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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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黎倒下的那一刻,朱雀清楚的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仿佛被悬在万丈高空又狠狠坠下，摔的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身上……有别处伤到吗……”重黎躺在他的怀里,紧紧握住他的手，喘道：“我消了灵纹，也不知……不知来不来得及,早知如此，当初真该多去看看书的……”朱雀亦紧紧抱住他，几次张口想要说话,可到最后都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哭泣，看的重黎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别哭啊，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一股温热的灵力从胸前传入，那是重黎最熟悉的、朱雀的灵力，只可惜现在丹府已毁,那股灵力进到身体之后片刻的功夫就从断裂的灵脉处渐渐消散,根本汇集不到一处。

“别再耗费灵力了,我……”

“闭嘴啊！！！”朱雀哭的嗓子都哑了，他又何曾感觉不到灵力的归处，只是不甘心啊,不甘心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放弃，万一还有机会呢,何况别说万一,哪怕是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也要尝试,那种离别的滋味儿已经经历过一次，绝对不要再有第二次了。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你还是听祝融神的话吧,否则不仅浪费灵力还白费这个力气。”

青龙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句芒的寝殿，此刻正坐在屋脊上，一手托腮好整以暇的望着这边，似乎就是纯粹过来看热闹的，他见重黎伤重成这个样子，嘴角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悠闲问道：“不是此生挚爱吗？如今死在他的手里，也算你得偿所愿了。”

言罢，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朱雀身上，“滋味如何？这就是你背叛的下场！”

青龙给他的药虽然能短时间内大幅提高灵力，但副作用并不是对身体有损，而是服药后灵力暴涨的那段时间出现幻觉，这个局他老早就已经设下，因为重黎他们到达归墟后一定会率先追查心月狐几人的行踪，对句芒而言或许很难，可对重黎就容易许多，因为有朱雀为他们提供情报，既然站在重黎这边，那么自然会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知他们。

而作为重中之重，为了帮助他们找到心月狐的踪迹，朱雀肯定会说明心月狐灵力逆行一事，这就直接引发二人出行大泽，心月狐老早就得到自己的命令，尽最大可能不要被他们抓住，所以为了逃跑一定会使用幻术，青龙作为她的主子，自然知道被种下幻术之人如何操控，之后朱雀同意去杀句芒，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幻术的操控，而这时算算时间，重黎的身体也已然撑不住了。

结果不出所料，朱雀带着重黎急急返回这边，凭借重黎的性子，为了避免朱雀担心肯定不会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对方，朱雀定然会察觉到其中的异样，既然重黎不肯说，他肯定要去问别人，而这种事句芒一定会帮忙瞒住，思量想去，询问的人选只剩下了青龙一人。

在大荒的那段时间，碧凌很少管事，朱雀年纪最小，是青龙他们几人一起带大的，哪怕是现在成为了对立面，但青龙十分清楚，他虽然表面看起来高傲坚强，但遇事还是喜欢依靠别人，所以犹犹豫豫的，最终还是踏进了青龙的院子。

“你……”朱雀嗓子沙哑，呜咽半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现在终于明白，从一开始青龙的设局就是两条线并行，除了重黎他们以外，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一步步的按照青龙的计划行动，自认为能够改变一切，结果青龙却正好利用了这点，将自己成功引诱进了一个死局。

这一瞬间，朱雀心如死灰。

看他绝望的眼神，青龙本该高兴一番才是，可也不知为何，心底慢慢燃起一股无名怒火，“你从小就是这样，狂妄自大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结果呢？！离了旁人你有一件事做成功的吗！要不是你任性妄为不听管教，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朱雀脑中绞着劲儿的疼，青龙的话仿佛利刃一般，一字一句直往心口戳，疼的他喘不过气来，然而就在这时，一双温热的手掌缓缓的覆在他的耳朵上，将那些戳心的言语尽数挡在了外面，经由着那股暖意，整个世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孟章君，口下留德。”

