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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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城市的中心地带布局着错综复杂的小巷，大多是旧城留下的痕迹，受到保护无人叨扰，却在国际都市的建造中融了进去，形成夜晚神秘的来源。

一个年轻的女人穿过两座高层建筑，向西侧倾斜的小巷走去，高跟鞋踩在有些湿润的地面上，一声一声，不紧不慢。

巷子两边都是旧建筑物，走上千米也没有门。

秦谙在巷子中间一处墙面前站定，那墙上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睛却始终抬起，看向头顶高约15厘米的地方。

一直看着，好像那里有些什么东西。

“嗯，我收到了邮件。”

秦谙似乎在跟一个人打电话，声音很轻，神情不若平时那么自如，反倒情绪有些紧绷，“我觉得没那么简单，程洱的剧本我刚刚看过，感觉这件事麻烦大了。嗯，程昀……”

她念到这个名字时吸了口气，“程昀什么都没想起来，或许也是好事。”

秦谙看着墙上那处空白，闭了闭眼，“我知道，我正在接近她，但有些事还没有头绪，抱歉，我会尽快……嗯，时间是快到了，我知道时间快到了。”

“进展的太慢了，我刚回来没多久，是我的错。”秦谙闭着眼睛，眉心皱起，“有什么我再联系你，给我点时间。”

这通电话很快被挂断，秦谙重新睁开清透的眼睛，她站在夜晚的街边沉默了一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手机却又一次响起，秦谙低头看了眼来电，抿着的唇稍稍弯了一下，“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是尹宴打来的电话。

尹宴好像有点感冒了，声音闷闷的，“刚忙完录音，有点累了，跟你打个电话，”她隐约听到一些环境声，“你在外面？”

秦谙轻轻“嗯”了一声，她移开视线看向巷子深处，“马上就回家了，你感冒严重吗？”

尹宴笑了笑，“没事，不太严重，我现在在吃夜宵。”

秦谙缓步在小巷里踱步，低着头，“怎么，你已经开始约其他人了吗？”她不经意地开着玩笑。

尹宴那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听出了秦谙的玩笑，也不避讳地接上话，“有，约了一大群人呢，都是同事，有男有女，”她笑着，“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打给你而已，明天我要飞纽约签一个乐队……”

“嗯，”秦谙轻柔的声音消失在深夜里。

……

而陈曦在邀请程昀去酒吧之后，顾盼一开始只是冷声提醒陈曦，‘公司规定不能艹粉，你注意点。’

但随后她便突然跟着上了陈曦的车，弄得陈曦也有点莫名其妙，“哎你干嘛上来？”顾盼抬抬眼，“我有点担心你喝多了以后意乱情迷，都这么晚了，你们要实在聊什么秘密我可以坐远点，开车吧，别多话。”

于是陈曦只好带着程昀她们去了一家环境幽静的酒吧。

但显然陈曦是真想喝醉过去，他连点了两杯长岛冰茶，摸着酒杯的时候还低声说，“程儿每次来都要点长岛冰茶。”

那亲昵的名字让程昀有些难过，她也不甘地喝了口。

几口下肚，陈曦开始话多了起来，“你应该知道吧，我跟你姐姐都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一边玩乐队一边拍电影，她当时也听地下摇滚，但是跟我不熟，后来我请了她跟高奚做女主角才熟了起来，那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她，但是……刚开始只是朋友，我那时候心也不定，毕业了我们才开始交往的。”

“她一直都有抑郁症，”陈曦一句话让程昀吃惊地张了张口。

“她，她真的有抑郁症？？”程昀大概是被梦里的事情迷惑了，她还真以为程洱是那样开朗的人，眼下却被陈曦一句话给打回了现实。

“你不知道吗？你姐姐有双相障碍，有一段时间没有拍戏，就是去静心休养了，”陈曦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低，“原因很多，你知道她其实表面上不在乎，实际上还是希望能接到一些好戏，但想要的并不是常常能得到，更有些投资商和富二代想包养她，捷径很多，周围人都在走，只有她一个人在独自在原地。”

原来程洱也有这样的苦恼，程昀一下心头非常不是滋味。

“还有一个原因，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喜欢的人，你看她平时漫不经心的样子，实际为了对方她已经反复被折磨很多年了，这个人你肯定认识，”陈曦把玻璃杯重重地放下，直直地看着程昀，“高奚。”

