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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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回来了，运粮车回来了！”小孩子们远远地缀在拖拉机后头，一边闹一边叫,欢心雀跃。

村长赵虎声和支书王虎城眼见到拖拉机稳稳地停在村委前的坝子上熄了火，这才擦了擦额上的虚汗,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这下大家放心了吧！我赵虎审声可是说话算话，没骗你们吧！还闹着往外逃荒不？”村长指着这一车胀鼓鼓的粮食声如洪钟地说道,表情十分得意,“早跟你们说了，要相信国家啊,相信组织，政府难道能眼看着你们饿死啊！”

还没等他说完，村民们已经一哄而上，争先恐后地往粮食扑去,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人抢光了,村长和支书一看这阵势,赶忙护在前头，不让人乱动：“我说你们有规矩没规矩啊，抢什么啊抢，这粮食都到家门口了，还能短着你们不成？”

“大家伙看看,这是、这是什么粮食啊这是？”林朝阳冲在前头,已经眼疾手快地打开一袋,往里面伸头一探，顿时嚷嚷起来，“全是些烂红薯,碎苞谷，这是给人吃的还是拿来当猪食的？”

赵虎声听到这话，伸手往其他几袋麻袋一探，基本上都差不多。就悄悄将负责押粮的张会计拉到一边询问情况。

“村长，你是没过去瞧啊，那等粮食的车从镇政府门口都排到肖家湾了，都指望着政府的赈灾粮呢，我是好不容易才抢到这些杂粮，去得晚了，连苞米面儿都没了，现在这年月，有的吃就不错了，就凑合过吧。”张会计也是一肚子苦水，一脸无奈。

“我们要白米白面儿，拿这些猪食儿来糊弄我们，真当我们是叫花子呢！”有几个平日里就吊儿郎当、不着五六的年青人开始叫嚷起来。

“就是啊，听我大姨家的儿媳妇的小舅子说，他们那儿可是发的精米白面……”

“刚才你们不还吵着要出去当叫花子吗？”赵虎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有的吃就不错了，又没让你们啃树皮吃观音土，我说你们一个个的，往年日子好过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天天白米白面的端上桌啊，不照样稀饭馒头下地干活嘛，怎么这回吃着公家的补助粮，连带的连肠胃也精贵起来了，别整那些有的没的，爱要要，不要拉倒，自个儿外面讨饭去。”

“啧！你发哪门子邪火啊？我们也没说不要啊，不就问问嘛，问问咋啦！”林朝阳缩着头回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有了粮食，人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当初嚷嚷着要跟着林朝阳外出乞讨的村民们对这事也只字不提了，不过，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政府的补助粮虽好，但是难保什么时候就断了，所以村民们平日里还是能省就省，一天两顿红薯煮菜叶就算对付一天了，隔上十天半个月才舍得买点细粮。

但是，对于林察他们那几家家里有存粮的或者有钱的人家来说，就没有这些顾虑了，家里该怎么吃怎么吃。

白米饭跟肉又不一样，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但是一旦华人的胃就是离不了它，长时间没吃到了就会想得慌，肠胃就开始惦记起来，吃肉肉都不香。所以每当这几家家里做饭的时候，长长的烟囱开始升起炊烟，浓郁的米香味就飘满沙沙湾上空，其他村民们都恨不得端着碗跑人家家门口，闻着米香味下菜，就跟旧社会抽大烟一样。

“瞅你那样儿，我说要不你上他们谁家借点米回来得了，这见天的都是红薯汤，玉米碴的，人哪受得住啊，一天到晚，连环屁响个没停，走哪儿都是一股臭红薯味儿。”村长媳妇陈香兰递了个眼色，试探着说道。

赵虎声闷声闷气回道：“我可是一村之长，我出去借米借粮，这要传出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呸，什么一村之长啊，我看你是嫌命太长，这饭都要吃不起了，都快活不下去了，还顾什么面子啊，你以为你村官是多大的官啊！还摆谱呢，你要怕丢人，我去借呀！”

“啧！现在人人家里都困难，你上哪儿借去啊？再说，你一个村长夫人去借，人家就算想不借也不好拒绝啊，就算借给你，人家心里也不舒服，你这不是让我以后难做嘛！”

“赵武和你关系好，又是老光棍一条，家里也有粮食，找他肯定借？”

“别，他婶子前两天才来跟他借了两挑粮食挑走，家里也不多了，我再去借别倒伤了我们老兄弟的和气。”