重黎强忍着痛意，挣扎着坐起身子，将朱雀揽在怀里一点点的安抚。

“别听他的，我家朱雀这么好，跟他说的那些……完全不沾边。”重黎蹙着眉头喘了喘，然后微微侧首看向青龙，“孟章君何必如此。”

青龙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祝融神，你现在已经是半个死人了，有这喘气的功夫倒不如想想还有什么遗言，免得到时候交代不清留下什么遗憾。”

“如孟章君所说，我即便是死，也是死在朱雀的怀里，又有什么遗憾可言。”重黎道，“我倒是担心孟章君你，这么多年，哪怕是句芒一直在旁陪伴，也始终是孤家寡人。”

听罢，青龙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孟章君可愿听我一言？”

见青龙不答，重黎便继续说道：“之前句芒曾与我说过关于你的事，孟章君，当年大荒之战天帝势在必行，四方神之中必须一人随军出征，那人原本是我才对，后来是句芒自请替了我的位置，你若记恨便记恨我好了。”

“呵，你们几个通通都要死，我记恨谁有区别吗。”

“有，记恨我的话，等我死后这一切就全都烟消云散了，但若记恨句芒，你会痛苦一辈子。”

“放心，他死了我就不痛苦了。”

“真的吗？记恨自己所爱之人，可不是一句生死就能够解脱的。”

青龙面上兀自镇静，可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可没有逃过重黎的眼睛，“进入大荒的那条密道，真的不是句芒告诉白帝的。”

其实这也是青龙记恨句芒的主要原因，哪怕是当年年岁尚轻，青龙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一战大荒必输无疑，因为大荒之内从无战事，除了一层结界以外几乎是无守可依，而天界的铁骑征战四方，即便是如日中天的魔族最终也被彻底的消灭，消失在了时间的尘埃里，面对这样一支铁骑，大荒真的没有半点的希望。

所以战事将起之时，大荒这边的抵抗并不算激烈，可以说是且战且退，直至天界某支精兵从密道潜入大荒抄断了他们的后路、青龙又在战场上看见了句芒，大荒这边才依照他的命令奋起反抗，甚至有鱼死网破之象，青龙更是直接以句芒为目标，那一场战役中，他直接将指挥权交给了白虎，自己只身冲入敌军之中想要取他的性命，如若不然女娲娘娘也不会出手将其重伤，句芒也不会被迫将其魂魄分离各自安养。

因果种种，足足纠缠了十万年的时光。

可青龙认定的结果从来不会因外因而改变，就比如刚刚重黎那番说辞，他更是一个字都不要相信，“省省力气吧，我还是那句话，还有口气的话就好好想想遗言。”

言尽于此，该说的该做的重黎已经尽了全力，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他能解决的了。

温暖的灵力还在源源不断的送进体内，成了支撑他最后的力量，朱雀的眼睛都哭肿了，嗓子也哑了，整个人都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乖，别哭了……”

朱雀拼命摇头，“你答应过我的，说要和我一起回家，一起回光明殿，你还说不会骗我的……当年在不周山你就骗过我一次，不可以再骗我了……”

“抱歉，我又要食言了。”

“不行！！！”朱雀大声吼着，哭得都要脱了力，“求你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你答应我好不好……”

“乖，听话……”

重黎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温度正一点点的褪去，尤其是四肢，已经冰冷到没有什么知觉了，照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将彻底的身死魂消。

而这次，是真的再没有机会了。

所以在那之前，要把想说的话通通说完。

“答应我，别做傻事，哪怕一个人也要好好的，还有，真的别再哭了，你笑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我还想再多看两眼呢，你……咳！！！”重黎声音一滞，喷出一大口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看来真是老天都不想给我唠叨的机会啊……

重黎想了想，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沉默片刻，微微动了动身子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我爱你……”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是自己留给朱雀的最后一句话。

朱雀早已泣不成声，听到这句话后眼泪更是停不下来，他紧紧抱着重黎，像是抱着自己活着的最后希望。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风声呼啸，一道清影快速划过众人的视线落在场间，仔细一看，正是从外面急急赶回的句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