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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月光
【前世】
“此去境北怕是凶有吉少。”
“但在凶有吉少,比之这座吃人的皇宫至少一搏之余还有活命的机会。”
“卢王爷当真打算去境北?”
“嗯。”
在与好友公孙黎弛的一膝促谈后,年少的太叔卢望着宫城里红墙上又一年被风吹开的柳絮,他道,“境北虽是苦寒之地,但对于我来说会比在宫里要安全的多。二皇兄如今既又莅立,少不得会清算一批人,我是宫里与四哥走得最近的人,此时不离朝纲,他日必然毙命于这华宫之中。”
见他去意已决,彼时刚刚掌执太史公院的公孙黎弛给了他一个建议。
“既然如此的话,在去境北之前,王爷还是先去一个地方罢。”他道。
“嗯?”
太叔卢侧眸望向了他。
公孙黎弛给了他提议,在去境北前拜谒一见鸿鹄书院的院士薛错补薛老先生,是为这位颇有才学的院士早年曾往去过境北,记载了不少境北当中的人文轶事,更有亲身考究手书载下了境北当中局势的状况。
做为让整个太缇都为之头疼的境北。
这个葬了不少将帅豪才的极地雪原。
这一去,既是不知归期,也是不知生死。而在去前面谒薛错补明悉境北的概况,也算是为求生求数。
但是碍于身份之秘,没有人知道的,太叔卢当年拜谒薛错补的时候正是月夜上灯之时。
“王爷此夜躬身求学,当真让老朽惶恐万分啊。”秉烛长谈后,薛错补起身正准备送他离去。
“是晚生唠叨先生夜休。”
虽有皇权在上,但对于在读书人当中颇有盛名的薛错补,太叔卢还是敬重的很,见他有冒寒送他之意,但拱手一礼,道,“我这夜自可趁月而兴,还请先生止步,他日还请恕晚生再登门叨扰之罪。”
“王爷言重了。”
便是在前世,谈凝也不曾知道,第一次与太叔卢相见并不是在书院的小阁楼里,不是隔着那一面绣白的屏风宣。
而是在晚灯亭中。
在一席月光之下。
“铃——”
晚灯亭的长廊里,那一廊的烛火在古朴的灯立中交烁着,只隐隐的照见一条路。
有一席竹帘半卷着被麻线收卷在了长廊的悬栏下,于是,有一席月光透花了花影照落了下来,落得昏昏错错,但照在了地上一池的水色。
那灯沾着半分的香正丝丝的泌了出来。
他趁月而行,走过了书院的桃李庭中,在一席长夜中遥遥的看着她正在晚灯亭下起舞。
那夜的月光比晚灯亭的灯火还要生得明净透亮,皎白如雪,而又澄静如水。
他但停下了脚步。
“铃——”
隐约的听见了她腕上的铃声清脆响起,在折腰飞袖之时。晚灯亭下的灯与月相映着勾勒出了她的身影,见她腰枝如柳飞袖似水,只是转身拂袖便见得一番绝世。
那夜的月如水一般的落了下来,照得一树的花落如玉石。
隔着那一树飞花,他静静地望着她于月下起舞如立遗尘。
那真的是一席非常美丽非常美丽的月光,在照过了一树的飞花之后,一点点的点亮了她那张如玉似雪的脸颜,在她托手望月的时候。
在那一刻,却是不知道到底是她带来了这一片皎洁的月光,还是这一片似水的月光将她送来了人间。
“你是书院新来的学生吗?”
“哎,你是新来的小师弟?”
“啊?书院里有个擅舞的女子?哈,那你说的一定是老师的孙女了,她这不刚及笄不久,被谈家送来女阁中读书,就在那呢。”
书院里的学生以为他是新来的小师弟,便大大咧咧的与他勾肩搭背。
但是话说到了这里。
到底是克己守礼的读书人,还是提醒了他一句,“但是到底是姑娘家的礼阁,我们可不能进去的哦。”
月夜偶遇,一眼惊艳。
但他不日将远行境北,便只将那一夜的邂逅当作是一场很美的梦罢,在与书院里的学生抬头望向了那一方的女阁中,太叔卢敛下目本不欲相扰。
至初夏碧晴,薛老先生上日时出门历行监学,书院里的学生们全数去了马场开始上骑射课的时候。
他走在水榭山石小路中原是想寻一处避暑的地方贪凉小憩,却听见不时有一阵琴音乘风飘了过来。
琴是一张好琴,弹琴的人也见了几分功底,只是一首初学初练的曲,弹的有几分生涩,却又把女儿家的青杏之情奏得活灵活现。
《淇奥》。
若是淇奥当真由女子来抚,许是大抵就应该是这般的有几分怯情又有几分的青涩。
他趁声而行,等到回过神的时候人却已经立在了女阁的那一面屏风之前。
等她弹完了。
他望着屏风后那个低眉敛目的女子,想着那一夜月光照在了她的眉心上,她的眼中流动着的是比月光还要静谧还要柔和的光芒。
不应该这样。
他这般已经是逾礼造次了,尤其是他此来明明还是来拜访薛老先生的。
不应该这样。
无论是作为王爷还是做为读书人。
但是——
有那么一刻,他想认识她,想与她只是说一说话,便做一个普通的朋友,为那在他心中泛开了涟漪的一面惊鸿。
就说几句吧。
就当是打一声招呼便离开。
“弹得不错。”等她抚罢息音,他开口赞道。
“你是何人?”
