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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采桑子》纳兰性德

等太叔卢回缓了一些之后,谈凝便扶着他回到了西厢房中,将他安置在了自己的榻上让他合目小憩。

谈凝隐约的觉得他还有事瞒着自己。

几番暗示明示,见他没有半分吐露的心思与预兆,便只得最后做罢,只等府上开了晚膳的时候唤来了邴绮,让她去厨房提一些膳肴过来。

“记得拿些玉蓉明虾,不要佐葱,掺着蒜泥的那种。还有绿笋白酥丝,仔细着要嫩芽处的挑着来,还有香团十三泥,记得……”

谈凝一边跟邴绮交待着,见着越说越多这丫头也越一副神色空白的模样,便顿了顿。

“王妃……?”邴绮见她突然停了下来,有些茫然不解。

“我自己去吧。”谈凝道。

邴绮一时被噎住,神色有了几分惶恐,“奴婢多记几次就能记得住了,主子……”

“我去妥当一些,也省得旁人再说闲话。”谈凝说着走了进去换了一件外衣。

太叔卢说不上多难伺候,然而挑食是真的挑的很,即使他不会说出来,但是不合胃口不喜欢的不满意的经常是连筷子都不会沾上一下,眼下又正当要养着,放不得他这样什么都不吃。

进屋换了一身衣裳,再同太叔卢简单的说了几句,谈凝便同邴绮一起往厨房走去。

“嘎吱——”屋内的门关上。

太叔卢在那一方榻上敛目坐了一会儿,随即缓缓地睁开了眸子,跟着伸手掀了被子起了身,像是如置一片陌生的环境一般,他环顾着周围布设,目光缓缓地从里面的一应陈设掠了过去。

手指掠过了一旁的那一张筝,发出了几音清脆的声响。

“铮——”

只拨了几个断续残缺的音调。

太叔卢久久地望着那一张筝,像是恍然间看到了一个正坐在案前抚筝的少女,那少女一声一调的正弹着一曲《淇奥》。

等到那一曲《淇奥》弹完了,她低着头有些羞怯的微笑着。

半敛的眸子微动。

掠过筝弦的手指但收了回来,太叔卢继续在屋内走着,视线缓缓地掠过了绣篮里的女红,墙壁上尚显几分稚嫩的书画,藏在角隅中的纸鸢,桌上那一束新剪初开的秋日插花,妆奁上的脂膏铜镜……

太叔卢皱眉伸手扶上了半额坐在了那一方妆奁铜镜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

“……”

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妆奁上一个格外精致的小匣子上,太叔卢撑着半额望着那个匣子许一会儿,随即伸手打开了那一个匣子。

那匣子里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装了一些女儿家小巧的东西,更多的是书笺信字和带着几分玩趣的稚童无忌之言。

泛黄的白宣。

上面正写着,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是他的笔迹。

“……”

太叔卢拿出了匣子里的那一纸摘了《淇奥》的词,上面正写着“有匪君子,终不谖兮”。

一双见深的眸子微动。

“哗啦啦——”正在他若有所思时,突听着一阵拍翅的声音刺耳的响了起来,寻声望了过去,只见窗台上正有一只鸽子拍翅停在了那里,细爪苍劲的抓着窗棂。

望着那只鸽子许一会,太叔卢神色不变的伸了手,那鸽子却像是认主一般的乖巧的飞上了他的手上。

解下了那鸽子的信笺,上面正写着,“滕棘大水,速援”。

白纸墨字,开头的那四个字映入了他的眸中,却未有惊起一丝的涟漪。太叔卢只是神色平淡的敛下了目,转手将那一纸笺焚烬在了屋内的烛台上。

“禄民。”他开口唤道。

候在外头的禄民推门,“王爷有何吩咐?”

太叔卢将手中的那一只鸽子递给了他,“送去厨房,是说给他们加餐的。”

“咕——”手中的鸽子一脸茫然的探着脑袋。

禄民接了过来,一头雾水的望着手中的鸽子,却也没敢多问的应道,“是。”

跟着便抱着那只鸽子退了出去。

关上了门。

一人一鸽对视着,禄民一脸茫然雾水的眨眼。

“咕咕咕!”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鸽子猛地拍了拍翅膀从他的手中飞脱出来,禄民一惊,赶忙着扑去一抓,只抓住了几根羽毛。

“哎!别飞啊!回来!快回来!”禄民惊了,忙追了过去。

“咕!——”

*

近了晚膳的饭点,陆续的有人往膳堂中走去。

“卢王妃。”

“见过王妃。”

“王妃。”

谈凝颌首算是回应了几位大人的问礼,带着邴绮一路往厨房走了过去。

厨房里边的大娘听说了这日里的事情,心眼子细,早早的就单独的备好了太叔卢的膳食,谈凝接过来看了一眼,去了几道菜,再添了一两道口味清淡的菜,嘱了她们起灶另做几个菜式。

“王爷可好些了吗?”厨房里正在洗菜的大娘担忧着问道。

“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胃口刁的很,还有劳王妈了。”谈凝也有些歉意。她这一来,本是刚刚忙了一家子晚膳,抹着围裙正窝在厨房内准备吃一口饭休息会,却又只得停下来继续忙活。

“哎,小事情,哪有什么有劳不有劳的。”厨房里的王妈笑了。

起灶的这会儿空隙,王妈突然说道,“我见王爷这几日好似心神不定的样子,虽然说是年轻人,但也不能这么彻夜不眠的啊,小姐,您可得要好生的劝劝他。”

谈凝愣住了,皱眉问道,“王爷彻夜不眠?”

