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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青使劲浑身解数才让邬雪芳的怒气勉强消了下来。

邬雪芳不情不愿的坐下来,百味杂陈的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女儿十几年没有消息,我都以为、以为……现在终于有了消息,我就没看出来你有半点情绪的波动,你说你配为人爹吗?”

林长青决定不跟她夫人一般见识,轻咳了两声说:“这事目前也只是猜测,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更可况是长得较像的两人。女君身份不同,你万不可吓到人家,也别打草惊蛇,到头来若是乌龙一场,你让君上如何想。明日你随便找个理由去君上府找徐嬷,以你的身份她不可能拒之不见,之后顺便拜访女君……”

邬雪芳把话记下了。

一宿没睡,面色倦怠,却精气神十足,特意装扮了一番才带着随从吴嬷出门了,途中,她一直紧攥着双手,眼见到了君上府,更紧张了,之前想见得很,瞬间又不想见了,怕失望,思量下,可还是想,毕竟藏在心里这么多年了。

徐嬷看出了邬雪芳的忐忑,忙安稳道:“夫人莫慌。”

默了会儿,邬雪芳深呼吸了口气,“走吧。”

吴嬷上前道明来意,没过多久徐嬷就出来了,脸上的笑意和诧异各参半,迎上来说:“长吏夫人久等了,之前没收到消息,还望夫人恕罪。”

“是我唐突了。”话落,邬雪芳又笑着说:“这次来是要请教徐嬷一件事的。”

“长吏夫人尽管讲。”

“你也知道我家鸿轩是个贪玩的,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收心。这不,说什么也不肯成亲,女孩明日就上门了,还说什么来了就将人丢出去,我是又哭又劝,他才松口了,说什么等我学会翡翠冬笋烩糟鸭子热锅,你说这小孩咋这么不懂事呢。一再追问,才知道这是徐嬷的拿手菜。”

“我这做母亲的,还能如何,只能应下来了。舔着脸过来麻烦徐嬷了。”

林鸿轩的性子徐嬷也知一二,乖张跋扈,对于这个理由她没半分怀疑,确实是林鸿轩能做出来的事,两人边走边聊很快进了北苑,直奔厨房。

虞烟正在屋子里用膳。

忍冬急匆匆进来,低声说:“女君,我刚看到徐嬷领了一个人进北苑。”

虞烟筷子一顿,轻蹙眉头,北苑这仗势是苍蝇都飞不进来一个,这些时日来,她可算是了解了几分傅少廷,典型的软硬不吃,她够软了,态度也够好了。

可傅少廷还是把她当成居心不良的人,哪怕是她在他面前没有一分的遮掩。若是来硬的吧,她没试过,想了想,也不敢试,如今的她是真正的寄人篱下,混口饭吃。

保不准一硬起来,傅少廷就让她脑子和脖子分家了。

虽说日日待在这北苑,可也听了不少傅少廷的传言,二十有五了,小时候也是在嫡母的欺凌和打压下长大,一颗心就长歪了,薄凉得很。

小小年纪为了生存和尊严便在战场上厮杀,如今确实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但狠起来是真狠。

都说铁骨柔情。

不知真假。

她问:“什么人?”

忍冬摇了摇头,回答:“是个中年妇女,不过穿得比徐嬷好,气质也比徐嬷好,看样子应该是漠北的贵族夫人吧,不过,令奴婢不解的是,她们去了厨房。”

哪家待客待到厨房去啊。

虞烟也疑惑。

片刻,她站起来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忍冬点头跟上。

两人很快出了屋子,奔向小厨房,里面传来徐嬷的声音,“夫人放宽心,林三公子虽活脱了些,但也是个知分寸的,不然也不会跟在君上身边这么多年,不怕苦不怕累的,他肯定有自个的打算。”

“由他去了,反正我这当娘的也管不了。”邬雪芳做着事,说这话,心里却想着其它事。

君上是个很好的领导者,短短十年间使漠北更上一层楼,繁荣昌盛起来,可偏偏对待女君,扔在这个不好不坏的北苑不闻不问,这是整个漠北的人都知道的事,女君不受君上待见。

虞烟进了屋子,轻轻唤了声,“徐嬷。”

徐嬷一转身,言笑道:“女君来了,所谓何事?这是长吏夫人。”

虞烟唇角一弯:“长吏夫人好。”话落却久久等不到回应,她再度瞧过去,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眼睛有些红肿,眼眶里蕴满了水雾,不知透过她看到了谁。

“长吏夫人?”

