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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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顾盼说的那样，九点没有按时开始，晚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后浪潮一只新锐独立摇滚乐队先上台暖场，这支乐队程昀在奚明喻生日那天也见过，是个华裔男和一个美国人组的乐队，据尹宴说是当时在北美巡演的时候认识并挖掘的。

“啊这么厉害。”程昀听尹宴介绍有些吃惊地感叹了一句，她看着顾盼背着贝斯也上去了，那两个网红在下面半开玩笑般尖声叫了一句，“顾盼！”

顾盼低眸看了她们一眼，唇边稍微勾了勾，没说什么就侧过身去了。

“我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不是外国国籍就代表他们特别好，”尹宴目不转睛地做着自己手里的工作，顺便回应程昀那句所谓这么厉害，“其实潜质是不错，但还需要□□。”

“阿不是，我只是觉得感叹一下厂牌的逼格太高了。”程昀有些不好意思。

也难怪程昀会这么说，后浪潮倒从来不敢称自己为国内最大的独立厂牌，最多也只能在后面加两个“之一”，但旗下的乐队却奇妙地拥有着据说是所有厂牌里最高的学历和履历。

国内top2大学毕业的乐手有四个，世界500强工作的／还有留学生们数都数不过来，其他再次的也是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大概现在的环境跟以前也不一样了，不再有人会全职专心做音乐。

“什么逼格不逼格的，你是时候下去了。”尹宴根本没空去理她。

“我不下去了，就在这里吧，视野也挺好的。”程昀没有要动的意思。

这个时候人已经快把d22塞满了，开场第一首是暖场的pre-bianartifact，乐队一抬手就是极简主义的一小节电吉他旋律堆砌，根本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标志性的后浪潮风格，那位华裔主唱的英文歌唱加了混声，使得台词更加模糊，而反倒在旋律之中不断坠落。

顾盼只有一开始的五分钟看了眼台下，之后全程都背对着观众，全场只看得到她瘦高的背影，偶尔侧过一点露出的好看侧颜。

而那华裔男和美国男倒是好好的面对观众在演出。

一连好几首歌过去了，气氛也燃到d22快要挤爆，顾盼始终没转过来过。

程昀不敢打扰工作中的尹宴，刷了一下微博，她看到网红卢笙也po了唯一一张抓拍到的侧脸照片，还圈了顾盼，配字：“本来以为能看到一场帅瞎眼的演出，结果这个女人，全程都不转过来，就给我们可怜的小老婆看她的屁股，太不像话了！”

评论里还有不少人回复让卢笙喊顾盼转过来，还有说“你盼是不想用美貌吸引全场少男少女的注意，不砸场是她最后的温柔。”

“你在干嘛？”尹宴一曲完毕累的眉心都还皱着，看见程昀在刷手机有点不满，“玩手机还看什么？”

程昀忙解释道，“不，只是搜搜顾盼不转身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尹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贝斯主要负责的是节奏，跟后面的鼓手配合的非常多，所以即使排练得非常熟练，一般也至少得侧过身看着鼓手。”

“顾盼又不是这个乐队的，只是今天来帮个忙，所以没太多时间排练，而且她也不想喧宾夺主，转过去很正常。”尹宴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今天这么多人，底下拿着单反的更是不少，比起被拍到，顾盼却更希望把演出完成的好一点吗？

程昀有些感慨，她不再去看手机，很快暖场乐队就下去了。

又等了大概10分钟左右，四个北欧男人上台，七英里的巡演正式开始。程昀也跟着人流挤到了最前面，旁边就是卢笙她们。

七英里的曲子是典型的渐进式高潮结构后摇，新专辑里两首长达15分钟的曲子，一开始总是慢慢铺垫，之后逐渐稳步加速，速度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戛然而止，情绪就好像被吊在半空中一般。

