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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君子,欲求非常之功,则无务为自全之计。——《鼂错论》苏轼
——
“卢王妃可想知道到底是谁推倒了火神像,来栽赃嫁祸于你的吗?”
擦身而过之余的发问。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清雅的白,只是在侧眸望着她的时候,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的玩味。
“……”
谈凝闭了闭目,站在了门前。即使到如今,每每遇上他,也会在不经意间唤醒了她的那一场噩梦,她太了解扈梁,知道他那张看似谦儒的面容下所隐藏着的野心与黑暗,就像是一条喜好缠花的蛇,用那一双腥红的冷目观望着一切,藏在最深处看着相争的鹬蚌,以候着坐守渔翁利。
“小姐?”邴绮托着食盘见她神色有些恍惚,便开口唤了她一声。
谈凝睁开了双眼。
邴绮托着食盘有些迟疑的问,“小姐刚刚和扈公子谈了什么?神色好似有些……”
“没什么。”
谈凝只回了一句,随即收回了视线伸手推开了房门。
“嘎吱——”听着房门沉重的响了一声,谈凝提着食篮走了进去,看着太叔卢正半倚在床榻上倦着一卷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书卷。
她这一推开了门,枕案旁的烛火便经风跳了跳,扰了他看书的神思。
“王爷。”谈凝向他扶身一礼。
身后的邴绮跟着向他行了礼,只将手中的果盘放在了案上,便低着头退了出去,退下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了房门。
烛火照向了他的发冠与衣襟,半昏半暗的烛火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些不真切。
尤其是那一双眸,见得深沉。
“你来了。”见进来的人是她,太叔卢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微微坐起了身。
“这几日府上事杂。”谈凝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食篮,见他想从床上坐起身,便伸手扶了他一把,半抱着他一手垫了几个软枕在他的腰际让他能靠得舒服些。
“慢些……”
半抱着的细臂,有几缕发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会儿她隔得近,近得能闻得到她身上很淡很淡的苏木香。
那香丝缕的入了鼻,太叔卢有片刻的失神。
“好啦。”给他垫上了几个靠垫让他坐起来,谈凝跟着坐在了床椽边伸手拿起了放在枕桌旁的食篮,对他说道,“近来事多,厨房里也忙得紧,我让她们再添了几个菜,就等了许一会儿,可是让王爷久等了。”
“无妨事。”太叔卢半敛着目回道。
谈凝打开了食篮的盖子,“王爷应该很饿了吧,一天都没吃东西的,先垫着胃,回头还想吃什么,我再去让厨房准备着。”
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篮里的菜碟拿了出来。
将饭菜布好后递了过去,太叔卢望着她递着碗的手,看神色却像是没有半分接过来的意思。
“王爷?”谈凝疑惑。
他这副神色要是在深上几分,连她自己都快觉得好似是递了一碗鹤顶红给他。
他的心思不好猜度,想着之前她受众人所指,他的态度虽然是无论她做没做过他都不在意,但是,在这一份宠溺与宽量之下,他对她的信任是有几分?
谈凝不知道。
见他久久都没有接过去,谈凝心里竟有些冷了,他不会真的还以为自己要害他吧。
“……”
烛火照了满堂。
谈凝在那一双深色眸子的审度中,递着碗的手禁不住越渐的落了下去。
他……
是真的有怀疑过她吗……
想到这里,谈凝心里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去。
西厢房内一时寂静如雪。
只剩下着一舍的灯花流滟如光。
正在这会儿,却听着太叔卢突然开了口幽幽的说道,“本王是病患。”
谈凝怔了怔,有些没听清的抬头,“什么?”
太叔卢的眸子望了下来,道,“你不是说要照顾本王吗?”
“?”
谈凝还有几分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望着他,盛着饭菜的碗则是放在了膝上,像是恍然间后知后觉的想到有另外一个可能……
他不伸手接过去,别是因为想要她喂吧……
“……”
“……”
谈凝歪着头望着他,见他正低着头望着自己,两个视线登时交际在了一起。
就这样望了许一会,谈凝忍笑出声。
怎么病了一遭和个小孩子似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谈凝却还是坐近了一些,笑着说道,“好,确是我说好了要好生照顾王爷的。”
只要他心里不是疑心她介怀她,她心里便是好受一些的。谈凝端着碗举匙先给他喂了一些汤煲,见他微微低下了头,一时间竟有一怔。
太叔卢比她要高上许多,之前时日多是她抬着头望着他,像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后,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谈话的时候总是会坐下来或者是低下头。
那一抿薄唇被薄汤濡湿。
谈凝看着不知道为何的竟红了脸,取出了帕子为他轻轻地拭去。
“你可吃过了?”太叔卢问。
谈凝想了想,还是答了句,“在厨房里吃过了。”
太叔卢颌首,随即道,“再过几日你就要同本王一同返回卢王府,可还有什么不舍之事吗?”
