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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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念，有你的包裹。”

君念打工回来，突然被房东阿姨叫住，递过来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邮包。

君念：“？？？”

可是她没买东西啊。

“小心，还挺重的。”房东阿姨好心提醒道，见君念抱着包裹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道，“丫头，平时多吃点，别总想着省钱买书。姨不是说书不好，只是这玩意儿也不能当饭吃。”

君念：“……”我没有我不是！

君念哭笑不得道：“好。”

抱着死沉的包裹进了家门，君念发现里头竟是一大摞信件。

大小不一厚薄不同颜色各异的信封堆在一起，难怪那么沉。

最上面的信封印着《新芽》杂志社的logo，君念顺手拿起。

信的内容简单明了，解释了这些信件的由来——

全都是读者来信，给她的……

等等，给她的？！

君·扑街作家·念呼吸一滞。

她比较倒霉，可以说是生不逢时，没能赶上八十年代纯文学的黄金时代，甚至连九十年代文学最后辉煌的尾巴都没摸着。

新世纪后，随着网络阅读的火速发展，像她这样的纸媒写作者愈发不受待见，再加上传统出版业极度萎缩，传统纯文学的前景一片灰暗。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转型，比如转战网文，她有些朋友的确这么做且成功了。但对她来说，最大的困难不是知识储备也不是文字功底，而是手速。

她习惯认真思考后才动笔，经过字斟句酌才能成稿，网文每天几千上万字的更新量对她而言，实在难以吃得消。

其实如果每天什么事都不做，光安静写作，倒也不是不能做到日更。

可问题是她穷啊！

穷到不得不把写作当成业余爱好，其余时间用来上班赚钱以维持基本的生活费用。

想到过往种种，君念就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唉，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qaq

这还是第一次，君念收到来自读者的来信。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泪点很高的人，但此时此刻，她觉得眼睛好像有点酸。

她始终认为，作家最大的荣誉，不是作品获得了某某大奖，而是读者能从内心欣赏、喜爱她的创作。

有什么比亲自动笔写信更能鼓励作家的？

她深吸一口气，找到剪刀，小心翼翼剪开最上面的信封封口，抽出一张有着精美印花的信纸。

写信人大概是个女性，字迹娟秀。

她说，她也是个在“黑夜时期”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她曾经深信不疑反叛军反文学的教育理念，甚至还犯下与《忏悔》中主人公类似的错误。

而当“光明”来临后，她曾一度有过主人公的那种迷惘——

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那些曾经夸奖过她的人，现在却反过来指责她当初的行为。

“可是，这些事难道不也是他们鼓励我做的吗？”写信人如是反问。

写信人还说，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初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糟糕，她不求所有人的原谅，但希望世俗能够给像她这样的人多一点宽容。

她很感谢君念能写出这篇《忏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为我这样有过污点的人说话的。”她最后说。

信的内容很长，写到后来写信人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字迹也变得不那么工整，信纸上有些地方还有被泪水打湿又晾干的褶皱。

字里行间，君念可以想象出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大学生，她有着令人羡慕的年轻面孔，但内心却沧桑得如同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她轻轻叹了口气，又拿起另一封信。

让她错愕的是，这封信的内容与方才那封信有惊人的相似，只不过写信人写的是他弟弟的故事。

“念自在大大你好，看到《忏悔》后，我十分惊讶，因为小说中的主人公跟我辍学的弟弟一模一样……”

“大大，谢谢你带来这么棒的小说。说句心里话，我觉得我和小说里的男孩其实很像……”

“要不是同学强烈推荐，我就错过这篇这么好的作品了。真的很谢谢你，写出了像我这样沉默群体的心声。”

“好想认识大大，跟你讲一讲我曾经的故事。”

“……”

连君念自己都没有预料到，《忏悔》竟然能触动这么多人的内心。在这些读者来信中，最多的是感谢，是认同，是倾诉。

虽然这些天源源不断增长的文力让她预感到自己的作品受人喜欢，但眼前这些真情实感的信件，才头一回让她真切感受到来自读者的支持。

灯光下，她翡翠色的眸中似有星星闪烁。

君念花了整整三个小时认认真真看完这些来信，随后翻出纸笔，开始给读者回信。

虽然对于一个文者而言，这么做太占用原本属于创作的宝贵时间，但君念觉得，如果自己不做些什么，那就太对不起这些诚心诚意的读者了。

第二天，君念一脸倦容地走出房门，手里还提着一袋子的回信，打算去邮局寄了。

迎面，房东快步走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眼熟的包裹。

见状，君念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么想着，君念眼睁睁看着房东朝自己走来，开口道：“君念啊，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又有一个你的包裹。”

君念：“……”

君念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艰难地接过包裹，在房东好奇的目光中，勉强挤出僵硬的笑容。