然后开始急速下坠，程昀感觉喉中难以言喻的情绪哽在那里，碎片化地拼凑起一些零散的情感。

成年以后越来越不爱听带歌词的曲子，并不喜欢每一回努力去寻找自己与歌者的情绪定位，而单纯器乐的后摇总是将她的难过与快乐放到最大。

程昀一时间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看着整个livehouse的人群，舞台上的演奏，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后浪潮工作的未来，虽然模糊，但却比起之前无趣的媒体生活多了一些欣喜。

她想起回国后第一年春节，在奶奶家聚餐被亲戚问到喘不过气来的那个晚上，那是她15岁以后第一次再见到程洱。

程昀到现在都记得自己情绪差到了极点，被世俗的一切压迫到当晚就跟家里人吵了起来，然后红着眼睛去阳台透气时遇到了程洱。

程洱当时斜靠在窗台在抽烟，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什么话都没有说，“……”程昀觉得难堪极了，自己竟在难得一见的演员堂姐面前露出这幅模样，她转身要走，可程洱却默默地递过来了一只烟，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

程昀先是一愣，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程洱没有安慰自己，只是抬起左手帮自己把烟点燃，然后就转过身去。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那一幕，那是唯一一次她还记得的跟程洱的见面了，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好像也不需要说什么。

但程昀心里应当是后悔的吧，前几天晚上的那个梦到现在都在脑海里忽隐忽现，她总是问自己，如果程洱真的跟自己关系那么融洽过会有多好，如果那天晚上在阳台抽烟时她能知道现在的事，大概会主动跟程洱交谈遇到的不愉快吧，可当时的自己太痛苦了，完全没有觉察到程洱的心情。

那些思绪夹杂在一起，一直纠缠着她到演出结束。

尹宴忙了一晚上，看起来非常疲惫，但这场演出收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的赞扬。

有人甚至说“今晚七英里演出的调音师太厉害了，第一次听出了地鼓的区别，请其他调音师学习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炸裂，不要把所有的声道都调那么大，每次听完耳朵都要聋了而且身心都不愉悦！！”

当然有更多资深乐迷知道是尹宴在调音，就差给她跪下了，“今晚一直high到encore结束，想把琴弓递给主音电吉他手！刚刚发现调音师是后浪潮总监尹宴，怪不得一晚上的音色都这么细腻爆炸了。”

程昀本以为结束了就会走，结果却看到了跟着往外走的观众人流，从台上下来的顾盼，似乎卢笙她们有事先回去了，顾盼匆匆下来向尹宴那走去，路过程昀身旁拍了一下她，“别走啊，一起吃夜宵。”

“诶？”她一怔。

程昀看到顾盼去调音台旁边跟尹宴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尹宴听了之后笑了一下，还顺着顾盼的腰身摸了一下，然后抱了抱顾盼。

演出结束后一起吃夜宵是惯例，有时候李赤还会请乐队，今天难得阵容比较整齐，连最近很少为livehouse调音的尹宴都在，自然是要一起吃一顿。

七英里因为还有第二天另外一个城市的演出没有参与，似乎尹宴在前一天已经跟他们见过了，所以就没有强约他们。

“我拿一下我的东西，你们先去。”顾盼匆匆又回了后台。

“走吧，你坐我的车，”尹宴跟程昀招了招手，她虽然疲惫但还不忘开玩笑，“还是你想回去继续加班，都可以。”

“我……可以回去加班。”程昀可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套。

“得了，开玩笑而已，我们先上车吧。”尹宴无奈地摇摇头。

没想到是，在刚出d22门口，几人竟然遇到了秦谙，秦谙穿着单薄的深色大衣站在隔壁的酒吧门口，她原本低眸在看手机，无意识抬起头时才看到尹宴她们，和身后提着乐器的乐手。

“诶，这么巧啊。”秦谙唇角弯了弯，朝尹宴她们走过来，“好像今天晚上有什么很重要的演出，这是刚结束吗？”

“我们正要去吃夜宵，你来吗？”尹宴打开车门示意她们先上，自己跟秦谙多聊了几句。

“可我不吃夜宵的，”秦谙走到尹宴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也不吃，来吧，”尹宴倒是没有气馁，又邀约了一次。

“那你们先去吧，我交代一下就过去，”秦谙笑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