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小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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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释从神魔战场出来以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是苍梧镇。

位于汝水以南的苍梧镇，是汝南郡下属的一个小镇子，镇子不大不小，统共就两条主街，其余都是挨挨挤挤的民居，人口约有百来户，多数务农，只少数经商。行脚的商人隔十几日才路过一次，人口流动倒是不大。

苍梧镇原本不叫苍梧。相传这里曾出过一仙家子名为苍梧，苍梧精通医理，又有悬壶济世的心。只要有人相求，便予以医治，且从不收取诊金。小镇后来改名苍梧，颇有些让世人铭记苍梧道人一生功德的意思。小城在苍梧道人还在的时候，很是繁华过一阵，但是时过境迁，百年以后的如今，这不大的一方城已是没落了许多。只是城外还有一座已经断了香火的济世仙人庙。

与唐释记忆中各种各样的繁华城市相比，苍梧镇算不得多热闹。但是还是能让自己一个小乞儿勉强过活的。

是的，乞儿。

唐释在抵达此地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下这么个身份。

一来他年小体弱，身无分文，二来就唐释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想让人不认为是乞丐都有些难。

破旧的仙人庙是城中乞丐的聚集点，不过一番看下来唐释发现这里就几个老幼病残，青壮年的乞丐一个没有。想想也是，城中不算富裕，凭几个铜板的施舍能养得起多少乞丐，那些年轻力壮一些的想必是去往更富庶的地方去了。

唐释不觉得做个乞丐有什么羞耻的。他目前没有办法赚钱养活自己，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这是唯一的出路。唐释总觉得，在生存面前，所有的尊严、廉耻等都该放下，“活着就是一切”。那种为了荣誉和信仰死的做法一直很让唐释觉得可笑——命都没了，拼命守护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虽然是做乞丐，但搞好个人卫生还是很有必要的。不得不说唐释应该是这整个镇南城最干净的乞丐了，除了定时清洗身体和衣物，唐释还向庙里的老乞丐借了根针把衣服缝缝补补改成了便于活动的短打装束，虽然看上去十分粗糙，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但胜在实用，穿着也舒服。此外，唐释不卑不亢，随时都挺直了腰板的小模样也和其他的小乞丐们弓腰驼背的形象大相庭径。

刚开始到庙中时，唐释还和盘踞在此的小乞丐们打了一架。排外么，人之常情，挨了几下拳头的唐释毫不犹豫地打了回去，就算年纪小，凭着已经开始习武的身体和丰富的战斗经验，唐释还是把一堆除了比自己大几岁就没有别的长处，且营养不良的六七个小萝卜头们打趴下了。接着就熟门熟路地跟着小乞丐们乞讨了。

唐释自认虽然不算什么百年一见的武学奇才，但至少也是五十年一见的那种，修真在他眼里只是换了套系统的武术罢了，他一心觉得只要自己读一读秘籍功法，立刻就能修炼起来。可惜唐释一番查探尝试下来，始终不知那个挂着“法宝”、“巫族传承”名头的玉佩如何使用，只瞧出了那玉佩材质实在是不怎么好，对着阳光看还会见到上面明一块暗一块的十分难看，要不是之前这玩意显示了它确实不是俗物，见惯了好东西的唐释当场就能给它有多远扔多远。

修炼的事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了。

不过，唐释竟是反派boss扮演的老手，心里背的烂熟的精妙武功秘籍也不少，在正式获得巫族那不知道有没有的传承和功法之前，先好好练一下从前的功夫好了，以后遇事也好有个防身的本事。

打算了一番，唐释便开始了每天早起练练拳脚功夫，傍晚修行内功的生活。间或跟着小乞丐门上街乞讨。

几日下来唐释似乎觉得讨几个铜板买包子来钱太慢，又开始心思活络地教小乞丐们辨认山中的草药和野菜、下河捉鱼一类的事，倒腾来的物什拿去卖了钱，或是带着他们干点帮人干活送东西一类的买卖，回来大家分分账，终于攒到了十几个铜板。

不过也是因为苍梧镇偏远，很多事情是仙家府上不到的，才由得了唐释指使一帮小乞丐做起了买卖。照唐释所知，这个世界无国无界，是各个修真门派、世家按照自己的势力范围各自管理的。苍梧镇算是在天星崖的管理下，按规定，像唐释这样子没有户籍的黑户人口，既无房田财产，也不得经商。

夜里围着火堆和仙人庙里那两个老得几乎走不动路的老乞丐聊天，其中一个瞎了眼睛的忽然提到每十年一次的仙人收徒，引起了唐释的兴趣，他还记得这文的设定是修真文，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是可以拜入仙门的呢？