即使有吴嬷在一旁小心提醒着,邬雪芳再也忍不住把虞烟揽入怀里,不用看,也不用确认了,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想了十几年的安宁。

没有死,她还活着。

太像了,一颦一笑都像。吴嬷都彻底震惊了。

徐嬷有些看不懂这幕,虽说长吏夫人和女君神态相似,可她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虞烟也懵了。

这到底怎么了?

“安宁,我的女儿,这些年你辛苦了,娘终于找到你了……”邬雪芳把虞烟紧紧抱住,似乎松开一点人就会跑了,眼泪争先恐后的从脸颊滑落,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吴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本来提醒两句夫人,可奈何不了。

虞烟脸上仅剩的几分笑容里都带着尴尬,用手轻轻推着,“夫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女儿,真的不是。别哭,你先放开我成吗?你好好看,看清楚了,我真的不是你女儿。”

邬雪芳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女儿找到了。最后是林鸿轩来了,才把邬雪芳强制性拉走了。

虞烟终于松了口气。

忍冬说:“女君,那夫人怎么会把你错认成她的女儿呢?不过奴婢后来仔细一看,那夫人还真与女君有几分相似。还有那林三公子真是太没礼貌了,怎么能一直盯着女君看呢。”

闹了这么一场乌龙,虞烟有些疲惫,没多说一句,四下看了看,徐嬷竟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时候的徐嬷来了东苑。

她就觉得奇怪,好好的长吏夫人为何来君上府,现在想想,应当是为了女君,什么女儿不女儿的,她记得长吏府就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能力,谁见了不羡慕两句。可长吏夫人也不是个胡来之人。

傅少廷刚回来没多久,只够坐下来喝一杯凉茶,问:“徐嬷怎么过来了?”

徐嬷坐下来开门见山的说:“君上,今儿个北苑发生了一件事。”

傅少廷淡淡“嗯”了一声,“坐下说。”

“长吏夫人不请自来,见到女君后却情绪难控,一个劲说女君是她女儿。”

闻言,傅少廷抬眸,眸色沉沉,拧着眉,“女儿?”

徐嬷点头。

“两人还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女君显然也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

另一头。

邬雪芳激动难耐,在马车上又哭又笑的,拉着林鸿轩一个劲说:“鸿轩,我看到了,我也看到她手腕的胎记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颜色都没淡,她就是你妹妹,你货真价实的妹妹,快,回去就给你二哥飞鸽传信,一定要让他回来。这次都不回来,我就打断他的腿……”

林鸿轩整个人也轻飘飘的,是什么感觉他也说不清楚,很想像娘这样宣泄情绪,可她娘已经这样了,他得冷静冷静,不然让人看了,还以为是两个疯子。只得无奈的笑着回应,“好,我都记下了。”

“你妹妹也是个命苦的,不知在京城那头过得什么日子,竟然被狗皇帝随便嫁人了,本该在我们的宠爱下无忧无虑的长大,可今儿个一看,那模样像是经历了不少事,不然怎么会看不到一分少女的娇俏可爱。我苦命的女儿啊……”说着,邬雪芳又开始哭了,哭得不能自己。一个劲认为虞烟这些年受了不少苦,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

林鸿轩哭丧着个脸劝:“娘,你、你别哭啊。妹妹能找回来就很好了,还能慢慢弥补,别哭了,爹还以为我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到家了,到家了。”

林长青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早早回了家等着。

见林鸿轩扶着明显哭过的邬雪芳进来,冷声问儿子,“你娘怎么了?”