只屏风后的女子却像是受了惊一般的起了身。
想着屏风后她脸上的反应,他不由得笑了起来,拢手之间但立在了屏风前不答反问,“你猜我是何人?”
那是他长于十数年以来的,第一次像一个少年一般带了三分玩笑的去戏谑一个女子。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曾看见的是——
他心里隐着笑。
他眉间染着笑。
他眼里藏着笑。
他唇间含着笑。
为见到她与她相识,从那个时候开始,一惯神容寡淡生如老树枯定的人似是枯木逢春一般,整个人都是温暖的笑容。
*
【现世】
“我到不知道原来在境北这么冷的地方,原来还是能看得到月亮的。”从雪壑中脱身后,行队的人来到了一方驿馆落暂时的落脚。
屋内的地龙烧得正旺,只是怎般的烧也比不了濮阳城中的卢王府那般的暖如三春。
谈凝呵出了一口冷气,却也不怕冷的撑着小窗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雪月,眼中似有几分惊喜的样子。
“确是少见。”太叔卢颌首道。
“只是境北的冬天和晚上是真的长啊。”谈凝说着仔细着拉上了小窗,转身走了过去,但为他解下了那一件厚重的大氅。
太叔卢半敛下了眸子望着她,“但有月光在,这长夜便永远的不会让人觉得漫长的让人无法忍耐。”
谈凝伸手摘下了他发上的宝冠,不明其意的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这倒是,若是没有月亮的话,夜色太黑了,可真是让人觉得害怕。”
太叔卢不由得笑了起来,只将她缓缓地抱入了怀里。
“王爷?”谈凝一怔,但在他的怀里抬起了头望着他。
“与我同来境北寒食霜露,你可当真不后悔?”太叔卢低声问她。
谈凝抬头望着他,末了,她轻轻地一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直将脸贴上了他的胸膛道,“这可真是一个很傻的问题啊。”
其实,早在前世的时候,她不惜赤足跑到了湖畔为他送行与他表时心迹的时候。
她原是还想要告诉他的,若是可以的话,把她也带走罢。
现在想一想,若是那个时候,只要两人之间任谁一人再往前踏上一步,只要有一人开口,只要他说他想带她一起走,只要她说她想随他一起去。
那么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但是也无妨。
好在,这一世她足够的大胆,他也足够的狂妄。
好在,这一次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王爷在境北生活了许多罢。”谈凝问道。
“嗯。”太叔卢说道,“当年我尚年少,自幼无心谋政之事于是少时在朝纲之上便无任何的势力,彼时我二皇兄登基剪羽,我无有任何的庇护为求自保只能远行谁人也不敢去的境北,以□□定疆之名求得这个出师之名,于是才逃过了宫中的那一厮杀。”
寂寂的风雪落了下来,那是整个境北唯一的颜色。
望见了她眼底的心疼,太叔卢却是笑了,俯身之下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这没有什么,我还活着,单这一点便足够比那些死去的人要幸运的太多了。”
“王爷……”
谈凝抬头静静地望着他,“王爷许是不知道,遇上了王爷我又是有多么多么的幸运。”
她伸手努力的抱住了他,轻声的说道,“所以,王爷,我会一直一直的在您的身边。”
为你选择了我。
为你付予我忠贞与深情,为你付予我无尽的怜爱与恩宠,为你的宽广与信任。
为他是她这一世不变的爱人。
她愿伴他荣光,也愿伴他风雪,与他一同走过朗日艳阳,亦或是同行漫漫夜路。
但有他在身边。
那一席雪月透过了小窗照了进来。
明明是寂冷的境北,却在这一席月光下竟似也透上了几分的温度与色彩出来。
太叔卢低头望着眼前的女子,但望着她眉间的温柔,便是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是啊。
是她带来了这一片皎洁的月光。
也是这一片似水的月光将她送来了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的超级月亮真的很漂亮,正巧它对着我的桌子全程看它从屋顶上爬了上去。xd
所以就摸了一章月光篇。233
可能境北篇的写作方式和正文有些不一样,境北篇会有很多的,用同一个事件线,来写前世/今生的时间线不同所造成的偏差,来给出相对应的之前伏笔中埋坑的一些解释。(在这里,事件线相同,但因为时间线不同而产生了不同的结果,或者是事件事后续的延续。)
这里面除了写作方式之外,还有一点可能有人没有注意到,那就是我写文习惯用……省略号来转跨度比较小的转场,*星号转跨度比较大的转场,因为可能没有人注意,介于这一点上从这一章开始,我会直接用【前世】、【现在】这样直白的标注来做转场,以妨读者混淆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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