瞎眼老丐吐沫横飞地说着仙人收徒时的景象，唐释听来听去，也不过就是几个牛鼻子老道神神叨叨地弄一些糊弄人的东西，然后就以有没有“仙缘”为依据决定收哪个小孩做徒弟了。也不知道所谓“有仙缘”的标准是个什么，但总归这种东西在一众凡人眼里都该是虚无缥缈的，有仙缘的人也是万中挑一，稀罕的很。当然了，收徒什么的，也要看当事人愿不愿意。不过多数人在第一关就被刷下来了，自然也就轮不到他们说不愿意。

周围几个小乞丐闹哄哄地听着瞎眼老丐说着那些“仙人”的法术，讲到精彩的地方还会“哦——”地惊叹，就好像那些色彩绚丽的奇幻法术就在眼前一般，一个个很是惊奇的模样。

唐释虽然脸上一派淡定，但心底也不由得默默盘算着，按照剧情，自己百分之百是有那劳什子“仙缘”的，而且还应当是被某个大派收为弟子的，他记得大纲里说反派弑师弑友，众叛亲离来着，叛出门派后还一直被追杀，最后更是发展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要走这个剧情，首先得有个仙人师傅。

“老瞎，你觉着我们几个可有那机缘被仙人收为弟子？”唐释忽然开口问到，老瞎是瞎眼老丐的称呼，他从不说自己的真名，唐释也就跟着几个小乞丐喊他作老瞎。至于仙人庙里另外一个老乞丐，由于少了一条腿，便让小乞丐们喊他作老瘸。

老瞎正讲到精彩处，忽然被打断，有些不悦，皱着眉头回到：“仙人收徒怎的轮得到我们一届乞儿呢，想必都是些世家大族的子弟罢。”

“那可未必。”一直在旁边一语不发盯着火堆的老瘸这时候忽然发话，他拿手中的木棍捅了捅火堆，才继续说到，“依我之见就是那贵族子弟，有仙缘的也在少数，倒是寻常百姓家的娃儿，十个百个里总有那么一两个，是得仙师青眼的。”

老瘸的话让乱哄哄的小乞丐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眼神里或多或少地都带着一点希翼。老瞎看不到这些，但也猜得到这忽然的安静是怎么回事，砸吧嘴反驳道：“你说这话怎的，可不要空口胡说，白白费了小鬼们一番希望，恁费那心神。”

老瘸嗤笑一声，摇头晃脑地说：“老兄弟，这你就不明白了，这仙缘也不是俗世的地位身价能买来的，我看咱这几个小娃娃资质都不错，尤其那……”说到这老瘸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收了声。老瞎重重的摇摇头叹口气，推了推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乞儿给自己倒碗水过来。

“老瘸说的倒是有理，”唐释笑眯眯地接过话，然后话锋突然一转，问道，“只是不知仙师们收徒可有设置专门的会场，以便八方弟子前去考核？”

“这……”老瘸一时没能答得上来。

倒是旁边的老瞎咕咚咕咚把半碗水灌下去，抬起手背擦擦嘴，回答道：“咱们苍梧镇这样的穷地方自然是没有了，倒是那汝南城，平天府，云州城一类的，每十年就有一次升仙大会举办。不过离咱们这儿最近的汝南都有千余里，就你一个人单力薄的小娃娃，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老瞎说完就不再提及此事，只管赶着一众小乞丐去睡觉。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还不如给他们几个新鲜热乎的包子。在这里生活虽说艰辛，但好歹也能让大部分孩子平安长大。再往后，等他们长大了，只要手脚勤快吃得起苦，也未愁不能过上常人的生活，娶妻生子，一生安稳。与其奢望着缥缈的仙缘给自己带来青云直上的机会，还不如想想下一顿饭怎么解决。

唐释自然是知道两个老乞丐心中的想法的，当下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这两个老乞丐常年呆在此处，与一帮孤苦伶仃的小乞丐相依为命。那老瞎聒噪，但是也常常能给小乞丐们指点一二，兴趣来了还会教上他们几个字。而老瘸平日少言寡语的，但略通医术，这点医术在唐释眼里是有些不够看，但是对这些小乞丐们来说，却是一次次把他们从地府门槛拉回来的神技。两个老人虽然对孩子们的保护和在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既然两老不想再提及此事，那么自己今天也就不再问下去了罢，唐释暂时把这个话题放了一放。但是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却是明访暗问、旁敲侧击地把话从老乞丐的嘴里套了出来，他一番连珠般的炮轰，直把两个老乞丐烦的。那老瘸一看到唐释靠近就连忙逃走，动作利索的都不像个独腿的。老瞎倒是吃了点亏，因眼瞎看不见，每次唐释走到他旁边开口说话以后才反应过来，通常他尽量绷住不回话，黑着一张脸装作“我不仅瞎我还聋”的样子。不过往往绷不住多久就被唐释给气的跳脚。

如此鸡飞狗跳之间，唐释倒是把“升仙大会”的相关事宜打听了个清清楚楚。上一届升仙大会是在六年前，那么下一届就是在最多不过三年以后了。时间上倒是充分，可以慢慢准备了，唐释想。