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火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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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娅会觉得，日子过得真的很快。

当太阳越来越早地隐入黑暗，而越来越晚地从天边升起时，她知道冬天快要到了。平静的日子会让人丧失对时间度量的感觉，尤其是柏娅——一个在哥谭根本“不存在”的人，无需上学，也没有工作。像赛琳娜的猫一样无所事事地游荡，偶尔为她帮一点忙，这并不能让她找到生活的意义。

尽管也有着很期待的人，但柏娅的性格却不允许她时常去打扰他。

有时候，柏娅会问系统：你的存在必然意味着某种使命，那是什么？

系统则会罕见严肃地回答：这只由你自己决定。

不过，她马上就要有一份事业了。这个想法立刻调动起了柏娅的兴趣，赛琳娜找来的人很可靠，她现在有了一个全新的厨房——尽管还有一点刚装修完的甲醛味儿，楼下则在最大程度保留原貌的基础上改成了一个相当私人化的诊所，不仅有深棕色印花的绒布沙发，还有杂志架和甜品架。

她们有个非常隐蔽的招牌，会发绿光的，看起来有点不详，但霍莉坚称治疗就应该用绿色。

那是用灯线绕出的漂亮花体字，隐藏在深秋日渐凋零的蔷薇花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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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的诊所”。

超人会白天出来救人，晚上到月球上睡觉吗？

那也太无聊、太寂寞了，柏娅想，他也许也有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像普通人那样活着，追求普通人所追求的美好。

她醒了一整夜，因为霍莉和她一起选了个好日子——就是今天，她要拥抱她的诊所了。

曦光刚刚凿破黑暗，从高楼大厦间透出一点微弱的白光时，柏娅掀开被子，神气十足地上楼拍门：“起来，该营业了！”

系统：...这样下去你会失去你唯一的雇员的。

柏娅想了想，觉得系统说的确实有道理。与其叫醒积极性不高还困得七荤八素的霍莉听她抱怨，不如先去烘一炉热乎乎的菠萝派，某些人一闻到味儿就该下来了。

等霍莉好容易从床上挣扎起来，闭眼循着食物的香气，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下楼时，柏娅正高举着猫食盆被一群饿猫围在中间，她及时地解救了她，但后知后觉地发现柏娅好像乐在其中。

被毛绒绒蹭了一身猫毛的柏娅心情很好，就差没跟着猫们也呼噜几声了。

现在离第一个预约客户上门还有半个小时，是霍莉认识的小姐妹。在柏娅的计划中，她们不会治疗陌生的病人，以免出现什么危险，暂时采用介绍制的办法，因此也不用太过紧张。

她们把一层的大门换成了半透明的茶色玻璃，上面贴了几只猫的大头照，半敞着，于是阳光就顺着木地板流淌进来。

柏娅听到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站起来，发现门口站了一个高大但落魄的男人，他的头发勉强打理得整齐，裹着一件这个季节很常见的旧大衣，站立的姿态微微佝偻，双手插在兜里，但即便如此——即便逆着光站，将他的面孔整个遮进阴影里，柏娅还是能看到那双钢蓝色的双眼里迸发出的光彩。

“你叫宝莉·冯吗？”柏娅看了看预约册，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男人闻言低低的笑了：“不。”

“你可以叫我火柴马龙。”

柏娅眯起漂亮的薄荷色眼睛，小心翼翼抬头打量着他。那人胡子拉茬，随意却不算特别落魄，还有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哥谭底层名字——人们根本不会在意街头巷尾的无业人士是否真的拥有姓氏或中间名。他的衣着，举止，姿态都恰到好处地符合这个社会地位应有的样子。

所以她只是站在原地与对方僵持了一会，发现对方并无发怒或离开的打算，就放松下来。

院子里的猫随着男人的到来一哄而散，它们不通过外貌辨认人类，而通过气味。这些欺软怕硬的小动物没像迪克来的时候那样一窝蜂地涌过去观察它们的客人，这倒是个稀罕事。

柏娅妥协道：“好吧，火柴马龙先生，你想要什么？”

火柴马龙指指门口的那个招牌：“这里不是诊所吗？”

把最后一块菠萝派塞进嘴里，腮帮鼓如花栗鼠的霍莉见多识广，一抹嘴叉腰站起来，声音含糊，语气倒是毫不客气：“目前我们只对会员开放，抱歉啦。”

“可是他来都来了。”柏娅拽拽霍莉的袖子，“就这么让人出去不好。”

霍莉小声道：“嘁，烂好人在哥谭是活不下去的。你不是给我讲了好多故事吗，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