王妈吹燃了灶火起了身,就着围裙擦了擦手说道,“是啊,我听府上的小厮说,大晚上都能看见王爷坐在屋内下棋呢,就不久前,就说老身起夜那会儿吧,可不是正看着王爷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出神。”

灶火吹燃了,接着热了锅下油,听着锅子内噼里啪啦的沸油炸了起来。

有几滴沸油炸在了谈凝的手上,让她下意识的缩回了手,跟着也回过了神来。

“哎呀,小姐,您可还是在外头等着吧,厨房这等地方您真不应当来的。”王妃察觉了,拿着锅铲翻着锅,叫着丫头将她带出去。

“无妨。”谈凝擦了擦被油溅到了手背,只退了几步,抬头阻止了走过来想要劝她出去的丫头。

王妈的这一席话可谓是让她细思甚恐。

难道,这些天太叔卢一直都没有睡吗?

谈凝不确定,因为每一夜都是她睡在了他的前头,醒在了他的后头,无论多晚都是如此,她说不上睡得沉,但有他在身边的这些日子也确实睡得格外的安枕,也从未有中夜的时候起夜过,便全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

“王妈,你听到这消息是什么时候?”谈凝问道。

锅子里的油火正旺,正噼里啪啦的炸开了一片,王妈一时没有听清,只见着又起了烟,忙叫丫头赶紧让她出去。

“……”

厨房事杂,谈凝到底最后还是被人带去了外头。

只是神色有些茫然的抬头望着天。

他一直没睡。

这样是可以解释清楚太医所说的虚耗之词,也能解释的清怎么好好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就这么突然的昏倒了下去。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睡?

如果他真的是一直都没有睡,这个一直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不知道。

她明明是他枕边的人,却真的,有关于他的事好似什么也不知道。

他就这么突然而然的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然后再占据了她全部的视野与感情,做为一个盾,一把剑,一个对于她来说最温暖的港湾将她全数纳入了怀中。

为此,让她深陷其中。

……太突然了,这一切。

谈凝有些茫然的抬头望着渐渐昏暗下去的天色,隐约的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却又一时间说不清。

“……”

厨娘们手脚快,只照着她的吩咐下去不一会儿便赶着手脚做了出来。等着装匣挨个儿的放好,最后盖上了食篮的盖子便算是彻底的完成了。

谈凝又问了王妈几句,听着她也一时说不大清,便只接过了食篮向她道了一声谢转而走了回去。

邴绮则是托着一盘子从内府取来的鲜果走过来,道,“小姐。”

“怎么去了这么久?”谈凝问。

问起这个,邴绮却是忍不住笑了,道,“是奴婢刚刚经过院子,正看着禄民在那里头卖力的抓鸽子,可是抓得鸡飞狗跳,就去帮了他一把。”

谈凝无言,“那孩子倒真是闹腾。”

邴绮跟在了她的身后,道,“听禄民的口气,那鸽子好像是王爷说想要加餐的,这会子飞跑了,他在那儿愁眉苦脸的都快哭了。”

“王爷想吃鸽子汤?”谈凝这下却意外了,她出门前还特地同他说过一声,也没有听他提过一这岔事。

“奴婢也不清楚……”邴绮摇头。

两主仆一路走着,谈凝想着这日里发生的事情不觉心事重重的皱眉,直走在了前头,连提着篮子的手都觉得有发的生沉。

她想要了解太叔卢,但是这个男人却生得太过于深沉,断断不是她能挖掘得出来的。

他不愿说,她好像就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

正走着时,却看着扈梁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服迎面走了过来。谈凝心思一顿,握紧了提着篮子的手,强撑着神色不变的走了过去。

“卢王妃。”扈梁拱手。

“嗯。”谈凝一如之前见到的那些大人一般只颌了颌首便算是回应了他。

跟着就在擦身走过去之际,却听他突然开口说道,“卢王妃可想知道到底是谁推倒了火神像——”

谈凝顿住了脚。

扈梁微微侧首,“——来栽赃嫁祸于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谈凝:挑食是个坏习惯!要改!

太叔卢:我又不挑食。(委屈

谈凝:你说说你有多少的东西不吃!

太叔卢:哪里有那么多。(委屈巴巴

谈凝:是啊,顶多就两种,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太叔卢: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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