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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这院里目前应只有自己与春分等四人,丁嬷嬷和夏至则带着其余陪嫁人员整理她的嫁妆去了,金家的人因为前院开宴以及搜寻金玦焱,暂时还没有人分到这边,那么这个人,是谁?
而且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只不过在原有的柔亮之上,更添了一层软靡。
思量间,脚步已经向声音的来源开动了。
院子可真大,阮玉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可就是无法接近那个声音。
她忽然停住脚步,回了头。
此刻,她处于一片太湖石堆就的假山外,那声音已经更加清晰的传入耳中,而春分和立冬就跟在身后五步处,但恍若无觉。
风,冷飕飕的划过鬓角,却有汗珠,细细渗出。
她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白日里,她坐在轿中,外面嘈杂,可是那几个人的议论就一字不漏的落在她的耳中。纵然轿行再缓,可外面是丞相府的护卫,他们岂能容人胡说八道,攻击主子,肆意妄为,非议朝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无动于衷?难道那些话,只单单说给她听?难道……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难道你勾了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心急火燎?”欲拒还迎的软靡里,突然多了个男声。
阮玉吓了一跳,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你到底为何而来?”女声娇嗔一句,似有不满:“莫不是听说你那四弟妹貌若天仙,却是个独守空房的命,所以……”
“说什么呢?”男人嗔怪。
他的声音很好听,如轻击钟乳石,空空作响,再加上这种宠溺的语气,便如醇酒醉人。
女人还要反驳,却被堵住了嘴,然后便是一阵衣物窸窣的暧昧。
“那等青涩,怎如你珠圆玉润,含露欲滴?”
“我呸!”女人气喘吁吁:“前日,你还说你屋里那个枯燥无趣,可昨晚还不是闹了半宿?”
“吃醋了?”男人轻笑:“她是我的妻,再如何也不能太冷落,否则又有人要说话了……”
“哼,我还不知道你?”
“知道我就不能说这没影的话!”
又是一阵衣物窸窣,女人突然嘤咛一声。
男人微带喘息:“我就喜欢你这样。这大喜的日子,老四还没洞房,你倒把我弄到这来了……”
女人克制着,但不可避免的溢出□□:“老四至今未归,这院可是没人敢进,最危险的地方……嗯,往往……最安全……”
男人的喘息开始加重:“你就是一天见不到我,心就慌……”
“呸!我给你的那笔……钱,怎样了?”
“……我跟你说那事……”男人的声音愈发低哑:“拿公中的,我保你,赚一大笔!”
“你就是……”
“姑娘,快回来,姑爷回来了……”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喊。
假山里的二人机灵一下子,立即起身整理衣物。
李氏忍不住攀了个洞眼偷看,但见一个身影遥遥的转过月亮门就走了。
她松了口气,几乎软瘫在地。
回了头,发现金玦淼已没了踪影。
她怔了一会,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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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内,霜降正匆忙而有条不紊的将凤冠重新加在阮玉头上,不过这东西实在重,就算喘气深了,都有倾倒的危险,阮玉只好直挺挺的坐着。
而当镶珠缀玉的盖头红彤彤的压下时,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屋子霎时变得安静,过了好久,方听到春分的声音迟疑而零碎的响起:“姑爷,很英俊……”
阮玉的心便渐渐沉了下去。
没过一会,脚步声多了,近了……
阮玉交握在身前的手,紧了又紧,紧了又紧……
终于……
“哈哈,嫂子,咱们来闹洞房了!”
“诶,弟妹,初次见面,怎不起身相迎?”
“你懂什么,还没掀盖头呢……”
“我不懂?你这毛还没长全的懂?”
“咳,你们知道什么,这叫新婚三天无大小!诶,玦焱呢?”
