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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怎么能当着男人的面脱衣解带,还做得这么自然,没一点羞耻之心。

他就说,这女人不简单,初见时,红嫁衣下的娇羞一笑,再见时,又把那伶牙俐齿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如今,竟直接宽衣解带了。

还说什么“我在自个夫君面前宽衣解带怎么了?君上要治我罪吗?”

那眼神明晃晃就是在勾人。

匆匆回了东苑的傅少廷躺在床榻上,身体灼/热得可怕,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虞烟的影子,身着红嫁衣娇羞一笑,或是牙尖嘴利的样子,再或是一个时辰前微怒呛他的模样。

窗口送进来的风像热浪。

傅少廷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他自然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想女人了。

跟虞烟无干系。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林长吏很早便被邬雪芳催促着来找傅少廷,一直侯在东苑外头,守门兵都请他进去,他不进,只将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走动,终于等了又等,一老婆子从面头出来,说君上起了。

他深呼吸了口气,一步一步往里走。

傅少廷也奇怪,林长吏怎么会这么早来他,如今太平得很,并无战事,就算是再要急的事也可去军营商量,何必这么着急,他狐疑问:“长吏何事找我,这般急切?”

林长吏顿了顿,见傅少廷脸色不佳,先关心了句,“君上山根泛青,眼窝深陷,气色憔悴,为何事叨扰?”

“夜里太热了。”傅少廷轻咳了一声,马虎回应后又问:“长吏所谓何事?”

“确实有点事。”林长吏开门见山,娓娓道来,“君上一直知道我有三个儿子,殊不知我还有个女儿,说到这个女儿啊,是我心里一辈子的痛,十几年前的漠北不过是荒蛮之地,一大家子生存谈何容易,我便有几分小聪明,将漠北不值钱的东西运出去,运到京城贩卖高价,我的娘子便是在京城相识相知,那些年也赚了不少钱,却不料早被土匪盯上,有一次带着五岁女儿和娘子一起去京城,土匪袭来,俩大人倒是侥幸逃脱,只是女儿遭了毒手,后来也没能找回来。”

“昨儿个夫人来找徐嬷,想必君上也知道,女君应该就是我的小女儿林安宁。君上可否让女君过来一趟?”

闻言,傅少廷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起身到外头吩咐了一句,“去请女君过来。”

这个时辰的虞烟还未起,忍冬得了徐嬷的吩咐,走到床榻前去,压低声音唤,“女君,女君快起来,君上那边来人让女君去一趟东苑。”

“女君……”

虞烟半梦半醒,问:“怎么了?”

“君上让女君去东苑,徐嬷在外头候着,女君起吧。”

“去东苑?”顿了会儿,虞烟清醒了稍许,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从深春到盛夏,除了拜堂那日,还有几日前的出府,她就没出过北苑。

莫不是昨晚把他惹恼了,把她贬去了东苑干粗活?那东苑便如同宫里的浣衣局?这么一想,虞烟仅有的一分睡意都被赶跑了,连忙问:“东苑是干什么?”

忍冬摇头,“奴婢也不知。”

虞烟心里“咯噔”了一声。

“你去回,我还没醒。”反正惹恼了,不介意再惹恼了一点,反正最后的归宿都是东苑。那傅少廷就是个薄凉之人。

忍冬踌躇在原地。

“去吧。”话落,虞烟瞌上了眼。

忍冬无奈退出了屋子。

这话传到傅少廷跟前,紧蹙眉头,这怕不是没醒,是不想来。行。傅少廷站起来,沉声说:“林长吏稍候,本君上亲自去请。”

林长吏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外头都说君上不待见女君,成婚时日不短了,却一人在北苑,一人在东苑,日不相见,夜不同寝,形同陌路。

这似乎跟传言不太一样。

他女儿怎么这般无理,这时辰也不早了,起床竟然要君上亲自去请。

傅少廷薄唇抿成一条线,步伐匆匆,径直往北苑去,不顾忍冬的阻拦,闯进了虞烟就寝的屋子,掀开床幔,却空无一人。他扭头四下一看。

“君上,你找什么呢?”忍冬一出去,虞烟便起来自个穿衣,梳洗好了。

这女人真有气死人的能力。

傅少廷压制住怒气问:“为何不去东苑?”