林鸿轩就知道他会当冤大头,果不其然,“爹,你能先问问娘为什么哭吗?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啊。”说完就耸了耸肩,那模样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邬雪芳这下冷静多了,嗔说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什么都怪孩子,今儿个我去了君上府一趟,确认了女君就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安宁,长青,你得想想办法啊,这漠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君上不待见女君,把她扔在北苑不闻不问,那、那就是明晃晃的禁足啊,人人都都对君上赞叹不已,英明,不受美人蛊惑,让那皇城公主无计可施。可那不是皇城公主,那是我们女儿啊。”

“真是我们女儿?”

“我的话你都怀疑吗,我还没糊涂到自个的女儿都能认错。”

“行,这事让我好生想想。”

“你还想什么想,万不能让我的女儿再受委屈了。”

……

这一夜,傅少廷去了北苑,虞烟正坐在屋子里,趴在桌子上看着那摇曳的烛火,思绪却飞出了窗外。

今儿个那夫人为何说她是她女儿?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她是谁,从记事起,她便叫虞烟,已经在宫中了,并且是虞贵妃的隔房表侄女。前些年,她常常做一个梦,梦里的她无忧无虑,大声哭大声笑,有爹娘,还有哥哥。

她觉得,那就是梦。

她不会做梦也懒得做。

突然觉得有一个暗沉的影子笼罩着她,虞烟收回思绪,略微抬眸,一愣,而后“噌”地下站起来,“君上,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或者“我过来难道还要事先通知你一声吗”再或者“这君上府,甚至整个漠北都是我的地盘,包括你,我想来就来”类似的话傅少廷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到了嘴边硬生生换成,“你在想什么?”

虞烟认真的摇头,“没想什么。”

傅少廷直勾勾看着她,“呵”了一声,身子微微往前一倾,手掌顺势撑在方桌上,让虞烟无处可逃,只得紧绷着身子一退再退,退到无路可退,他沉声说:“别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幺蛾子。”

“我耐心没你想象中好。”他伸手勾着她下巴,看着她那双潋滟的眸子,哑着声音说:“虞烟,适可而止,别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肆意妄为,我就是一粗人,不会怜香惜玉。”

这人说话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一股气没压下去,“啪”的一声,虞烟打掉他的手,扯唇说:“我肆意妄为了吗?我不天天安分的待在北苑里混吃等死吗?君上,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不是你三天两头往我屋子里跑吗?这副样子,更像是你仗着有几分姿色,来迷惑我好吗。”

“我做了什么吗?我又能做什么?这北苑被围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再说,陪嫁的人在路上都被杀了,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我从未见过哪个大男人像你这般小心眼。”

“要么你把我杀了,要么你把我放了,我一定离漠北远远的,边境都不挨。”

好一会儿,傅少廷半眯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休想。”

他脸色越难看,虞烟心里就越舒畅,眼里波光流转,唇角一弯,“莫不是你真打算把我当成金丝雀一辈子养在这北苑里?君上,你不会真对我上心了吧?不然怎么会不愿放我走,也不愿让我死?”

傅少廷放开她,别开目光,拒绝回答此问题。而后坐下来,沉声问:“你跟长吏夫人什么关系?”

他没记错,长吏夫人也是京城人,父兄皆是官场人,嫁到漠北二十多年了,回京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可以不信长吏夫人,但不应该怀疑林长吏,两人并肩作战多年,革命友谊是实打实的。

虞烟也跟着坐下来,敛眸,“没什么关系。”

闻言,傅少廷抬眸打量她。

虞烟直视。

对峙累了,她耸肩,索性说:“说了你又不信,那何必问,不如你自个去查。”

虞烟觉得,今晚她一定会睡个好觉,呛傅少廷的感觉还不赖,特别是看他吃瘪的模样,看样子,以后她得换战术了。态度越软,越附和,他倒觉得她是个心机深沉之人。稍微硬一点似乎也不至于让他起杀心。

这日子过得太索然无味了。

“君上自便,我有些困了。”虞烟说着就起身走到床榻,放下床幔,兀自脱外衣。

傅少廷眸色沉了沉,站起来,蓦地提高音量:“虞烟。”

“你还知道我叫虞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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