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番外·伯尔维治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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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孩见我醒来了，手足无措。可淡淡的茶瞳直勾勾地盯着我左颊。他双手紧握，紧紧咬着的下唇微微抖动，显得焦虑又急迫。

我十分火大他弄疼了我，我还未出口。大男孩一把按住我的脸，后脑勺撞在墙上，顿时眼冒金星。

他的右手用力抹掉沾在脸颊上的水滴形状果酱，他擦得很仔细，可是弄得整张脸黏糊糊，也火辣辣的疼。

他似乎很焦躁，一张手几乎盖住了我整张脸，我只能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腕，透着手指缝隙看他。他整个人都是脏兮兮的，唯有淡如水的茶眸明亮清澈。

“放开我……”我不断挣扎。

他忽然停了起来，他捧起我的脸，认真又慎重。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猛然凑到我眼前，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脸。

柔软的触感传到脸上，随即他眉头深深皱起，吐了吐舌头。一把推过我的脸，迅速转过身。那神情似乎在说，呸呸呸，太难吃了！

我目瞪口呆，这人有病吧？

大男孩又打开了一罐柠檬果酱，眼角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笑起来像孩子般纯粹天真。他会将五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插进果酱里搅个不停，然后一根根拔.出.来。直到手掌沾满了果酱，他会伸出柔软的舌尖，歪着头，慢条斯理的一一舔干净。高兴时，会满足地眯起眼睛，像一只偷腥的小猫。

吃完的柠檬罐头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里，不管睡觉还是清醒，这是他视线停留的最长时间。

可是，今天，他看起来很急躁。

他吃完了果酱，揣在怀里，侧卧背对我躺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好像在发抖？

“咯吱——”

平缓的脚步声从石阶传来，贝尔图乔终于来了。他步履轻快，显示他的心情很愉快。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空瓶罐头抖动的清脆相撞声，扭过头，才发现大男孩弓着背弯曲着双腿，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他瑟瑟发抖，浅褐的发丝都颤巍巍的。

“喂，你没事……”我咽下了接下来的话，大男孩蜷缩着身体，冷汗大滴从额头冒出，神色痛苦恐惧。他用力咬着右手大拇指，拇指被咬的鲜血淋淋，几乎段成半截。

“喂，你放手啊！”

我神色一变，不顾贝尔图乔的危险。用力去扯大男孩的手腕。

凑到近处，我才发现，大男孩的真实模样令人惊心。

他那双充满力量、漂亮、危险的手指伤痕累累，几乎每根手指都布满了牙印和旧牙印的疤痕。每个指甲壳凹凸不平，被啃的参差不齐，惨兮兮的。只是因为以往大男孩完美的手指线条，沾满了果酱，被掩盖了。

但是不管我怎么劝说和使劲用力，大男孩越咬咬狠。一汨汨鲜血从嘴角流到地面，染成了一颗柠檬的形状。他浑然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的木偶。简直像用疼痛抵抗所有一切。

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所以，到底有什么让大男孩这么惧怕的事？

“基次郎少爷，你又不乖哦。”贝尔图乔站在我身后，阴冷的气息的笼罩了我们。

“今天又到了观摩日，你要好好长成像你妈妈那样美丽的女性哦。”贝尔图乔略过了我，走到大男孩面前。

大男孩猛然一动，他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骤然发力用头去撞墙。一声声的沉闷肉搏声，贝尔图乔浑然不觉。他站在那里，像一个得意洋洋的魔鬼。十分享受当下。

什么观摩日？什么母亲？为什么大男孩会这么害怕？

贝尔图乔笑起来的时候，寒意深不见底。我双腿软了，跌跌撞撞爬到角落里，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他掏出了怀表，示意时间差不多了。他揪住大男孩的头发，用力砸到地上。大男孩疯狂自残的动作得到缓解，贝尔图乔冷漠警告：“基次郎少爷，我的耐心有限，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熟练撸起了大男孩的衣袖，病态苍白瘦到骨的手臂，是密密麻麻的针孔。贝尔图乔熟练打针，扔掉针头。