有一说一，收到读者来信她的确很开心，但她感觉自己可能有些吃不消了……

感觉身体被掏空.jpg

或许，这就是甜蜜的痛苦吧。

***

要说近来在全首府乃至全洛塔星最风光的杂志社是哪家，那么非《新芽》杂志社莫属。

不过半个多月，《新芽》整整重印了五次，累计发行十七万册，而且据统计，这个数据还将持续走高。保守估计，杂志最终大概能卖二十八万到三十万册。

这个数字是很可怕的，要知道，洛塔星是颗小星球，全星球人口不过百来万。

即便是全星球知名度最强的杂志《柳丝》，平均月销量也不过十□□万，而《柳丝》最火的那一期也就是刊登了戴里克《光明》的那一期，最终销量是三十三万。

三十万距离三十三万并不算遥远。

甚至有人大胆预测，如果一切顺利，《新芽》说不定还能破了《柳丝》创下的最高销量记录。

一时间，这家在过去籍籍无名的杂志社以火箭般的速度飞入人们视野，而直接导致《新芽》飞升的《忏悔》，更是被无数评论家翻来覆去讨论。

但也正如《新芽》总编预料的那样，这些声音并不都是和谐的，或者说，其中至少有一大半都是批评——

“《忏悔》公然为‘黑夜时期’加害者说话，这样三观不正的文者怎么能够出现在文坛上？”

“荒谬，《忏悔》这种靠编造阴暗故事以夺人眼球的小说就应该禁止！”

“《<忏悔>在大学生中走红，是否是当代教育的失败？》

“《某学者:最需要忏悔的是文者本人》”

诸如此类的言论很是不少，说什么小说主题不够光明啊，主人公不正面啊，写社会阴暗面啊……一时间，各大报纸杂志都针对《忏悔》进行了称得上严厉的批评。

一开始理查看到还挺气愤的，后来看多了他也就渐渐麻木了。到最后，他居然还能安慰自己：人红是非多，批评声越大，说明小说越火嘛。

相比于理查的盲目乐观，总编却显得有几分忧心忡忡。

“当前文坛上关于《忏悔》的讨论很奇怪，我觉得不大妙。”总编眉头紧锁，沉声道。

理查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没那么夸张吧？没错，批评的声音是很大，但我看学生们大多都挺欣赏这篇作品的。”

那些读者来信都是理查负责接收再寄给君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篇小说有多么受人欢迎。

总编看了理查一眼，眼中透着几分无奈，就像是长辈看不懂事的后辈一样，他道：“你太天真了，难道没发现整件事都不大正常吗？”

理查眨了眨眼，虚心求教：“怎么说？”

总编道：“当前情况是这样，《忏悔》在读者群体里口碑很好，而在评论界，批评的声音几乎要掩盖住夸奖的声音。”

理查点点头，又问：“有什么不对吗？”一部作品口碑两极化，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的事。

总编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提醒道：“一般而言，口碑两极化的现象只会出现在那些娱乐性远大于思想性的通俗小说中。”

而《忏悔》不管从思想还是内容上看，都不能归为这一类小说。

理查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

总编沉重地点头：“我怀疑，在这背后，恐怕有推手。”

大热天的，理查不由打了个哆嗦，喃喃道：“那会是谁在背后捣鬼……”

总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语气淡淡：“自然是谁获利，谁就最有嫌疑。”

理查苦恼地揪了揪头发，弱弱道：“可是我怎么觉得，谁都有可能下手啊。”

《新芽》突然爆火，要说没人眼红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些个同行，大家都是竞争关系，你多卖出一本杂志，那就意味着我少了一个潜在读者，这种动蛋糕的事，不招人嫉恨就怪了。

“难道是《天球》《光启》，还是《知心客》？”理查把《新芽》过去的竞争对手一一猜过去，觉得每家好像都很有嫌疑。

总编却一直摇头。

理查哀叹道：“总编，您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吧！”

总编冷声道：“我怀疑是《柳丝》。”

“什么？不可能吧！”理查第一反应就觉得荒谬，《柳丝》那么大一个杂志社，每月销量再不济也有十五六万，跟他们一个小杂志较什么劲啊！

难道是觉得他们这个月的发行量还不如《新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总编揭晓答案：“我听说，原本《柳丝》这一期是打算好好推一推戴里克的新作《孤星上的孩子》。”

“那跟咱们有什么关……呃，难道是……”理查震惊地看向总编，喉结上下滚动，“不、不会吧？”

总编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没说话。

理查感觉三观都要崩塌了：“所以说，是因为咱们登的《忏悔》不管是在读者口碑还是热度各方面都远超《孤星上的孩子》，所以戴里克大神那边不满了，发动全评论界把炮｜口对准《忏悔》？”

总编眼里的“无奈”变成了“孺子可教”。

理查：“……”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