“是你让我去的吗?”今儿个的虞烟身着薄荷绿轻纱襦裙,未施粉黛,眉目清淡,一双眼睛波光粼粼,眨了眨,一副无辜样,“我还以为是谁乱传你的指令呢,怎么可能让我出北苑?”

“跟我走。”傅少廷不想废话。

“去哪?”

“别废话。”

好像这次不走不行了,虞烟只得跟上。没想到傅少廷亲自来,就算是真的去浣衣局,她也认了,懂事点,少受点皮肉之苦,这是在皇宫里悟出的道理。

两人进了东苑。

看到虞烟的那一刻,林长吏不知不觉站起来,震惊,激动,不敢相信,“像,太像了。”简直跟他娘子十几岁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更漂亮。

虞烟不明就里,看向脸色不好的傅少廷,没得到回答,再次把目光落到林长吏身上,“你、你是?”

“我,我是……”我是你爹。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林长吏一下哽咽了,说不出口,亏欠太多了。

傅少廷手指放在方桌上,轻敲了几下,淡淡开口,“都坐下说吧。”

虞烟依言。

林长吏忙收了情绪坐下,这下终于能理解邬雪芳和林鸿轩的激动了。

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的虞烟问:“是有什么事吗?”

傅少廷问:“你来漠北之前是什么身份?”

虞烟一怔,而后小声答:“宫女。”她早就暗示傅少廷她不是皇家血脉,只是这么堂皇而之说出来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好。

但这事她也是被迫。

傅少廷还没来得及说话,林长吏便抢先说:“你不是宫女,是我女儿,叫林安宁,手腕有块红色胎记,这些年苦了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被送进宫了,怪不得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

虞烟:“……”

昨儿个有个人来说她是她女儿,今儿个又来一个,对于这事,她没其他看法,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爹娘是谁,现在突然钻出来了。

“当年都是我错,若是坚持不让你和你娘跟着我去京城,你就不会不见了……”林长吏到底不是女人,见虞烟无动于衷便有几分不知所措,只能红着眼睛回忆往昔,话里带着深深的愧疚。

片刻,傅少廷朝虞烟说:“你先回去。”

虞烟看了一眼傅少廷,又看了一眼林长吏,缓缓点头。

虞烟走了。

傅少廷问:“确认了?”

林长吏点头:“像,太像了。”

这是确实不可思议,也足够离奇,但傅少廷不得不承认,这个不是幺蛾子,也不是虞烟能搞出来的。确实,这样一联系起来,她与长吏夫人看起来倒真是有七八分相似,甚至与林长吏站在一起,那眉宇间的淡然都一致得很。

林长吏抿了口茶润了润喉咙后,轻声说:“我啊,这辈子最自责的是,就是把女儿弄丢了,也愧对这个小女儿,昨儿个夫人来了后,回去便跟我闹,说怎么弥补都不够。”

“君上,我女儿不是皇城公主,不如就让她认祖归宗,让我们一家团聚。”这事确实离奇,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儿,可身份居然是女君,林长吏冥思了会儿,只得好声好气的商量。

傅少廷轻靠在椅背上,眸色深沉,薄唇抿着,好一会儿,才答,“她也是君上府的女君。”

林长吏没料到傅少廷会拒绝,怔了一下,而后道:“君上心里并没有把我女儿当成女君不是吗?而是一直把她当成皇城公主对待。”

“在此之前,她的身份确实是皇城公主。”傅少廷不疾不徐的说:“她打小在皇宫生活,一朝被皇帝封为公主来到漠北,是带着什么样的使命你们都知道一二,若是她有了林长吏千金这层身份,行事方便多了。长吏应当以大局为重。”

虽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但还不没有糊涂至极,林长吏说:“我不仅是漠北的长吏大人,也是林安宁的父亲,自然会以漠北大局为重,也会担起父亲的责任,君上大可放心。”

“既然是狸猫换太子,那我劳烦君上放我女儿自由,往后让她以林家女身份在漠北生活。若出了什么事,我这个父亲会承担全部责任。”

“长吏武断了。”傅少廷忽地想到什么,轻笑了下,“你没看到虞烟之前的态度,她是否承认这个身份你我都不知,在此争论也出不了一个结果,长吏回吧,冷静冷静。”

这是下逐客令了。

林长吏抹了把汗,对于这个跟他儿子年纪一般的领导者很是敬畏,行事让人不服不行,可在这事上,他没法退让,硬着头皮说:“君上,能否撤了北苑的人?”