“那就……欸，找林察家啊，咱村里就属他们家存粮多，钱也多，当初黄呈那事你可是使了不少劲儿的，咱们又不是借了不还，这个情面她总要给吧！我看她平日对你也还敬重的。”

赵虎声直摇头：“不成不成，当初林朝阳跑她家借粮闹起来，我就帮着林察骂了他几句，这要是让他知道了，不闹腾才怪。”

“咱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我那地里那两畦豌豆才出苗，前儿林察看见还说青嫩呢，我当时就说让她摘些回去吃，她脸皮子薄没要，我这就给她摘两蓝子去。”

村长媳妇是个说干就干的人，还没等村长说话，就风风火火地跑地里摘菜去了，她手脚麻利，干活儿勤快，瞅准了最嫩的尖儿掐，轻轻松松摘了两大筐，到河里淘洗干净后码放整齐，等到傍晚才过去林察家。

黄家院子原本搁着一台电视机，以前每当晚饭过后，村里人就搬起小板凳往院里一坐，一边看电视，一边唠家常，说说笑笑十分热闹。后来波琳娜过来居住，因为她年事已高，习惯了早睡早起，林察她们怕人太多影响老祖宗休息，就把院里原来的那台电视就给搬到了村委，方便村民们观看，后来过年的时候，又给家里换了台32寸的外国进口彩电大电视（找秋末染走的门路）。当时村里人都是第1次看到彩色的电视画面，一个个兴奋好奇得不得了，那鲜艳的色彩，生动的场景，都是黑白色的画面所不能比拟的，在这个连黑白电视机都还没有普遍的年代，有这么一台彩色大电视机，可谓是十分风光神气的事情，可把黄呈他爹牛逼坏了好些日子，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昂首挺胸的。

陈香兰就瞅准了村民们到村委看电视的档儿到黄家去，这时辰，林察几人也正围在一起看电视呢，最近上演的一部家庭伦理剧作为国内首部该题材的电视剧，在华国十分风靡，黄家父子俩每日都要守着电视哭上一哭，倒是林察和波琳娜两个女人对电视剧里女主的悲惨境遇无动于衷，毕竟对这类电视剧都看腻了，该嗑瓜子儿的嗑瓜子儿，该吃甜点的吃甜点。

听到敲门声，林察起身开门，打开一看，就看到村长媳妇挎着菜篮子站在门口。

“婶儿，您这是？”

“林察啊，我过来是找你有点事儿要说说。”陈香兰开口道。

“哦，那快进来说吧。”说着就将人迎了进去。

陈香兰一边走一边把菜篮子递给林察。

林察奇怪：“婶儿，你这是干什么？”

“前几天你不是说这菜看着鲜嫩吗？这不就给你摘了点来尝尝鲜，这可是开春抽的头茬尖儿，再嫩不过了。”

“婶儿，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采这么多，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事婶儿送你的，你收着就是了。”陈香兰说道，“再说，婶儿这边也有点事儿想求你帮帮忙来着。”

“婶儿，你有什么事儿，咱进屋慢慢说吧。”

“好。”

一进屋，陈香兰就被黄家父子的两双核桃眼吓了一大跳：“哟！我说你们父子俩咋了这是？一个两个的眼睛红成这样。”

黄石田好面子，怕被人笑话一个大老爷们看电视跟个娘们似的哭哭唧唧。就装模作样地揉揉眼，拿起烟袋锅子在板凳边上磕了磕，胡扯道：“这锅烟太呛了，被烟熏了眼罢了，不碍事。”

黄呈倒是实在，实话实说：“婶儿，你是没看见这电视里面的刘翠翠太可怜了，她婆婆也太可恶了……”

“哦，原来是看电视看的啊，我说我家老赵每晚在村委看完电视回来，眼睛都红红的，他还说是那边风沙大，迷了眼睛，不就是看个电视看哭了嘛，有什么好丢人的，还不好意思说呢，我是不稀得那什么电影电视剧的，不都是人演的假戏嘛，自己的生活还没过好呢，看人家演戏有什么意思呢！那戏再好看，那也是假的，只有自个儿的生活才是真的，你看看在村里的男女老少一大帮子人，上地里干活儿都没上村委看电视来的勤快，这日子能过好嘛。”

“婶儿说得对，看得通透！”林察笑道，给她倒上一杯咖啡，“婶儿你尝尝，这是波琳娜祖奶奶家那边儿的特产。”

“是嘛，那我可要尝尝看，这就是她们外国的洋茶吧！”陈香兰闻了闻味儿，一股糊糊的味道，“这茶好像有点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