程昀惊得张开了口，空气中有一些凝固。

吧台前的调酒师停下了动作，余光像他们那边看了一眼，而后放缓了摇动的动作，“……”

程昀完全陷入了慌乱中，在陈曦说出这件事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程洱是个双性恋，无论在新闻报道里、还是在周遭人的叙述里，从来没有得到过程洱喜欢高奚的消息，反倒是有程洱讨厌高奚，才推了跟她共演机会的消息。

但是就在昨晚的梦里，程昀清楚的记得，自己切切实实地梦到了程洱跟高奚吵架，两人拥吻的那一幕，现在想来那个梦实在是太清晰了，就连程洱经纪人脖子上的纹身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由得捂住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旁的顾盼从刚才起就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神情烦闷，只是在陈曦提到‘高奚’这个名字时才抬起头。

“你跟程洱前段时间吵过架吧？那时候是因为什么？”顾盼放下手机。

“你先不要插嘴，听我把话说完，”陈曦一杯长岛冰茶已经下肚，伸手去拿第二杯，“程洱说她在拍‘逃离’期间跟高奚交往过一段时间，所以那时候跟我的关系只是朋友，后来我们交往了，我知道了她的抑郁症，私下很生气地去找过高奚，你知道吗，这段交往高奚是否认的。”

“她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定义我们两的关系的，但是我跟程洱从来就只是朋友，非常好的朋友。’”

陈曦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发怒，“我说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你会跟你朋友上床啊？她说那是年轻时候的冲动，都过去了，还说程洱不是已经跟你在一起了吗。”

“你是怎么看待……她们两的关系？”程昀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怎么看待，我当时知道了之后就想跟高奚谈谈，如果她愿意我就退出，不然程洱的病这样下去很严重，但是高奚说已经有男友了不可能。”

“刚刚顾盼说的吵架就发生在她自杀之前，但不是因为感情，是因为她又推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是我帮忙牵的线，她说剧本太烂了，我就挺生气的，说她整天在家里自怨自艾有意思吗，跟她吵了一架，后来我们就处于临近分手的冷战状态。”

陈曦说到这里有些自责，“她死之前我们和好了，但其实到了那时候，我跟她已经更多是一种依赖，没有人能救赎她，只有我能陪她。”

顾盼在一旁冷声说了句，“你也别把自己说那么高尚，反正这几年该睡的女粉丝你也没少睡，就算是程洱允许的，你也有点太过分了。”

陈曦喝完了第二杯，有点晕乎乎，没接话。

这时，顾盼的手机亮了，她没动，就放在那里，程昀低头看见备注是尹宴的名字，顾盼皱着眉把尹宴的电话挂了，然后没几下又亮起，她又挂断，这样来回几次，尹宴不依不饶地还在拨过来。

程昀看不下去了，她神情复杂地看了看顾盼，“你还是接一下吧。”

顾盼烦躁地拿起手机，起身走向酒吧后面的门，走到外面后，她接起那通电话第一句便说道，“我说了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尹宴在电话那头咳嗽了几声，好像嗓子也不太舒服，“你不要再耍脾气了行吗？有话我们好好说。”

“……”

顾盼仰起头，眼眸看向黑夜深处，清澈的眸子里看不清楚湿润，“你有新欢了吧。”不是疑问句，只是称述这个事实。

“……”

尹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们说好了不提这个话题，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也不要一直逼问我。”

顾盼眼眶有些红，她不想开口，“……”

“顾盼，即使我告诉了你，对你有什么好处？”尹宴低声哄着她，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不要想太多，这一次也不一定能坚持多久。”

似乎察觉到了顾盼的情绪，尹宴语气认真了些，她放轻声些，“你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但……”

她的话被顾盼打断，声音不稳地，“你还是把给不了我的给了她们。”

尹宴沉默了一阵，“我不想失去你，像失去这些人一样失去你，顾盼，我给你的信任我也没有给过任何人。”

顾盼并不买账，她苦笑着，“你知道这什么意义都没有。”

“如果你心情真的不好，不要总想着这件事了，去跟你的网红朋友聚会缓解一下，或者等我回去以后我去找你，”尹宴身后有人叫她，她跟顾盼简单嘱咐了几句，“抱歉，我现在得走了，早点休息。”

尹宴匆匆挂了电话，并没有说太多，顾盼冷淡的眼里全是失望，她不想进去，坐在廊间的台阶上点燃了一根烟，发冷的唇含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