谈凝迟疑了放下了碗,终只是抿直了唇道,“我知我已嫁了王爷,久居在娘家确然不好,王爷能允我偶尔过府看望一下娘亲一尽为人女的孝道,我便无有任何的不舍。”
太叔卢望着她,“本王从未有过禁足于你。”
谈凝无声的笑了,轻道,“我知道。”她知道,他自始至终都是真的待她好的。
那一双眸子却是一眼洞悉了她的心事,知道了她的顾虑。
太叔卢半敛了目,道,“让羽司郎跟着你,你拿着本王的令牌可随意出入王府,若有人发难于你,你大可将本王的令牌亮给他,便说是我允的。”
谈凝顿了顿。
太叔卢却是继续说道,“还有闲语杂舌,割了也无妨。”
谈凝听得失笑,“……我知王爷宠我,但真这样做的话,不仅王爷的民心一失千底,怕我也成了恃宠而娇的祸民妖姬了。”
太叔卢微微睁开了眸,“你若不喜欢恃宠而娇这个词,换成狐假虎威也无妨。”
“……”
重点好像不在这里吧。
谈凝失笑着摇头,又举匙喂了他一口。
往日里他倒挑剔的很,不过这一次还好在她喂什么他都吃,乖的简直就像是刚刚打摇篮里醒过来的婴孩子一般,他这样子,还真是让谈凝恍恍然一瞬间想到了小时候给摇篮里的小谈桦喂粥吃的样子。
病一下是真的乖了好多啊。
唇边沾了些米粒,谈凝伸手抿了过去,见他正低着头望着自己。
“……”
望着他唇上还留着一道被她咬过后的浅浅痕印,谈凝不由得想起了他醒过来后的那一个吻,一时红了耳根。
像是被那一双深色的眸子所吸引住一般,谈凝微微倾下了身子……
“咚!——”
“我听说你们都醒过来了可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手推门而进的谈鹤剑披着一身仆仆的尘色,便习惯性的径直闯了进来。
“呃——”声音硬生生的被打断,谈鹤剑也不由得咳了一声,意识到了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
“……”
“……”
屋内一片的死寂。
有些尴尬。
谈鹤剑在这一刻,终于深切的感觉到了,自家的小妹妹是真的已经长大成人了,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推开门就能跟他一起去滚泥巴的小丫头了。
“咳!”谈鹤剑正了正色,严肃的说道,“我是有急事想要跟你们说。”
谈凝起了身,面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去,“……什么事?”
“无论你要说什么事。”太叔卢抬眸望着他,面色有几分生冷,“记住,没有下一次。不然本王要了你这一双腿。”
“……哈哈。”谈鹤剑干干的笑了几声。
谈凝站去了一旁也有几分窘然。
谈鹤剑拉了下椅子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道,“我是真的有急事,我刚刚从火神祭殿查了一圈回来,就听到了滕棘大水的消息,可是吃紧的很。”
“滕棘?”谈凝疑惑的问了一句,很陌生的词。
谈鹤剑解释道,“就是国中正北那一带,与忘乡挺近的,王爷应该熟悉的很,那滕棘是一方清僻的山城地带,这一次大水,八匹马加急入宫,可是震荡了整个太缇。”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太缇每逢入冬的时候都是灾故不断,只是不想这一次竟然这般早就有了灾报。
谈凝在心里无声长叹。
太叔卢靠在了榻上却只是神色不变的听着,听他说完了后,便睁了眸子道,“本王不涉朝纲,不理朝中事。”
听到了这里后,谈鹤剑却是脸色沉了下来,微微皱起了眉。
他缓缓地摇头,道,“现在王爷怕是难以不涉朝纲。”
太叔卢神色无有波澜的抬了眸。
谈鹤剑望着他们两人,道,“火神祭殿降灾,偌大的火神像砸下来直指卢怀王与卢王妃,城中如今已经传开了凶兆,虽然还未明发,但已有不少的风言要传,说是卢怀王与卢王妃触怒了火神。”
谈凝听到了这里怔住了,一双眸子越见得生惊。
只太叔卢依旧神色不变的听着。
谈鹤剑接着说道,“滕棘大水,只待过了这一夜,便将是举国皆知,这时又加上火神祭殿降灾火神像直指卢怀王卢王妃两人,这两件事一但加之在了一起,有多严重,相信王爷心中定可衡量。”
谈凝听着怔愣了,“两件事加在一起……”
见太叔卢依旧只是半敛着眸子未见波澜,谈鹤剑只得将视线转向了她同她说道,“触怒神明之罪,按国律,当以活人献祭以平息神怒民愤。”
谈凝惊开了眸子。
谈鹤剑再补充了一句,道,“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滕棘的水治不了,百姓死伤惨重,那么皇上就是以触怒神明之罪,把你们两人血祭火神宫献祭给火神平怒,有火神像倾倒直指卢怀王与卢王妃这个凶兆在前,也便已经是没有什么可能的。”
……
狭道相逢,走廊里两人再一次碰面,只这一次她支开了邴绮独自对上了扈梁。
“你知道是何人想要害我?”她问。
“或许不只是卢王妃。”扈梁侧眸。
“对方的目标真的是王爷?”谈凝沉下了目。
“也或许不只是卢怀王。”扈梁勾唇笑了。
“……”
谈凝抬头久久地望着他,问,“是你做的?”
扈梁负手,侧眸望了她许久,却是长声笑了起来,语中犹有玩味,“你认为是我做的?”
“是你做的?”
谈凝不答,只是语有咄逼。
扈梁望着她许一会,道,“不错,这谈府到底还是有几个聪明的人。”
“所以是你做的。”谈凝握着拳死死地盯着他。
扈梁负手之下淡淡的说道,“你想激怒我,让我努力为自己辩白过程中所曝露出自证清白的信息,来空手套得你想要的答案,这个想法很好,但是施行起来的火候未免太差了。”
“……”谈凝攥紧了掌心,“你想说什么?”
“我能帮助你与卢怀王跳出这一险难。”
扈梁侧眸望向了她,负手而立,望向她的眼神之中有几分轻讽的玩味之色,“与我交易,你可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太叔卢:不要以为你是本王的舅子,本王就不敢打断你的腿!(掀桌
谈.电灯泡.鹤剑:不要以为你是王爷就能拱了我家的小白菜!猪肉谁没吃过!(拍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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