来,还有几分欣喜,听他如此说,却又心疼他操劳。便才送了捂着他袖口的手来,反去了尉氏身边扶着,“我不累,驸马还有公务要忙,我还是去松柏院儿里与祖母解闷子罢。”
尉氏拍了拍德玉手背,笑着,“也好也好。”方由得德玉扶着往松柏院的方向去了。
松柏院里,德玉陪着尉氏用了晚膳,方才回了自己的宝玉斋。听得桂嬷嬷说起,驸马整整一下午都在书房中,未曾出过房门。她方吩咐人准备了一碗安神茶,便亲自往书房送了过去。
杜玉恒的书房,正设在宝玉斋外不远,行过去不过几步碎路。书房内外灯火通明,德玉自让桂嬷嬷去敲了敲房门,报上了名讳。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从里头拉开了。德玉却见得那来开门的婢子,一身青衣,眉眼生得有几分娇媚,神态举止,却多有另一个人的影子。她自心生了些的局促,一时间没多计较,方行入了书房里去。
杜玉恒起身来迎,“公主怎来了。”
桂嬷嬷已然先一步端着安神汤去他眼前道,“主子忧心驸马的身子,特地来劝驸马早些歇息的。”
方才那婢子已经退去一旁,德玉便自去扶着杜玉恒衣袖,往书房里头去,“桂嬷嬷尽嘴甜。我可是为了玉柔才来寻你的。”
杜玉恒将她扶去椅子前坐下,便也问起,“玉柔若有事,为何不直接来寻我这个阿兄?”
德玉道,“若是其他的事情,她该早来了。”
这么一听,杜玉恒便也明白几分,“公主是想替她问林家的事情?”
德玉颔首道,“今日在宝相寺里,正巧遇到林家的人。玉柔见了长公子,却好似也不大欢喜。我便有些担心,若真嫁过去了,她可会更不好受了?你便在官场中走着,可也知道些那长公子的为人,也好与玉柔先有个探测。”
杜玉恒也在德玉身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想了想方道,“我便与公主说了实话便也无妨。林家虽是书香世家,长公子声名在外,却是欠过一些风流债的。只是如今父亲肩上有件大事,多得往内阁中走动,方被林大人提起这门亲事。父亲若不是别无退路,也不会拿玉柔的婚事来做人情。”
德玉道,“我嫁了过来,却也不能帮着国公大人半分。原都是官场中的事情,我不懂。只是女儿家的婚事便是一辈子。玉柔这般性子,若让她知道林家长公子的那些风流债,如何是好?即便是嫁过去了,怕也纸包不住火,还是要闹的。”
杜玉恒叹道,“公主想得周到。我便寻着时机,再与父亲说一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好。”德玉方才答应完,便见那婢子端着那碗安神汤过来,竟自己舀着汤水,吹了一吹凉,方送来杜玉恒眼前。
杜玉恒素来去宝玉斋中休息的时候,并不带自己的婢子,想来这位便该是常年侍奉在书房的。等得杜玉恒接了那安神汤去,德玉方问起那婢子来,“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婢子回道,“奴婢名叫莞沁,今年十七了。”
德玉笑了笑,“生的标志得很,我看着也喜欢。”说罢,又吩咐了桂嬷嬷,“入府来这么久,还未曾来过驸马的书房。这边的婢子嬷嬷们,明日你也来打赏了。悉心侍奉的都是有功劳的。”
桂嬷嬷应声答应了。杜玉恒却劝道,“时日也不早,公主可要回宝玉斋里休息了?”
德玉娇笑着:“驸马若同我一道儿,我才回去。”
杜玉恒微微摇头,却是笑着,“臣陪公主一同回去。”
二人一道儿出了书房。德玉自与他走得近,便不自觉回去扶着他的衣袖。杜玉恒也不动作,德玉便当他是打算习以为常了,暗自心里还有几分欣喜。
入了宝玉斋的园子,德玉方寻着机会问起他来,“驸马房中这些婢子们,可都是侍奉多年了?”
杜玉恒老实回话,“都是祖母选来的,菀沁侍奉的年份也浅些,才五年有余。”
“菀沁…”德玉笑着,“莞尔一笑,沁人心扉。是好名字,可也是祖母取的?”
杜玉恒这才听出来她话中有话,忙道,“公主想问什么,便就直说了。臣定知无不言。”
德玉见他坦诚,便就如实道了,“我觉着菀沁像一个人,驸马可也有过这般的感受?”
杜玉恒抿了抿唇,哼笑道,“是像当今皇后娘娘。”
德玉听得他也承认,嘟了嘟嘴,方道,“那凤眸简直一模一样了,竟还生了一对笑靥…祖母将她安置在你房中,可是想要为你弥补些什么的?”
杜玉恒听得出来她在介怀什么,便道,“此事,臣与陛下也解释过了。当初两家婚事也不过长辈们的玩笑,并未成真。如今早已殊途,公主着实不必担心这个。”
德玉忿忿道,“我担心的,又不是你与长卿…”
“……”杜玉恒这才听明,忙与她拉开几分距离,又揖了一揖,“倒是臣后知后觉,让公主担心了。臣对菀沁,着实没有其他意思。不过是主仆般相处。”
“你倒是说得我善妒了。”德玉见他那见外模样,更是不悦。自成亲来,便就持着这桩礼数,没完没了了。她直快了几步路,回了寝殿中去了。
杜玉恒忙追了上去。回了寝殿,却见她也不言语,自知是在生气。
等梳洗完,他方去软榻上小心入睡。却听德玉喊着他,“驸马?”
他紧了紧心思,凑过去床榻边上,“公主,有什么吩咐?”
“我觉着,哪儿哪儿都空荡荡的。驸马可否来床上入睡。那软塌你也睡了一个多月了,我也早习惯屋子里有人了。”
“是,公主。”杜玉恒应了声。
德玉方往床榻里侧挪了挪,与他腾出来了位置。只是他那般尊她的旨意,即便是躺来了榻上,她自也闷着气儿。
杜玉恒却几分不惯旁边有人。仰面躺着,纹丝不动。睁着眼,却也睡不着。想来方才她还介怀菀沁的事情,方向要开口再与她解释解释。却已经听得耳旁呼吸深沉了起来。
他这才侧脸来看了看,那人靠着他肩膀旁边侧躺着,额头与他肩头仅一拳的距离,分明一副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模样。杜玉恒只觉那侧脸似是瘦削了些,心头竟是升了几分怜爱,又见得她臂膀都在外头,他自抬手去将她手臂放回被褥里,又与她折好被褥,方自己躺了回来,合了眼也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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