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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浪淘沙》白居易
——
火折子一晃,微薄的光亮照开了过来,隐现着井壁上那一片连谈鹤剑看着都觉得骇然的血迹。
“绑好了!”
“季余!”
将已经昏迷过去的谈凝绑好了绳索后,谈鹤剑一边伸手拉着绳索示意一边高声喊道,让候在井外的人准备拉人。
“好!”伏在井口的尉长季余听着里头的动静,挥臂吼道,“拉!”
这一声令下,巡守和府丁们卯足了劲向外拉。
“一、二——”
“一、二——”
季余伏在井口处举着火把密切的望着那一口深到望不见底的枯井,一时还没看到人影,却还是转过头对下属的人交待着,“小心些,可仔细着稳着手了!”
听谈鹤剑的语气怕是卢王妃受了重伤,但命还是在的。
要是得他们这一拉再伤到了,那么他们这一群人怕是都逃脱不得干系,得全拉去陪葬。
“大夫都到了吗?!”季余吼道。
“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是这夜里路上怕得耽搁。”一旁的士卒回道。
火光照过了那一面的井壁,立在枯井里的谈鹤剑眉头紧锁着,举火照着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那血把整个井底绘染的仿佛就像是一个地狱一般。
这血并不是掉下井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
“……”谈鹤剑举着火,伸手拭了过去随即摩擦着食指与拇指的指腹,脸色是一片的凝重。这血,甚至还没有干,就是不久前留下来的。
想到了刚才翻过她时看到的场景。
谈鹤剑脸色又青又白。
那伤怕是她自己撞的,撞成这副模样怕是人也到了个癫狂的地步,卜一被人推下井里,害怕想是难免的,但是这显然已经超出了害怕的边筹,看得甚至像把人已经逼疯了。
谈凝她……
“……”
这夜谈府府上的灯直把整个长夜照得个透亮。
谈鹤剑从井底上来的时候府上已经乱成一团,一府上的婢子小厮听着大夫调派着,打水的打水,生火的生火,搬东西的搬东西,买药的买药。
但到底是家丑,只有谈昌卓知悉了背后下手的人。
谈絮柳跪在了宗堂前,脸颊留着暴怒之余的谈父甩下的两个耳光,连同着额鬓也被谈父扔过去的琉璃盏给砸出个青紫一块出来。
“你给可我捅了天大的篓子!”谈昌卓怒不可遏的举鞭抽着她,一边抽着一边怒骂着。
“她是你二姐不说!平日里教养着你,你竟做出这等的事来!”
“不说血缘之亲!她如今也是个卢王妃!是皇上亲封的月卿!你在家里做出这等事来简直愚不可及!”
“今日为父打不死你个不肖女!”
“你是要拉着整个谈府一起为你的愚行陪葬!”
“不肖女!”
谈鹤剑拿着写好的信折快步的走了过去,拦下了震怒的谈昌卓,“父亲,我已惩过了她,此事暂且先慢些再斥四妹,已经没有时间,天亮之后卢王妃在谈府受伤之事事必会传入皇上的耳中。”
谈昌卓握着鞭子的手颤着,怒火攻心下伸手掀翻了一旁的案台。
“——哗啦!!”
谈絮柳这夜里在五哥那里已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这一日听到了这陡然的一声巨响更是被骇得魂飞魄散的瘫在了地上,便是连气都不敢出。
“……爹爹……我……女儿不敢了……女儿……”
“愚妇!!”
谈昌卓怒冠之下掷下了手中的鞭子,随即跟着谈鹤剑走了过去。
“巡守之中已不可遏的传开了。”谈昌卓沉着一张脸走了过去道,“此事已是隐瞒不得,必要之时,怕只能绑着这不肖女去面圣请罪,放她一人来保我谈宗一氏。”
说到这里,谈昌卓的面色越发的苍白了起来。
“倒不必如此……”
谈鹤剑伸手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他,随即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心有意,暂且将四妹交付于慎刑司羁押入大牢之中,父亲最好是同季余一起亲自将她押过去,余后审罪一应由司察令决断。”
谈昌卓皱着眉头,“这样下去怕是整个谈府都会被她拉下来。”
谈鹤剑面色沉凝,“此事四妹有罪不得偏护,但她到底是我的四妹是您的女儿,身为血亲又何以推他入地狱?”
谈昌卓没有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色捏着那一封书信似有思忖。
谈鹤剑知道他的思量和顾及,道,“我知此行会有些冒险,但是总归还是要试一试,我既然是她的五哥终归还是希望能留下她一命……不过,若是谈凝心中有怨恨,想要重罚于她,她是此事中最深的受害者,我便无能再说什么为这愚妹辩白一句。”
说到了这里,谈昌卓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谈凝她……怕是不会放过……”谈絮柳母女和懿妃之前背后里打得算盘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既然坐利一方,扈梁又确实是个前途无量的孩子,他便也放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谈凝心里有恨想着却是必然的。
其实说到底,怒归怒,谈昌卓心里也不想真让女儿魂归黄泉。
但是……
谈鹤剑说道,“我无意拿整个谈府一宗犯险,父亲您此次亲自随季余往去慎刑司便是立场的表明,至于其它的……我到底还是她的五哥,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皇上和王爷那一边便有我来背责,若有罚便也由我扛着,若是二妹清醒过来怀恨之下定要杀了她才能泄恨的话……”
谈鹤剑说到这里苦笑了起来,“我非受害之人,没有立场和资格让她一笔勾销,只能……再说吧……”
*
“哗啦啦——”白翅拍空而飞,那一只从谈府放出来的信鸽一路飞行着,直穿过了一片片树林中。
月夜的山林中有劲衣震荡的声音响起。
树林中人影闪现。
“哗啦——”点足之下踩弯了的树枝反而一弹,景汛追了那一只鸽子追了一路,只等到那只从谈府放出的鸽子彻底的进入了荒无人迹的野林时,才踏身而起,凌空翻身之间一把抓住了那一只信鸽。
“咕!——”卜一被人抓住的信鸽颇有受惊的挣扎着,不停的在他的手中拍打着翅膀叫着。
解下了信鸽细爪上的匣子。
不大的一张纸上正写着一字简笺:星空不夜,引祸帝侧,放虎归山,同室操戈。
景汛沉下了双眸,握拳之间攥烂了这一张纸。
……
“你果然没有走吗?”