两个女孩虽然说话很小声，却逃不过男人的耳朵，他闻言也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一下。

“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他隐蔽的耳机里传来一个优雅的英腔，“相当具有创意的评价，布鲁斯老爷。”

“你坐下吧。”尽管霍莉表达了她的反对意见，最后拿主意的还是柏娅，“受伤了吗？”

男人点点头，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狰狞的伤口。那看起来虽然有点可怕，柏娅却直觉这并不严重——显然已经被妥善处理过，似乎还缝过几针，且没有任何发炎或感染的迹象。

似乎也没有伤到重要的肌腱。

对方运气不错，但看着还是很疼。

“这不是都处理好了吗？”柏娅警觉道。

火柴马龙一心当刁民：“我在网上查了，说这样不行，而且还一直很疼。”

“伸出手，我给你把把脉。”柏娅略微皱起眉，口胡起来已经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在开业之前，她们当然想好了说辞，甚至翻书找到了几副强身健体的中药汤剂。目前为止，柏娅的能力还需要触碰到对方才能了解到具体的生命值和状态情况。

这不得把把脉？

少女一本正经把指尖搭着对方的手腕上，摆出的姿势看起来相当唬人且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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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你来得早。”柏娅收回手，没好气地说，“不然过几天就该痊愈了。”

火柴马龙放下袖子：“治不了吗？”

“谁说治不了！”霍莉闻言拍案而起，“我们包治百病！”

柏娅冲过去捂住霍莉的嘴：“我不是，我没有，可不能乱讲啊！”

系统冷不丁出声：其实...也差不多的。

系统：包治百病。

总感觉它的电子音里有点小得意。

柏娅在心里打击它：噫，就这点本事还翘尾巴，小说里别人家的系统…

系统：这句话臣妾已经说倦了，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要是绑在某黑暗君主身上，本系统能分分钟毁灭世界信不信？不过这句话系统憋住了没说，还是捍卫宿主的三观比较重要。

“包治百病？”

火柴马龙还没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听起来略带气愤的声音。

一个穿着考究的老人拄着拐棍站在花园的门口，头发已经被岁月全然浸染成银色，这只让他身上的学术气息更加浓郁了。

听妻子说，隔壁开了一家小诊所。格林先生本来只想拜会一下这家诊所的主人，没成想刚走到花园门口，就听见了霍莉的声音。

他的拐棍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两下：“我还没听说过哪位医生敢夸下海口说能包治百病。你们这里的医生是谁？”

柏娅望天，一动不动。

反正这话可不是她说的。

霍莉推了推她：还有患者在呢，不能怂。

系统也起哄：支棱起来啊！这点问题都搞不定还开什么诊所？

柏娅问它：你现在是不是包治百病自己心里没点数？

系统没声了。

“你是不是吓到邻居了，坏脾气的老头子。”

独栋小楼西边的一栋房子门也打开了，满头白发的伯伦翠太太探出头来抱怨道。

“伯伦翠太太！”

柏娅眼睛一亮。

在哥谭住久了，她当然也认识了一些邻居，伯伦翠太太是她在超市碰上的，她们见过很多次。她知道伯伦翠太太曾经是哥谭大学的文学系教授，为人温柔而且文采斐然。不过现在已经年逾九十，事情记不大清了。

有一次，她一个人站在超市门口发呆。柏娅走过去一问，才知道伯伦翠太太忘记自己家在哪了。

此后柏娅经常叫上伯伦翠太太一起外出，以免她又把自己弄丢了。

她倒没有提过自己有一位坏脾气的丈夫。

伯伦翠太太身体也不大好了，众人只好等她慢悠悠地走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柏娅？”

格林老先生相当不高兴：“你似乎没有提过认识什么小骗子。”

霍莉不为所动，她某种意义上确实曾经干过一些——好吧，不那么好的事。毕竟在哥谭活下来那么难，比这难听的话她也听得多了，一时间只有点担心柏娅的心情。

而火柴马龙甚至给自己自助了一杯咖啡，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不是骗子，”柏娅叹了一口气，“至少外伤和中毒我还是能治的。”

格林先生又问：“哦？女孩，你在哪个医学院就读？——不如换个问题，你上高中了吗？”

“嗯...这是家传的。”少女摸摸鼻尖，“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展示给你看。”

“别太咄咄逼人，诺曼，”伯伦翠太太点头：“她不是那种靠偷窃和欺骗谋生的孩子。”

霍莉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但她和其他人一样把目光转向了在场的唯一一个病人。

“呃，为什么都在看我？”火柴马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