“金四……”
“金四哥……”
“金四兄弟……”
“四弟快过来,新娘子等你呢……”
“哈哈……”
相比下,阮玉这边很安静,估计都跟她一样,给这阵势吓住了。
“金四,金四……”
“哎,四爷,四爷,您慢着点……”
隔着半透明的盖头,阮玉看见面前的人群一阵骚动,然后一人排众而出,有些摇晃的向她走来。
她感到心好像要从耳朵眼里跳出来了,朦朦胧胧中,她看见那个身影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个子很高,身姿挺拔而秀颀,宽肩窄背,粗略一看,是个好相貌,好像还挺年轻。
阮玉松了口气,可是待得近了,她发现不对了……这衣服是怎么穿的?衣襟大敞四开,一边高一边低,就连袍子都是歪斜的,还撩起一角,塞在腰带里。
另外,伴着他的走近,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阮玉当即皱起了眉。
然而人已经定住脚步,右手一抬,不耐的扯了扯衣襟,好像那本就裂歪的衣服阻碍他的呼吸似的。
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朝她一指,气壮山河的吼了句:“荡|妇!”
这声音实在浑厚,中气分外十足,以至于话音落地,整个屋子的瓷器都跟着嗡嗡作响。
喧闹一下子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声吼震懵了。他们一会看看怒发冲冠的金玦焱,一会看看静坐无声的新娘子,然后眨眨眼,摇摇头,猜测自己是否做梦。
跟着金玦焱进门的小厮已经吓破了胆,抱着主子的衣袖以防跌倒,声音颤抖如同过电:“四、四爷……”
金玦焱一把甩开百顺,上前一步,喷着热气:“荡|妇,谁让你坐这的?这是我金家,我们金家不要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见对方稳坐不动,不觉气冲牛斗:“我还真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的女人!你给我滚,别脏了我的地方!”
话音未落,已伸手扯向阮玉。
众人急忙上前。
“四爷,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能不玩笑尽量不玩笑。你瞧,都把新娘子吓到了……”
“是啊,咱们人多势众,新娘子都不敢吭声了……”
“四哥,走,咱们出去喝酒去!”
“还喝什么酒?百顺,还不给你家爷弄碗醒酒汤去?”
“都给老子滚开,老子没醉!”金玦焱怒吼。
有人趁着众人拉扯凑到他耳边:“我说四爷,您还是‘醉’了吧,您也不看看坐在那的是谁,那可是……”
“我管她是谁?她就是天王老子,老子也不怕!”这句劝好像点燃了爆竹,倒把火勾大了:“不就是仗着个当丞相的爹吗?你们看看,这世上哪个女人像她这样为所欲为,勾三搭四,不知廉耻,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嫁进我们金家?我们金家就算倒八辈子霉,就算倾家荡产,也不要个二手贱货!”
“哎呦,四爷,小的求求您,您快别说了!”百顺眼泪汪汪的拉住他。
“是啊,大喜的日子……”
“我凭什么不说?什么‘大喜的日子’?什么‘喜’?谁的‘喜’?我呸!你们不就觉得她有权有势吗?好啊,谁看着好谁带走,反正老子不要!来来来,带走带走,老子另出五百金……送瘟神!”
“四爷,四爷,求求你,求求你……”
百顺一边苦求,一边求助的看着大家,好像能在他们脸上瞧出个主意似的。还好有人凑到他耳边说一句,他犹豫片刻,瞅瞅金玦焱,咬咬牙,跑出去。
就这会工夫,金玦焱已经闹开了,众人抱身子的抱身子,搂胳膊的搂胳膊,还是不能制住他,那腿踢得老高,靴子都飞一只了,还在叫嚷:“今天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们放开我,我要清理门户,我要让她滚出去!荡|妇!荡|妇——”
面前的人忽然动了,确切的讲是横在紫檀雕月洞门架子床上的一溜五彩攒金绕绒花球动了。
紧接着,人们就看到一只手拨开了拦挡在面前充作保护的丫头。
“姑娘……”春分几人白着脸,嘴唇跟着哆嗦。
的确,她们是要保护主子的,关键时刻,甚至需要舍弃性命,可是面对这个混不吝,面对那些污言秽语,她们发现自己努力了十几年所学会的本事使不出半分,一时之间,竟是恨不能撞死在那魔王身上。
阮玉却只是拨开她们。
于是众人看到一只纤细白嫩的手,顺带想象这只手握在掌心时的柔软舒适,以及那丝一般的触感带给人的无限旖旎。
然后他们看着这只手抬起,再抬起,纤纤指尖如蝴蝶的细足轻轻落在大红的盖头上,他们甚至看到上面珠玉的宝光折在细致的皮肤上,分外动人。
然而有一股杀气,于静寂中悄然袭来,混在引人遐思的柔美中,更添了一种致命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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