“我夫人念女成痴,好不容易找到了,还在眼皮下,必定是看不得女儿受这委屈。君上大可在女君身边放几个得力的婆子,随时跟着看着,能让她自由进出林府,若是过些时日并无发现不妥,她愿意留在君上府,我与夫人也希望女儿过得幸福快乐,无论多少,都将嫁妆奉上,若是不愿,还望君上放了女君。”

“若是君上还有异议,老夫便辞官吧,带着夫人和女儿出漠北,离得远远的,去寻鸿朗。若是连父亲都做不好,又如何能做好漠北的长吏大人。”

“还望君上允了。”林长吏拂了拂胡子,站起来作揖,话里的意思已经做了最后的退步。

听到辞官,傅少廷脸色一冷,反问:“长吏在威胁本君上?”

“老夫不敢。”林长吏说:“只望君上能成全我这个当父亲的,愿女儿幸福安康。这种感受,怕是只有等君上当了父亲才能懂。”

许久。

傅少廷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允了。”

“若是她敢对漠北别有用心,我绝不会看在长吏的份上网开一面。”

闻言,林长吏一喜,高声道:“我女儿也是漠北人,若是有二心,我这个做父亲的第一个不同意。我这便回府,让她母亲过来把这事解释清楚。”

傅少廷拧眉“嗯”了一下。

-

虞烟回了北苑,连用早膳都在想,昨儿个见到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真是她母亲吗?今儿个见到那个很有道长风范的男人真是她父亲?

看两人的衣着,且能出入君上府,在漠北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低。哦,对了,昨儿个徐嬷介绍,那中年妇女是长吏夫人。

那为何她会丢?

若她真的是漠北人,又为何会去到京城,还入了宫,成为虞贵妃的隔房表侄女。

想着想着,虞烟觉得早膳索然无味,没用多少便让忍冬撤了下去,想得脑袋疼,索性不想了,坐在书案前执笔写字。

不一会儿,忍冬进来说:“女君,长吏夫人来了。”

“长吏夫人?”虞烟抬眸,喃喃了一遍。

忍冬点头。

虞烟思忖了一下,放下笔,“让她进来吧。”

邬雪芳为了见女儿自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可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那红红的双眼,进了屋子便没能忍住,唤,“安宁,我的女儿。”

虞烟淡淡道:“夫人坐吧。”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将邬雪芳的思绪拉了回来,收了脸上的眷念,来之前,林长青还嘱咐她,要冷静一点,万不可吓到女儿。她依言在虞烟对面坐下,“我可以唤你安宁吗?”

“唤我虞烟吧。”

邬雪芳有一瞬间的失落,转念又想,女儿叫虞烟,当了这么多年的虞烟,突然说她叫林安宁,肯定接受不了。

“那我可以唤你烟烟吗?”

“都可。”

“烟烟,你手腕有块红色的胎记,是朵暗红色的小花,这个胎记很特别,想当初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你父亲和两个哥哥都觉得诧异。烟烟,你有三个哥哥,大哥叫林鸿晖,今年二十有五,比你大七岁,是漠北的都尉,已娶妻,儿子四岁了;你二哥叫林鸿朗,比你大四岁,到处做买卖;你三哥你昨儿个见过,叫林鸿轩,比你大两岁,在君上身边做事。娘知道,亏欠你的这辈子都弥补不了,烟烟,你别不认我们,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娘……”邬雪芳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特别是看到对面的虞烟一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样子,生怕她不认他们。

“烟烟,都怪娘,没能早点找到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娘不会让君上这么对待你的,若是你不愿,就回家来,爹和娘养你一辈子,舍不得你嫁人。”

“当初你爹将货物运到京城去卖,是我执意要带你去,没想到就那次让你落入了土匪手里,娘对不起你,安宁,只要你认娘,娘做什么都可以。”

“我没有说不认你。”虞烟轻声说。实则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她常说傅少廷薄凉,她何尝不是薄凉之人,大概这就是宫里人的特质,听着这些话并没有一丝动容。

对了,还是有一句的。

那就是“娘不会让君上这么对你的,若是你不愿,就回家来。”这句话相当于给了她一个保障,多了个让她获得自由的身份。

闻言,邬雪芳愣住了,笑了笑说:“烟烟,娘可以抱抱你吗?”

女儿没有恨他们,也没有怪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虞烟抿了抿唇,缓缓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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