接到手帕交过府消息后回房换衣的谈凝在禀退身旁的丫环合上房门之后突然开了口,花鬓香云,她立在了屏风前,拿起了丫环们准备好了的衣饰,“景汛。”
“我为影卫,听主之令,无违主命。”暗处传来了很淡的声音。
“先出来再说。”谈凝放下了那一身衣服,开口。
听不到脚步声,只在转头之间就看见了那一个面容寡淡穿着一身劲衣高束长发的男子立在了那里。
“我有别的事安排你去做。”谈凝道。
“主令护你,不得离开你身边的三尺之外。”景汛负着剑淡道。
谈凝侧过了眸望着他,“我现在就是你的主上。”
景汛不答。
就在他静默的立在那里的时候,忽地有一枚琥珀的符石飞了过来,得他眼疾飞快的伸手截了下来,望着那一块印石,景汛寡淡的面容上也有一闪而过的惊愕。
“没有什么会比现在能有更好的时机。”谈凝说道,“王爷不在我身边,司林郎亦被调度而走,影卫也外径奔走,这是最好向我下手的时机,不是吗?”
“主上不会同意你冒险。”景汛收掌握着那一枚符石,“折返回来将皇符给你,也断不是让你如此用。”
那一夜,太叔卢披夜回来,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倦容,因为不放心她。而不安既扎于了心上,对于他来说断然就不是只看一眼便作罢。
墨录的朱批后用来做书签的书绳下但挂着他的皇符。
“那就是我的事了。”
谈凝望着他,只立在了他的身前面色沉凝的喝道,“影卫景汛听令!”
“……”
寡淡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一抹罅隙。
像是陷入了两难之境。
最终,景汛还是柱剑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是!”
……
月夜乌落,整个山野间都是悄然的寂静。
将鸽子细爪上的信调换了之后,景汛将鸽子身上打理了一下,抹去了外截的痕迹后,跟着放飞了那一只信鸽。
“我心里清楚哪些是坏人,在这谈府之上,有得如此良机他们必然会蠢蠢欲动,但至多只是来害我,而不会杀我,毕竟死一个亲王之妻,便是皇上也担不起王爷之怒,更何况就目前而留着我远比杀了我要更有利。”
换好了衣服后,负剑立在一旁的景汛低首候令,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小笺。
那上面正写着,乌峡岭卢王濒死,现抄道急回,速往濮湘关设伏。
“你知道敌人是谁?”景汛问。
“但不全。”谈凝答。
“为什么是离淇水最远离濮阳最近的濮湘关?”景汛望着手上的小笺。
谈凝抿了抿唇道,“我观书上说信鸽飞得再快,路途也会有耽搁,隔书授令,考虑到这一点,会有一个最大限度的远距路途放限,同时我们也有时间埋伏好等他们送上门……我还不清楚这封信背后会是谁收到,但是我主要的是想对付事出之后放出飞信的那个人。你记得一定要在荒僻的山野里避了耳目的截下飞信,然后在濮湘关设好埋伏后马上回来把飞信带给我,看完他有什么目地之后,我再想想要怎么对付他。”
景汛望了一眼小笺,最后收折了起来,开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能模仿得出扈梁的笔迹,甚至连他的符印都复刻得了?”
因为是要去见手帕交,故而新换的衣服虽有皇贵的端庄,却又在收袖襟摆上多了几分俏皮。
换到了小女儿装的王妃沉默了一会儿,笑了。
簪好了发后,她伸手拿起了那一把扑蝶的绢扇,笑得像一个纯真的十六岁少女。
“因为,我是想尽办法去害他的坏人呀。”
月色更深了。
那一只信鸽惊措之余拍翅穿出了树林之中,迎着月光仓惶飞过了山岳。
“吁——”扣指之下口哨声起,不一会儿就见着有一匹黑色的骏马快蹄跑了过来,景汛伸手一拉缰绳,随即翻身上马,拉绳之间转掉了马头后策马疾驰。
“最后给我一个你要冒险的理由。”景汛道,“让我在他日主上问责时来说服主上。”
门前。
在听到他的问话后,那只刚刚搭上了门闩的手顿住了。
“我无法容忍因为我的原因让王爷一而再再而三的涉难。”
持着扑蝶扇的手正贴在了颈胸,谈凝低下了头,无声的笑了,“……遇到我,对于王爷来说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生日,新章就早一点放出来再去准备买齐火锅材料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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