大男孩不动了，他又回到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模样。死气沉沉、半死不活、没有朝气，他浅淡的眸子失去了色彩，平静乖顺的被贝尔图乔搬到椅子上。

贝尔图乔爱怜地摸了摸大男孩的头，神色慈祥，“你看，你乖一点，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我惶恐地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尽量缩小我的存在感。按住几乎紧张到快要涨破的血管，好奇又害怕接下来的画面。

贝尔图乔哼起了一首歌，他掏出口袋里的遥控。按下了手中的开关，白屏幕缓缓从墙上降下。

余光中，我可以看见大男孩的侧脸，他的侧脸线条分明，下巴瘦削。远远一瞥，也是惊艳连连。可是，再仔细观察，他下巴紧绷，下颚线缩紧。无不显示他很紧张，即使他看起来乏力软绵绵。

我按住加快的心脏，视线落到屏幕上，那里到底有什么

视频看起来很久远了，画质不是很清晰。动不动花屏，但是可以看见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大男孩的侧脸、眉眼之间很像视频中的女人。

第一个画面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女人穿着绣着金线的白色连衣裙。她倚在坐垫上看书，漫不经心、慵懒的与某个人谈话。即使她冷淡、说话连讥带讽……

大男孩猛的抖动，向上弹了一下，气息急促。

第二个画面非常暗，暗到模糊，镜头的焦距拉远拉近让人眼花。屏幕透出暗沉的空气，显得沉闷。唯有微弱的光亮，可以模糊认出这是一张女人的脸。她似乎在笑，脸上沾上了粘稠的东西也不在乎，她指着一团黑乎乎的的东西笑的很开心。镜头慢慢拉近，是一个……一个……一个心脏！

整个身体血液倒流，浑身冰凉，我听不见他们在交谈什么……

女人满足的脸和年轻的贝尔图乔的脸一闪而过，一张张画面重重的撞击着我的脑袋。耳朵边嗡嗡作响，胃里空空如也，我什么也吐不出来。像条搁浅的濒死鱼大口呼气，无力靠在墙上。

这是什么？

这他妈是什么？一个女人和人交谈杀人剖心、敲骨取髓……

他们乐此不疲，残暴不仁!

所以，贝尔图乔一直以这种方式摧残大男孩的精神吗？

他要把他打造成和他母亲一样的人吗？

疯子！

脑海里大男孩双眼无神的目光、颓丧萎靡的精神、瘦到露骨的身体，还有那伤痕累累的手指。被禁锢的人生，被人任意决定人生的悲哀！

可是，我忘不了，大男孩吃柠檬果酱，眉目清爽，视线清澈的美好。

我知道贝尔图乔拿的针是什么，那是镇定剂。我曾有幸目睹过，孤儿院的老师擅自给不听话的孩子打，我也被列入名单，他们还未实施我就逃跑了。

呵，那是防止人狂躁和抑郁的好东西，整个人平静的不像自己，七情六欲都感受不到。

贝尔图乔还真是残忍。

大男孩耷拉着脑袋，像被抽走所有力气，埋在椅子里。

我想起了很多像大男孩的孤儿，我深吸一口气，吐出浊气，不再想从前。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回过神来，我发现身体已经动了。我发誓，我绝不是因为怜惜大男孩还是认为我们曾同病相怜。我也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反正我就是想这么做。

我拿起了柠檬罐头，把手指塞进罐中，用力在里面搅了搅，蘸着果酱送到大男孩唇边。

大男孩微微抬了抬头，太多情绪在他眸中闪过，快到看不清。

下一秒，剧痛从手指传来，我冷汗淋漓，痛苦呼喊：“啊啊啊！放手啊！”

大男孩露出了阴森森的白牙，凶狠地咬上我的食指。可淡如水的眸子闪过了一抹流光和一股暖意。

我无暇再顾及其他，满脑子回旋：这疯子！竟然咬我！太痛了！

如果我再同情心泛滥，我发誓我就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